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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爆炸

病房內。

無論李格非怎樣,吳欣瑤見到他都不可能高興。

「您好,安西主編。」她陳著臉迎了過去。

李格非放下禮盒,緊彎著身體,雙手握去。

「對不起,這次的事我負全責。」

「起因是我判斷失誤,結果是我猶豫不決和關照不周。」

「他是個好孩子,都是我帶偏了。」

「對不起,一萬個對不起。」

說道最後,李格非已鞠躬鞠到了底。

相對于他這個身材也不易了。

吳欣瑤見他如此,終也沒說出太難听的話,只搖頭嘆道︰「至少您還有起碼的責任心,知道過來叫停。」

「是,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李格非看著病床上的李言問道,「我能過去說幾句麼?」

「您請。」

「謝謝。」

李格非這便拉了把椅子坐到病床旁。

李言柔和地看著他,緩聲道。

「不關你事,是我自己急了。」

李格非卻手一揚,看也不看李言,只瞪著旁邊的牆面道。

「你別說,听我說。」

「狗子,這本書就到這里了,好不好?」

李言笑著點頭。

「你別笑,你越笑我越難受……」

李格非更深地低下了頭。

「雖然要暫停了,但我還是有必要總結一下。」

「能在無強勁主線前提下,寫出長篇的作者,極其稀少。」

「他需要每個場景,每段故事都超常發揮,在沒有明確驅動力的條件下,寫出戲劇感和趣味性。」

「這對構思能力的要求,基本是成熟編劇和漫畫家的水準了。」

「小糕在寫那本《不許抄我作業》的時候,我就有過這樣的疑慮,但她很神奇地成功了,于是我放松了警惕。」

「可惜奇跡沒有重復發生在你身上。」

「是我鋌而走險,主觀忽視了創作難度,想賭你能超常發揮。」

「這件事完全是我的失職,請你不要自責。」

李言輕輕搖著頭。

「是我拉了,教練,糕子姐能做到的事,我沒做到。」

安西沉了口氣,再開口,已更加不敢直視李言。

「不要這麼想,每個作者都有自己的特質。」

「我也與編輯部包括小島、夏娜、泰山在內的幾位同事商議過了。」

「現在考慮全職的事情,確實為時尚早。」

「經歷有限,思想也尚未成型。」

「全職作者一直有一個很大的弊端。」

「那就是人生太狹窄了,好像你的一切都是由追讀和訂閱決定的。」

「一旦某一本書拉胯,人生也就完蛋了一樣。」

「這種壓力和風險,都不是現在的你能承受的。」

「狗子,時間過得很快的,你看,馬上高二了。」

「分了文理班,全新的起點,先好好學習,穩住陣腳。」

「高考結束,等上了大學再考慮繼續投稿吧。」

「只要起航在,我就一定在。」

「只要我在,就有你的位置。」

「好好上學吧,全職的事先放一放。」

「這是我的最終意見。」

「教練。」李言正了正身體,「至少最後幾句,看著我的眼楮說吧。」

「我……我已經不吃這套了……」李格非一咬牙,盡力挺起身瞪向李言,「高考結束,等上了大學再考慮投稿吧,狗子。」

李言閉上了眼。

「知道了。」

李格非也隨之耷下了臉,垂下了頭。

「知道個毛啊!!」

猝不及防。

一個暴躁青年抱著筆記本闖了進來。

李格非大驚而起。

「你搗什麼亂,出去!」

「探病,碼字。」青年吹了口氣,把筆記本往桌上一擺,便探向李言身前,掰著他的雙頰面向自己,盯著李言茫然失措的雙眼咧起了嘴,「組長,你這是什麼辣雞眼神啊。」

「你別添亂,我已經……」

「不,你沒有。」青年撒了手,直坐在床頭,默默地展開了筆記本,誰也不看說道,「組長,我要開始碼字了,兩千字一章,幫我計時。」

