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如風在里頭很狂躁。
若是以前,溫小米肯留下,他會很高興。她不願意,他也想法子拖著她,不讓她走。
可是,如今他毀了,廢了,什麼都給不了她,只能成為她的恥辱,她卻要留下,這種施舍與憐憫,他的良心他的自尊,都不允許他接受。
他也不需要。
然而,無論他的態度多麼惡劣,說的話多麼難听,她都不肯走。
每次只用那雙水汪汪的杏眼瞅著他,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他就心軟如水,只恨不得把心都掏出給她,根本舍不得對她說半句重話、狠話,惹得她落淚。
今日瞧她帶回幾只通人語的小獸,他便猜到,她是徹底掌握了山神的傳承,她再也不是嬌弱無依的女子,她已經有了普通人沒有的力量。
他又升起讓她離開的念頭。
她卻也是不肯,還淚眼汪汪地看著他,委屈又傷心,仿若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之事。
眼下鎖了房門,她更狠,直接就在門外躺下了。
門板很薄,能清晰的听見她在外頭弄出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響和抽泣聲,在夜里听來,特別的刺耳,讓他坐立不安。
可是,這還沒有完。
只听見她用那發著顫的哭音在說,「許如風,你不開門,我就把自己凍死,讓你心疼。」
听听,這什麼話!
把自己凍死,只為讓他心疼!
他會心疼嗎?
會……
他無法再坐視不管,走到門前,還故意弄出一點聲音,想提醒她離開門板,他開門別摔著了。
可當他打開門,她還是整個人摔了進來。
他有些生氣,都已經提前示警,怎的還會栽跟頭!
氣歸氣,他還是伸手扶她。
她卻如八爪魚般纏了上來,雙臂勾著他的脖子,軟綿綿的身子仿若渾身無力般貼得很緊,仰著一張小臉看他。
白女敕的臉上的淚痕未干,長而卷起的眼睫毛微微顫動,楚楚可憐。
「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死。」她三分惱三分嬌四分得意,「哪怕讓我凍上一刻鐘,你都舍不得。」
她親了親他的下巴,「我好冷,抱我進去好不好?」
他微微蹙眉。
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她貼得這麼近,他會再次破皮裂開。
「自己走。」他冷著心腸說。
想把她放下,她卻摟得更緊。
「我腳軟,沒力氣。」她壓著尾音,聲音特別的嬌嗲。
他暗嘆,看來自己這一輩子,是要被她吃得死死的了。
他認命,抱著她進了房間,想把她放在椅子上。
她卻是不肯下來,手腳纏得很緊。
這幾日,晚上替他擦了身子,又用酒精給他傷口消毒,忙完後,直接在地上鋪上一張竹席子,被子往上面一鋪,人躺上去立即就能睡著。
可從現在起,她改變主意了。
她不會再與他分開睡,要時時與他捆綁在一塊。
男女有生理需求,他不能人道,她不也沒法子得到滿足麼?夫妻倆就該有難同當,大家一起痛且快樂著,不是挺好麼?
他身上疼,她也心疼。
可他疼了也要忍忍,她故意撒嬌,是有個計劃要實施,也是為了他好!
她扭了扭身子,咬了咬下唇,嬌嬌糯糯的,「地上太冷了,我今晚要睡床。」
許如風身形一僵,眼眸冷了下來。
察覺到他的神色變化,溫小米又扁了嘴,晶瑩的淚珠,一顆顆順著嬌艷的臉頰流下,順著膩白的脖頸,沒入衣領。
「我其實每天晚上都冷得睡不著……」
睡不著?每天晚上到頭睡到大天亮,喊都喊不醒的人是誰?
他額頭青筋突突的跳,「行,今晚我打地鋪。」
抱她到床邊,她反而把臉貼著他的脖子,「不,我要和你一起睡。」
他忍無可忍,咬牙,「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她眨巴眨巴著無辜純淨的大眼楮,「我是說,床夠大,只夠咱倆一起睡,有什麼不對嗎?」
他不語,身體緊繃,渾身上下寫滿了抗拒。
「你放心,我會乖乖睡的,離你遠遠的,絕對不打擾你。」她舉著兩根玉指,「我發誓。」
眼楮濕漉漉的,語氣充滿了小心翼翼的試探,眼里滿滿都是忐忑。
他身體的反應比腦子還要快,人還在猶豫,他的雙手就已經將她放了下來。
溫小米暗自松了口氣。
作為一枚獨立的現代女性,她真的不會討好男人,真的好怕被他拒絕,自尊心被傷得徹底。
好在,只要自己一用撒嬌扮可憐這一套,他就無法對她硬起心腸。
嘿,英雄難過美人關唄。
她很自覺的滾到了里邊,正要月兌去棉外衣,他卻冷不丁的一聲喝,「你要干什麼?」
她很是不解,「月兌衣裳睡覺呀。」
月兌衣、睡覺……
這下子她自己都感覺出這些詞兒引人歧義,她紅著臉,期期艾艾,「我是說……」
「不用月兌,就穿著睡。」
他粗聲粗氣地打斷她,抬腳往外走。
溫小米問,「你要去哪兒?」
「方便。」他語氣有些沖。
「那你要快些回來,我一個人,我害怕……」她怯怯的、可憐巴巴的。
他差點忍不住停下腳步。
還是深吸了口氣,打開了門。
風一下子倒灌進來,溫小米假意打了個噴嚏。
他閃身出去,關上了門。
四下里安靜下來,屋內油燈昏暗的光線,映出屋內幾件舊家具的輪廓,顯得特別的冷寂。
她暗嘆,真是孤枕難眠哪。
希望他不要當逃兵,去了伙房才好,不然她的計劃,便要泡湯了。
不過,方才她故意說害怕,他若是心疼她,估計不會讓她一個人在房內睡吧。
她月兌掉外衣,踢開了被子,衣領處也解開一枚扣子,睡得四仰八叉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她好困,可她又不能睡著,閉著眼卻強撐著不睡過去的感覺,真是不好受!
好在,總算听見了他的腳步聲。
在外邊又站了一陣,像是在糾結什麼,才又推門進來。
感覺他站在了床邊,定定地看著自己,呼吸有些急促,她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看著跟前的玉體橫陳的女子,听著她淺淺的呼吸,氣極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