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也是,因為……長壽婆你其實經常會坐船吧?至少,上周剛剛出海過不是嗎?」
沉睡的毛利小五郎如此說道。
此言一出,船上眾人表情各異,其中要數面朝大海的毛利蘭最為驚慌,連童孔都縮小了。
這時,柯南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鑽了出來︰「吶,叔叔!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呀!」
柯南站在毛利小五郎的面前,面朝毛利小五郎,自然背對著眾人,低頭對蝴蝶結繼續說道︰
「大人說話小孩就不要插嘴了!烏丸老弟,我想再梳理一遍這個桉件,可以嗎?」
「嗨……」柯南女乃聲女乃氣的答應道,然後又不知道鑽了哪個角落。
面對超出自己意料的展開,烏丸酒良不動聲色的回答道︰「請講吧毛利先生,我很期待您的推理。」
「那麼……就先從海老原壽美小姐的事件開始說起吧。我們為什麼會認為海老原壽美被人殺害後拋尸到海中了呢?因為在海灘上發現了一件沾著血的外套。」
「但我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也許被拋到海中的,一開始就只有一件外套而已呢?」
烏丸酒良並沒有回答他,靜靜的等待毛利小五郎繼續推理,他用指尖戳弄蓮子的喙,蓮子不耐煩的躲開,轉頭作勢啄他。
沉默了一會,沉睡的毛利小五郎繼續說道︰「難說算不算證據,在距離神社較近的沙灘上,柯南看到了一些黑色的顆粒,也就是塑料制品焚燒後的雜質。」
「我想,那是某個人用塑料袋裝著那件沾血的衣服,將衣服拋到海里之後,就地將同樣沾了血的塑料袋焚燒的結果吧?」
「那個人不肯將塑料袋隨手丟棄,如果塑料袋以及血跡也被人發現的話,他將血衣丟到海里的行為就沒有意義了。他也不可能把塑料袋隨身攜帶,因為他是一個謹慎到無以復加的人,你說是嗎,烏丸老弟?」
毛利小五郎主動發問,烏丸酒良非常自然的回答︰「听起來似乎是這樣,但我想,塑料袋其實在海水里洗一洗就可以隨意丟棄了。海上的垃圾不少,不會有人對一個塑料袋去做魯米諾檢測吧?」
更何況以塑料袋光滑而不吸收水分的材質,魯米諾檢測未必有效。
「也許,是為了提防警犬的使用,又或者那個人單純的不放心。」毛利小五郎沉穩的回答道。
「警犬啊……確實有可能呢。」烏丸酒良想了想,然後又問道︰「說到底,把血衣丟在海里對于‘那個人’有什麼意義嗎?如果血衣沒有被人發現呢?」
「意義就是我們都一致落入了那個人的圈套,認為海老原壽美的尸體被拋入海中後,停止了在島上的尋找。」毛利小五郎回答道︰「如果繼續尋找的話,也許她的尸體會很快被人發現。」
尸體嗎?烏丸酒良的眼底滑過一道詭異的光,再看向毛利小五郎時,眼神中透著敬佩和憐憫。
沉睡的毛利小五郎閉著眼,對別人的目光一無所知︰「這個人為什麼不能讓尸體被人發現?這說明如果被人發現了尸體,凶手的身份就很容易被鎖定。」
「要麼是尸體藏匿的位置具有特殊性,例如某個人的私人領地且外人不可能進來;要麼是尸體上留下的痕跡,可以反應出凶手的特征比如左撇子。」
烏丸酒良提出了意見︰「凶手可以將尸體綁上石塊真的扔到海里去,沉入深海之中。」
沉睡的毛利小五郎早就想到了這一點︰「這恰恰揭露了凶手的一個特征——他根本沒有足夠的體力將尸體背到海邊。」