「……」

李言還未回話,吳欣瑤便厲聲道︰「不管你是誰,請你出去!」

「好了……」李言卻抬手道,「當他說他要碼字,他就真的只會碼字的。」

青年一笑,這便搓了搓手,點開文檔。

「看清楚了組長,我開始了。」

隨後,只剩下吧嗒吧嗒的聲音,和一個聚精會神,10000%投入的男人。

即便是這樣的環境下,他依舊兩眼冒光,瞬間入戲。

李言也側過身來,靜靜地看著他。

漸漸地,醬爆咿咿呀呀的聲音響起,他的表情開始陰晴不定。

笑與喪交織在一起,激動時會面爆青筋,難過時會不自覺地撅起嘴。

他逐漸忘記了時間,忘記了所處,忘記了自身的存在。

好像那只野犬啊。

在這詭異的氛圍中,吳欣瑤竟也不忍打擾,只與李格非問道︰「這人誰啊?」

李格非狂撓起頭︰「也是一位作者……跟李言關系挺好的,就當他是來探病吧……」

「這叫探病?」吳欣瑤這便往外走去,「我去說一聲吧,這病房怎麼什麼人都往里放。」

然而她迎面就撞上了一輛快車。

「嗚嗚嗚!」一個連褲襪大姐姐抱著女乃茶沖了進來,「野犬老師,野犬老師是在這里嗎?!」

「???」李言嚇得扭回了身,「糕子姐?」

「啊,那個……」小糕這才想起還有別人,與李格非和吳欣瑤先後鞠躬後,才跑到李言近前,雙手背在後面,「野犬老師,猜我帶什麼來了?」

「……」

「  !」小糕一個原地起跳5厘米,同時相當笨拙地亮出了手里的東西,「是女乃茶!還熱著呢,給你,全部都給你!」

李言無奈接過︰「我現在好像不太適合喝這個。」

小糕嘟嚕嘟嚕狂點著頭捂向了心口。

「沒關系,不喝也行,真正要給你的東西在這里。」

「別再想這本書了。」

「太監吧,野犬老師!」

「一本書而已,不要就不要了!」

「撒個謊,跑個路。」

「做個不負責任的帥渣男。」

「把女乃茶喝了,然後去泡個熱水澡,睡個好覺……」

「嗚嗚嗚……我自己要先不行了……」

「睡個好覺……然後……然後……」

「然後明天早上起來……」

「滿腦子就都是新的靈感了!!!」

「個個都比《三百年》好!」

「答應我,好不好,嗚嗚嗚……」

李言握著女乃茶,看著抹淚的小糕,顫顫捂嘴。

「抄我對白是吧……」

「因為寫的好啊!」小糕飆淚點頭道,「我好幾次要來說的……你不讓我來……最後你都這樣了……不過瘦了好像更帥了,嘿嘿~~」

由于轉折過于奇妙,就連旁邊醬爆碼字的手也頓了一下。

「呀?」小糕一驚,立刻縮了回去,「醬爆也在……」

然後她才回過頭,想起教練什麼的也在。

這可就羞了大恥了。

她憑空比劃著說道︰「啊啊啊,我只是……外賣送女乃茶的……路過路過……」

吳欣瑤啼笑皆非,沖著李格非道︰「這位也是作家?」

「您見笑了……」

小糕忙湊上去點頭哈腰道︰「阿姨您不知道,野犬老師算是業內知名作者了,他幫助過很多很多人,我要放棄的時候,就是他年三十跑過來的,醬爆無家可歸的時候也是他收留的。」

吳欣瑤當即瞪向那個狂敲字的男人︰「反了,敢讓這種人進家住???」

「啊啊啊……是個好人來著,別在意這些細節。」小糕瞬間肥肥一閃,擋住了她的視線,「我要說的是,您的兒子真的非常非常棒,無論是寫書還是做人,這次只是鑽了牛角尖而已,已經吸取經驗了,會好起來的。」

「嗯,謝謝你,還有別的事麼?」

「還有就是……」小糕緊抿著嘴,做了一番心理動員後才又抬頭,「阿姨,一成不變的工作值得尊重,也是大多數人的歸宿……但有些人就是生而不同,不管用多大力把他推回所謂的正軌,他都會彈出來的……更何況,野犬這次只是失誤,就像考試偶爾出偏題拉胯了一樣……再說,野犬老師自己的人生,自己負責不好嗎?」

