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陳兄你好，你好。」李誠笑著打招呼道。
只是那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這找上門來的，可是一尊貨真價實的凶神，傳說中「第四境」的存在，堪比神仙。
要說不緊張，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是你給我寫的書信吧？」憤世書生說。
李誠聞言想要否認，但想了想，還是點頭，道︰「正是貧道。」
在凶神級別的人物面前，耍小心眼兒那是沒用的，直接承認不一定會有危險，但若是不承認，搞不好卻會被一巴掌直接拍死。
反正就算用上所有手段，自己也沒有一丁點可能性抵擋。
差距實在太大了。
「修為不怎麼樣，能破南山村的詛咒，看來是領悟了我當時的想法，也懂得了什麼是真正的仁善。」憤世書生說著，轉頭看向道觀里掛著的「憤世圖」，又道︰「有沒有興趣追隨我？別的不說，一年內讓你成為凶神，百年內讓你晉級‘中三品’，還是可以的。」
李誠聞言趕忙搖頭。
就算成為凶神，那也還是「鬼」，不再是人。
他還沒活夠，可不想死。
「你仔細考慮一下，做‘凶神’，其實挺不錯的。」憤世書生說︰「到了那種級別，已不是鬼怪，而歸屬于‘神’，無論你是想走在陽光之下，還是想要娶妻生子，都沒問題。」
李誠繼續搖頭。
開什麼玩笑，能做人，誰願意做鬼？
「陳兄好意，貧道心領了，但貧道紅塵未了，真的還不想走。」
聞言，憤世書生露出可惜的神色，不過卻沒有再說。
其實，若是換成一般鬼怪，無論找下屬還是找配偶，都不會詢問對方意見，而是會直接將其殺死，到時候都變成了鬼，不從也得從了。
但陳奮起終究是亞聖，心中還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聖賢教誨。
因此並沒有強行帶李誠走。
盡管他確實很想收下這個下屬。
不過，李誠就不知道了，他只感覺憤世書生的賞識不是件好事兒，會讓自己隨時都有可能變成鬼，因此開始思考怎麼把對方送走。
然而結果，似乎不太好。
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那憤世書生好奇的在道觀里轉一圈，看看小瑞靈，又看了看明明是和尚卻在道觀廝混的苦塵，愣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接著，他抬頭看向撈月池，說道︰「這個撈月娘娘是有福之人。」
「確實。」李誠點頭附和。
然後憤世書生又遙看儒將墓，說道︰「文劍星也不錯，生前儒武齊修，死後尸道與神道並行，也許要不了多久，你就能見到他從里面出來了。」
李誠聞言不由得擦了擦冷汗。
他是真的不希望文劍星出來。
不然知曉千年前瑞太祖殺自己愛人的事情後，萬一暴走，那麻煩就大了。
「別人祭祀亡者，都燒紙錢上貢品，你呢？」憤世書生突然說︰「好歹也算是相識一場，你一封書信把我喊來，就不打算設宴招待一番嗎？」
這一刻，李誠有種感覺，他似乎不是一個凶神，而是一個平易近人的儒道至聖。
「那個，怎麼會沒有呢？我這里有從相府順來的上等‘珍士酒’，也有各種美味佳肴，還請陳兄品嘗。」李誠只想著趕緊伺候憤世書生吃飽喝足，然後把他送走，因此拿出了好些美酒佳肴。
凶神是神，不是單純的鬼，因此可以直接吃喝。
可能是很多年都沒吃過東西了，陳奮起在喝酒吃菜的時候，品嘗得特別細。
臉上還流露出回憶的神色，邊吃邊說︰「記得上一次與知己對飲，還是活著的時候，奉命前往‘天唐’朝聖時。當時與我飲酒的，是有著‘謫仙’之稱的亞聖俞安生。他跟我完全相反，我總是看到這個人間的惡，憤世妒俗，而他卻總能從丑惡中尋找出美好，跟你很像。」
李誠聞言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從丑惡中尋找美好？