這倒是歪打正著了。反正毛利先生看不見,烏丸酒良用促狹的目光對‘長壽婆’擠了擠眼楮。
如果沒有烏丸酒良帶著毛利蘭攪局的話,島袋君惠的原計劃是殺死海老原壽美之後,讓她的尸體像‘人魚’一樣,圓了她的人魚夢。但島袋君惠的體力和時間都不足以把對方弄到海邊,所以原計劃是掛在瀑布上,變成一條澹水人魚。
毛利小五郎繼續講道︰「至于如何保證讓血衣被人發現,那就要依靠洋流的規律了。」
「洋流運動雖然錯綜復雜,但就像信風一樣,在少數的地方、小的範圍內依然有穩定的規律可循。只要找到規律,確保能讓血衣被洋流推到島上的漁夫們泊船的地方應該不是難事。前提在于找到這個規律,島上的村民可以通過實驗的方式,就比如烏丸老弟之前對柯南說過的一樣。而島外的人……」
毛利小五郎頓了一下︰「島外的人也可以查找資料來獲取這個規律,你說對嗎?烏丸老弟?」
「我?」
「烏丸老弟也對這邊的洋流比較了解吧?很抱歉,我有看過烏丸老弟攜帶的那些書籍,有注意到烏丸老弟對這座島的水文地理也做了了解。」
就好像烏丸酒良偷偷翻了服部平次的包,在另一個時間柯南也翻過烏丸酒良的包,發現其中一個簿冊的內容包含了人魚島周圍的洋流走向等地理信息。
「原來是這樣。」烏丸酒良似乎並未起疑心,輕輕點頭回答道︰「因為擔心服部小哥的委托會不會發展出撒網捕人魚的環節,所以帶上了些對捕魚有幫助的資料。」
想起烏丸酒良的背包里還有一張漁網,柯南意識到烏丸酒良的話也許是認真的。
「不過內容嘛,記得不是很牢固,如果毛利先生早點問出來,我還能翻翻資料再回答您。」烏丸酒良兩手一攤。
露出破綻了啊烏丸先生。毛利小五郎的背後,柯南的表情發生了變化︰以您的性格,在海邊產生了洋流的討論之後,怎麼可能不去研究這個問題?
「沒關系,只是討論一種可能罷了。」沉睡的毛利小五郎越過了這個問題,接著說道︰「下一個則是……所謂的島袋君惠被害桉件了。」
「所謂的?」烏丸酒良恰到好處的驚訝︰「這麼說毛利先生認為那並不是島袋君惠咯?」
「沒錯!實際上凶手用了像套娃一樣的詭計,將門肋紗織的尸體偽裝成了‘被偽裝成門肋紗織的島袋君惠的尸體。’這個詭計的第一個關鍵點,在于牙醫的診療記錄。」
「島袋君惠小姐曾對我們說,上周門肋紗織陪她一起乘船到本土看牙醫,而警察帶來的牙科醫院診療檔桉卡上,島袋君惠的治療記錄與尸體的牙齒一致,因此我們推斷焦尸屬于島袋君惠小姐。」
「但是,我之後又給該牙科醫院打了一個電話,詢問之後得知一個有趣的消息︰去看牙醫的‘島袋君惠’小姐,是一個帶著眼鏡,棕黃色短發的女人!」
「真正看了牙醫的人是門肋紗織,也許是因為她弄丟了自己的醫療保險卡,所以使用了島袋君惠的保險卡與身份。」
沉睡毛利小五郎做出了定論。
「原來如此。」烏丸酒良輕輕合掌︰「那麼,毛利先生一定也發現島袋君惠小姐現在的所在之處了?」
「自然就在我們身邊,對吧,長壽婆?」毛利小五郎篤定的問道。
「真不愧是名偵探毛利先生。」島袋君惠一點掙扎的意思都沒有,用自己本來的聲音說道,然後揭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那姣好的面容。
然後解開腿上的束縛,將憋屈了一天的腿舒展開來。
島袋君惠並沒有問毛利小五郎是怎麼知道的,畢竟烏丸酒良第一天就已經揭穿過她的身份了。
烏丸酒良的表情愈加期待,接下來就是最重要的環節了,毛利先生你會放棄其他疑問,直接討論殺人動機嗎?還是會繼續推理下去呢?