吳欣瑤眯眼搖頭道︰「他未成年,由我負責。」

「啊,這……」小糕緩緩捂住了腦門,「我的文案……大意了……」

「還有事麼?」

「嗚嗚嗚……」小糕無奈地回望李言,「我……我就這麼多貨了,野犬老師。」

「沒事,謝謝糕子姐,我好多了。」李言輕抿了一口女乃茶,「好喝。」

「……」

「那麻煩沒事的人出去吧。」吳欣瑤側身開了門,「不出去我就要請保安了。」

話音剛落。

「謝謝開門。」

一陣冷風襲來,身著灰色長裙的那個女人飄了進來。

今天,竟真穿著黑襪。

一路走來,她充分地詮釋了什麼叫目中無人。

行至病床旁,她才掩嘴屑笑。

「呵,還有一口氣啊。」

李言只是沖吳欣瑤攤臂。

真的不關我的事。

吳欣瑤好像也被這股古怪的氣場鎮住了,再次轉向李格非。

「作者?」

李格非抖臉搖頭︰「這個真不認識……」

「安西對吧?我是玖木。」王夕沐頭也不回地說道。

「啊!」李格非一拍腦袋,「對了,玖木和野犬線下認識。」

「哦?」吳欣瑤卻嗅出了另一重味道,「你……也是李言的同學?」

王夕沐卻看也不看她︰「我來找李言的。」

「……」

王夕沐說著微微歪過頭,看著李言。

「你已經否認了自己的才華了?」

「嗯。」李言笑嘆道,「我不如你,你贏了。」

「哦。」王夕沐說著又掏出了手機,「我要錄下來當彩蛋,你從頭到尾說一下——玖木老師,我野犬用盡渾身解術也不如你,最野犬的野犬也不如你,我就是個笨蛋大撲街外加死變態。」

「???過分了!」

「說呀。」

「你走開。」

「就是說你還沒用盡渾身解數了。」王夕沐收了手機道,「到頭來也只是個承受不了失敗,懦弱卑微的死變態。」

「你,我不管你是誰。」吳欣瑤沉著臉湊了上來,「再不走我真的叫保安了。」

王夕沐簡單掃了一圈,眼見醬爆和小糕的狀態就在這里。

然後非常自然地挑了個舒服的椅子抱著包並膝落座。

「我嘴笨,只能這樣非暴力不合作了。」

吳欣瑤絕望捂頭︰「你這又是為了什麼啊?」

「還債而已。」王夕沐淡淡地望向窗外。

「……」吳欣瑤欲哭無淚,沖著李格非道,「又來,又是這種情況?上次還是三英戰呂布,這次給我玩兒過五關斬六將了?!」

李格非抿嘴點頭道︰「大姐你真的好懂三國……」

「是說這個的時候麼?」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

一個騷帥騷帥的長偏分男人,鬼鬼祟祟地探進頭來。

「這麼多人?我野犬賢弟可在此處?」

吳欣瑤不及關門,他已挺著翹臀   走了進來,直沖著李言興奮走去。

因為把襯衫塞進西褲的關系,格外的翹。

「賢弟受苦了。」男人   走到李言跟前,緊點著頭道,「為兄先謝過你了,兩個月了,終于又有了全新的請假理由!讀者非但沒有罵我,還都祝平安呢!」

「操,不愧是奉先兄……」李言連忙作揖,「怎麼連你都來了。」

「你我情重如山,豈能不來!」奉先上去便握住了李言的手,借機湊到他耳邊輕聲顫道,「那個……那個黑襪……是她麼?」

「……」

「弟弟你糊涂啊……大喬小喬已然到手,還爭什麼天下?」

另一邊,吳欣瑤正處于崩潰邊緣。

她簡單數了一圈。

已經來了4個陌生人了,算上安西5個。

從小到大也沒見過李言有這麼多朋友啊。

這都哪兒冒出來的?

他們怎麼知道這里?