只要是正常人，都能看到美好吧？
大好人很少，但一般的好人，遠比壞人要多得多。
「對了，俞安生也是道人，還當過一段時間‘道尊’。」陳奮起又說。
這讓李誠一愣。
道尊可是天下道門領袖，那俞安生，怕是合道級別的人物吧？
「陳兄，能否跟貧道講一講傳說中的那個‘天唐’？」李誠好奇地問︰「那里可曾有過高僧陳玄奘西天取經，有過孫悟空大鬧天宮？」
說起來，在得知瑞雪豐三國處于「東勝神洲」邊緣的時候，他很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西游世界。
因為四大部洲里，有一個就是「東勝神洲」。
「沒听說過，我只知道有‘謫仙’俞安生，有九大洲，並不知曉‘西天’那個地方，倒是大唐僧人斬妖除魔的時候，會說送妖魔‘上西天’。」陳奮起說︰「也沒听說過‘天宮’，九大洲其實並無神仙，或者說第四境強者就是神仙。仙神之說最早是從‘雲霄仙洲’流傳開來，那里是道門祖庭，曾經強者雲集，不過如今道門衰落，已經不再是九大洲的中心了。」
聞言，李誠立刻明白，自己是見不到「齊天大聖」，見不到「如來佛祖」了。
三清祖師，怕是也不在這個人間。
「看樣子，你似乎對‘天唐’很好奇？奉勸你一句，在到達第四境之前，不要前往那里。」陳奮起說︰「今時不同往昔，曾經的大唐是東勝神洲最繁華的地方，但現在已是最大的鬼蜮，凶神惡煞不知凡幾。甚至朝堂之上，都是妖孽橫行，皇帝據說都是個僵尸。」
李誠聞言︰「……」
尼瑪，連皇帝都是個僵尸，那樣的所謂「天唐」，還真不能輕易去。
會要命的。
接著繼續吃酒談天，酒足飯飽之後，憤世書生站起身，詢問︰「你這里可有客房？」
「啊？」李誠一愣。
「我也曾修道，在這里掛單住幾天，應該不是問題吧？」憤世書生說︰「另外，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真的，你很有做凶神的潛質。」
李誠︰「……」
最終，他算是明白了什麼叫做「請神容易送神難」，尼瑪憤世書生來了之後，竟然在道觀住下來，根本不打算走了。
沒事逗逗小瑞靈，或者跟苦塵一起搞搞「渾然法器」，樂在其中。
「簡直了！」李誠總感覺道觀里多了一顆「定時炸彈」。
……
另一邊，早朝，瑞武帝和文武百官，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劫後余生的慶幸。
「朕錯了，只想著瑞國的未來，卻忽略了……」也不知道是真知道錯了，還是單純的安撫朝臣，瑞武帝說了一大堆懺悔的話，甚至還下了「罪己詔」，一副真心悔過的模樣。
而大臣們則爭先恐後的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
君臣和諧。
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為表誠心，朕打算前往‘渾然觀’向三清天尊懺悔，國師你與那觀主天成道人相熟，安排一下吧！」瑞武帝說︰「百官同去，听聞那望星山上有‘神來之水’，到時候都飲一些，洗去身上污穢。」
也不知道出于什麼想法，總之，他突然決定了去渾然觀燒香。
而一心想著「發揚道門」的長風真人，自然樂見其成，忙里忙外安排事宜，等到李誠知道皇帝要來的時候，所有東西，包括飲用「神來之水」都被安排好了。
讓李誠哭喪著臉，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道友，這是好事，你為何悶悶不樂？」長風真人疑惑道。
「換成你，你也高興不起來！」李誠說︰「陳兄現在就在道觀里‘作客’，他對咱們瑞國的印象並不好，萬一聖上沖撞了他……凶神啥樣子，道友你應該明白吧？」
長風真人聞言，感覺小腿有點抽筋，走路都變艱難了。
而就在這時，有太監喊話︰「聖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