而沉睡的毛利小五郎陷入了沉默之中。
毛利小五郎的背後,柯南緊咬著嘴唇,手里拿著手機,緊緊的盯著待機畫面。
遺憾的是,直到他自己也知道時間過去的太久了,他只能打破沉默繼續說道。
「但是由此一來……又誕生了一個問題……」
用毛利小五郎的聲音,柯南的話語磕磕絆絆︰「島袋君惠曾經和烏丸老弟你、還有小蘭一起去請長壽婆,之後……小蘭和島袋君惠在廚房幫忙,而烏丸老弟和長壽婆一起和我們見面……」
「你們兩個,為什麼沒有發現君惠小姐就是長壽婆呢?」
柯南咬著嘴唇,在心里祈禱著……拜托,千萬別是這樣。
柯南思考了無數次,島袋君惠能用怎樣的戲法來欺騙毛利蘭和烏丸酒良,但根本找不到一個能解釋這一結果的方法。
烏丸酒良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告訴他︰「【如果一個情節似乎和一系列的推論相矛盾,那麼這個情節必定會有其它某種解釋方法】。」
「是啊,必定會有其它的解釋方法……」沉睡的毛利小五郎聲音低沉︰「島袋君惠一個人是無法做到這件事的,只有一種可能,她必須要有協助者。」
就像柯南要躲開毛利蘭一次次的懷疑,必然需要阿笠博士等人的幫助一樣,島袋君惠必然有協助者。
雖然也考慮過是島袋君惠與協助者一起蒙蔽了烏丸先生與小蘭兩人,但種種的跡象,兩人不在場的時機,都指向那個最糟糕的可能。
「這個協助者,就是你們兩個吧?」
如果這時候能听到毛利蘭的嬌嗔︰「爸爸,你在胡說什麼呢!」那對柯南來說可無疑于天籟,柯南必然能打起精神再把這個事件復盤推理一百遍。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眾人的沉默、漁船的發動機轟鳴、與海浪被 開的聲音。
柯南小心翼翼的探出頭,看到原本看著海面的小蘭已經轉了回來,但低著頭,只看著甲板和自己的腳趾。
縮回腦袋,柯南只得繼續詢問︰「還有昨天晚上出現在窗外的門肋紗織……是你嗎?小蘭?」
拿著蝴蝶結的手在顫抖,另一只手里抓著的手機也發出咯咯的響聲,好像要被捏碎了一般。
開什麼玩笑,為什麼小蘭也會是犯人之一?心髒都在痛啊喂!這是噩夢吧?這到底算什麼噩夢啊!
啪。
啪。
緩而輕的掌聲,差點被淹沒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之下,與其說是對毛利小五郎的肯定更像是嘲笑,即便不用回頭,柯南也知道能干出這事的只有烏丸酒良。
「烏丸老弟,你這是什麼意思?是你把小蘭拖進……這起事件之中的嗎?」從語氣中不難听出沉睡的毛利小五郎在咬牙切齒。
有趣的是,明明聲音咬牙切齒,可毛利先生此時的表情依然古井無波,好像真的在沉睡之中般。
烏丸酒良終于回答他了︰「真的不愧是名偵探毛利先生,即便發現自己的女兒也在罪犯之列,依然能冷靜的完成推理,並且公正的指出來。您高尚的品格令我敬佩。」
這本來是烏丸酒良用來折磨柯南的手段,天平的一端是他愛慕的小蘭姐姐,另一端是推理的真相與正義。作為白干酒事件的復仇,烏丸酒良想要看到柯南在兩者之間搖擺糾結的痛苦模樣。
可別說烏丸酒良沒給他留下生機,如果柯南能夠擺月兌慣性思維的桎梏,推理出真正的真相來,現在只不過是其樂融融的一場鬧劇。
(門肋紗織︰你們清高。)
結果,雖說柯南明顯是中了招,但超出烏丸酒良意料的,毛利先生也被卷入其中了,至少是‘沉睡的毛利先生’被卷入了他的詭計……明明他暴露給柯南的信息量和暴露給毛利先生的信息量並不相同。
而且推理開始之後,柯南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讓烏丸酒良連欣賞他的表情都找不到——按說此時烏丸酒良會感到遺憾,但實際上他已經不在意報仇這點小事了。
「但是——」烏丸酒良的話鋒一轉︰「毛利先生您真的排除掉所有的【可能】了嗎?」
柯南 地抬起頭,眼中寫滿了不可置信︰我的推理錯了?這件事還有轉機?
然而烏丸酒良接下來卻對毛利蘭說道︰「毛利小姐,很遺憾毛利先生並沒有選擇包庇你的行為,既然已經被發現了,那我們只好現在就動手了。」
「我明白了。」上船之後,毛利蘭終于說出了第一句話,然後她看向島袋君惠︰「君惠小姐呢?」
島袋君惠站了起來︰「動手吧,我也幫忙。」
誒?柯南懵逼。被識破之後反而要對家人出手,烏丸先生你究竟給小蘭灌了什麼迷魂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