想到此,吳欣瑤突然悟到了什麼,一個扭頭便瞪向了李格非。

李格非繼續抖臉狂搖︰「不是的不是的……真的不關我的事……」

「那你能讓他們出去麼?」吳欣瑤掃著幾人道。

「我試試……」李格非咳了咳挺身上前,瞅了一圈,挑了個看上去比較軟的柿子湊了過去,「奉先你別搗亂,趕緊回去碼字。」

「嗯?」大奉先當即一個挑眉,「女流之輩尚且留此一戰,我七尺男兒豈能等閑?」

「你他媽就是不想更新!」

「那又如何?」

「那你倒說說你的立場。」

「我的立場……」大奉先四望下盤,眼兒忽然一瞪,「我與黑……我與玖木老師立場相同!」

「你就是搗亂!」李格非忙沖王夕沐道,「那個玖木……你與野犬的事再說,至少奉先听你話,你先讓他回去好不好?」

王夕沐只一抬手,沖著奉先單指隔空一壓︰「坐好。」

「收到!!!」大奉先興奮地撅臀一砸,「誓與玖木野犬共存亡!」

「啊……」李格非絕望地轉望小糕,「那個,你先撤了行不行?」

「我我我……」小糕閉眼一挺,生死看淡,「我也共存亡!」

僵持之時。

「呀,這麼多人啊……」一個彪悍猛男撓頭混了進來。

這是第幾個了?

已經數不清了。

李格非徹底放棄了,只往椅子上一癱,「我不管了,毀滅吧趕緊的……」

吳欣瑤反倒恭恭敬敬請猛男往里走︰「這位是我請來的。」

「是,我來跟李言聊聊。」男人卻杵在過道前,不太敢往里走,「這些都是……」

李言也早已放棄治療。

來者都是客。

他忙招呼道︰「這位是吃魚大哥,教練你介紹一下吧……」

「啊,愛吃魚嗎?」李格非忙抬鏡起身,「我是5組主編安西。」

「原來是安西大佬,久仰了!」

于是,病房里莫名其妙進入了盤山頭的節奏。

「這位是小糕多多喜。」

「看過《不許抄我作業》,很有趣。」

「這位是李雲奉先。」

「呦!大神預備役啊。」

「這位是醬爆。」

「病房里都在碼字,不愧是撕裂地平線的男人。」

「這位是玖木。」

「??????」

愛吃魚好歹算個大神,前面幾個都還沒有震到他。

但听到玖木這個名字的時候。

吃魚大哥心髒驟停。

「吃魚老師?吃魚老師你還好麼?」

「我……沒事。」愛吃魚忙回身揉了揉頭,「這麼多人都是在探病麼?」

「名義上是探病。」吳欣瑤捂著額頭道,「實際上是來鼓勵李言繼續寫下去的。」

「哦……」愛吃魚想了想,湊到了吳欣瑤身旁,「姐,來的都是名家……我震不住啊。」

「李言已經基本同意放棄了。」吳欣瑤小聲道,「跟他們說清楚利害,大學再寫,把他們弄走再跟李言談。」

「哦,那我試試……」愛吃魚這便回身咳了咳,「這個,大家也都是同行,非常清楚一本書的夭折率有多高,人家野犬家里也不是不同意的,上大學再寫嘛,咱們還是別打擾人家了,讓野犬好好休息,讓家人好好溝通行不行?」

「可以。」王夕沐瞬間回話,「但我要听到野犬親口表態,他如果不表態,我會與他一起和他的家庭作斗爭。」

吳欣瑤皺眉質問︰「你當你是誰?」

「年收入45萬,版權即將150萬出手的高中作者。」

「……」

「玖木!」安西怒道,「這里是李言的病房,這位是他母親,你寫書再怎麼厲害也要尊重長輩。」

王夕沐淡淡轉頭。

「長輩並不理解這個時代,卻又比誰都有話語權。」

「長輩的經驗只局限于他們的過往,卻又比誰都固執。」

「如果一切盲從長輩,我早就對這個世界絕望到自殺了。」

「長輩根本不知道寫書意味著什麼,更不知道我們在想什麼。」

「他們只是在用同一套安全的普適尺度去規範異彩千般的人生,以緩解自己無能為力的焦慮。」

「但這些論述通通無用。」

「只有亮出自己親手掙來的真金白銀,才能讓長輩放手我們的未來。」

「不然呢,要我談理想麼?」

話罷,她盯向李言。

「此外,我每天寫書的收入在1500元以上。」

「特意耽誤一整天來這里,也希望您能認清自己兒子的價值。」

「我翻過他的每本書,讀過他的每個字。」

「而您很可能一無所知。」

「對于他價值觀、才華與未來的判斷,我比您要準確得多。」

「……」吳欣瑤茫然地望向安西。

安西小聲道︰「她確實能說這個話……話說大姐你真沒看過兒子的書麼……」

「……」

「好了,到此為止。」李言沉聲道,「你走吧,我已經決定了,不要冒犯我家人。」

「決定什麼?說清楚。」

「……」

啪!

