卓奈的思緒回到了她剛當上三班班主任時候,和修齊遠的一次談話。
她用一個月的時間對班級里的學生家庭情況做了詳細了解,包括父母感情,學生的成長歷程,最後在看修齊遠檔案時,發現了這個與眾不同的學生。
他在小學二年級時,各科成績處于中下游。
三年級時,英語甚至考過不及格。
四年級開始,全班第一。
小學畢業時已全年級第一的成績進入天心二中,當時全市排名第一的初中就讀。
隨後又已全市中考排名前十的成績進入安臨高中。
而各階段老師對修齊遠的評語幾乎都出奇的一致︰學習優異,為人沉穩,但需增進人與人的溝通能力。
那天是第一次月考成績出來,班主任照例要和學生們進行溝通,卓奈望著眼前面無表情,眼楮清澈的大男孩,微笑問︰「修齊遠,你很累對不對?」
「我知道你不想和老師說話,那你听老師說,千萬不要太辛苦,懂事的孩子特別招人心疼。」
「失眠的時候不要再吃安眠藥了好不好,給老師打電話啊,我唱歌給你听。」
接下來卓奈說了很多,可修齊遠一句沒听見去。
他就靜靜的看著卓奈,心中歡喜。
晚風吹起卓奈的發梢,修齊遠的聲音再次響起︰「卓老師,就是從那一天開始,我跟自己和解了。」
听到這里,卓奈的心不知為何忽然柔軟了起來。
她曾多次和王瑾麗在電話里溝通,王瑾麗為了讓卓奈在平時學習生活中多照顧修齊遠,將他兒時的過往全盤托出過。
父母不在家,五歲的小孩自己燒水煮泡面,力氣太小以至于提不動水壺,手臂被燙出一排水泡。
以前部隊駐地離小學遠,小小的孩子背著沉重的書包,自己一個人走了近十公里才回到家。
幼兒園時為了等下夜班回家的媽媽,他一個人蹲在連隊門崗等到下半夜,被王瑾麗抱進浴桶時,早已沉沉睡去。
初中被同學排擠,在校門口被同學喊來的混混勒索,一個人拿著拖把打了個頭破血流,血流了滿腦袋,愣是哼都不哼一聲。
卓奈打心眼里喜歡這個堅強自傲的學生,卻不知修齊遠心里的倔強只是想與自己為敵。
可是,他與自己和解了。
因為我。
修齊遠笑著看向桌奈︰「卓老師,我發現十七歲真的很好,特別特別好,所以我想一直十七歲。」
「我討厭少年老成的自己。」
「我要永遠積極向上,永遠無所畏懼,永遠年輕帥氣。」
「就算老了,七十歲了,就算頭發掉光牙齒掉光,我也要一直十七歲。」
「謝謝你,卓老師。」
卓奈望向修齊遠問道︰「什麼叫,一直十七歲?」
修齊遠看見王予安和竹子領著幾個同學嘻嘻哈哈往這邊走來了︰「你可以在我身邊看著,學習一下。」
「你苦惱的問題,我能給你解答。」
卓奈愣住,她怔怔望著修齊遠奔向堤岸上的同學們,心中不知所措。
他知道。
他竟然知道自己在煩躁什麼。
「老師!」
「卓老師!」
後面陸續來的同學們看見卓奈後,紛紛揮手打招呼。
三班的同學們一直以有卓奈這麼漂亮的女教師當班主任為傲,和別的班學生談論起各自的老師,三班同學們腰桿子都是筆挺的。
卓老師多好啊,人漂亮,又溫柔,極少訓斥學生,而且經常自掏腰包請大家喝女乃茶,這樣的老師誰不喜歡。
卓奈也笑著向自己的學生們揮手,學生們發自內心擁護自己這個班主任,同樣的,她也打心眼里喜歡這幫學生。
三班是卓奈帶的第一個高考班,每一位同學她都用心了解過,溝通過,人生初次體驗,永遠都是最難忘的。
吧嗒~
修齊遠從陳倩倩帶來的大包零食里掏出罐可樂,吸了口冒出的泡沫,高高舉起︰「同學們,敬高三!」
「去特麼的高三!」王予安振臂一呼。
煙花再次騰飛,陳倩倩奔奔跳跳,站在堤岸上,雙手放在嘴邊喊道︰「我要考上海安大學,我要學好英語,我要環游世界!」
另一個和陳倩倩關系不錯的女生平日里很靦腆,今天也開心異常,跟著喊道︰「我也要上大學,我要談戀愛!」
「林亞,你跟我談唄!」
同班的男生打趣道︰「我很好玩噠。」
「滾開啦,看不上你!」
同學們跳上堤岸,看著沙灘上不斷騰起的煙火,年輕的臉龐充滿對未來的希冀。
竺欣穎對著大海喊道︰「我要去首都,我要考上首都傳媒,我要當主持人!」
「我要掙大錢,我要買私人游輪!」
「老子一定要當上警察,穿上白襯衫,老子一定要比老子的老子更牛逼!」
同學們都喊完了,紛紛看向桌奈起哄道︰「卓老師你也喊啊。」
「喊啊喊啊。」修齊遠帶頭慫恿,「說你想找男朋友,快!」
桌奈拉著修齊遠的衣袖,跳上堤岸,穩住步伐後張了張嘴︰「我我」
班主任閉上眼楮,猛地喊道︰「我想回到十七歲,我不要當大人,我要當小孩子!!」
同學們紛紛鼓掌尖叫,雖然不懂為什麼桌奈已經是大家心目中羨慕的大人了,卻想著回到苦逼的十七歲,可現在沒人會管這些,他們只是在高考來臨前夕,最一次最暢快的放縱罷了。
「修齊遠,修齊遠還沒喊呢!」
「阿遠,你來一個。」
竺欣穎探出腦袋,看向修齊遠,不知他會說些什麼。
他對未來有什麼想法,他的未來里,會有自己嗎?
「幼稚!」
修齊遠不屑的看了眼身旁興致勃勃的同學們和老師︰「只有小孩子才在這里擾民,成熟的男人現在都該去帶手牌了。」
王予安一巴掌拍到修齊遠腦袋上︰「特麼的你以為老子不想去帶手牌啊,最近肩膀酸得很,你覺得是因為誰,是誰導致全海安的男人無腳可泡?」
「啊!!」
修齊遠忽然大吼一聲,沖著海岸線嚷嚷︰「我要穿戰袍,我要帶手牌,我要泡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