旁邊突然鍵盤一扣。

「多久?」醬爆喘著粗氣扭頭問道。

「……37分鐘。」李言看了眼手機。

「好,你看我眼楮。」

醬爆合上電腦湊上前去,盡量將眼楮睜大。

「碼完字的情緒,我平常做不出來的,必須親自碼完才有。」

「看著我的眼楮,你還記得麼?」

「這個眼神。」

「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曾經擁有的這個眼神。」

李言靜靜地看著,醬爆粗粗地喘著。

其實那雙眼楮沒什麼特別的。

甚至還挺丑逼的。

只是睜得火熱。

來自心中那個世界的火熱。

醬爆一直都是這樣。

寫過一段爽到的情節,就會這樣。

野犬也會這樣……

只是好久沒這樣了。

好久沒見到野犬了。

醬爆死睜著眼點著頭道。

「看見我現在有多爽了麼?」

「我見過最喜歡編程的同學。」

「他們真的會沉迷那種邏輯與智慧,寫個程序都會兩眼冒光。」

「像我現在一樣。」

「我也見過最辣雞的作者。」

「明明不喜歡寫書,只是沒學歷沒得選,陰差陽錯入的行,每天當槍手,猶如行尸走肉。」

「像你現在一樣。」

「搞錯了,你們全搞錯了。」

「野犬才是正軌中的你,985程序員才是偏了。」

「搞清楚,努力也不一定考上985的。」

「什麼大廠程序員,你們嘴里說得像玩一樣,當其他認真學習的人都是廢物麼?」

「寫書也一樣的,努力也不一定成大神的,真當其他作者就都是傻子麼?」

「我為這兩件事都努力過,我知道所有過程。」

「看著我,看著我的眼楮。」

「985程序員,起航大神。」

「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只有這個眼神是真的,我現在的這個眼神。」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是這個眼神。」

「組長,你早已擁有最成功的人生了。」

「你的每一天會讓所有活著的、死了的、上工的、躺平的人都羨慕不來,你不知道麼?」

「現在說放棄。」

「又是在應付誰呢?」

「我懂,現在的你懷疑自己,害怕明天。」

「反正家人已經下令了,就算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一個爛樣也沒責任了對吧?」

「組長,我不相信出籠的鳥會飛回去。」

「我也根本不相信你會放棄。」

「所以這些話,一個字也不是對你說的。」

醬爆說著起身,凝向了吳欣瑤。

「非常抱歉,打擾您了。」

「我就是你們最期待的985大廠程序員。」

「你們最喜歡最踏實的那個人生標簽。」

「社會貢獻與個人收益最高最穩妥的那塊齒輪。」

「貸套房子生個孩子繼續創造價值的國家中堅。」

「相親市場的硬通貨,高人一等的大廠人。」

「但我撕了。」

「標簽下面,才是我的名字。」

「我是醬爆,一名作家。」

「志在中華科幻之騰飛。」

話罷,他收起了電腦。

「完活,撤。」

這個瞬間,醬爆又變回了那個普通的青年。

漫長的沉默過中,小糕哽咽著望向吳欣瑤,「阿姨,這也是我們想說的話……」

「附議。」王夕沐隨之起身,「難得生在一個選擇多樣的時代,活成滿足普適要求的標簽,明明是別無選擇的選擇,大家卻總認為這是唯一正確的選擇。」

「媽的……我明明是來混的……」奉先也不禁翹臀而起,捂著額頭陷入了神經病一樣的低吟,「工業社會的結果是將人異化為產能工具,而文藝創作則在做相反的事。雖然我自己沒什麼宏偉的目標,但活成自己的樣子本就是最宏偉的目標了……干……突然……就想碼字了……醬爆,你他娘的是個魔鬼……」

吳欣瑤只是茫然地搖著頭,求助似地望向愛吃魚。

吃魚抿著嘴,為難撓頭。

「姐,對大多數新人作者,我都會盡量勸退。」

「但野犬有能耐吃這碗飯的,他已經證明過了,這次只是不走運栽了一跤。」

「就像偶爾考試拉胯了一樣,因為一點挫折放棄學習就太可惜了。」

「不行了,姐,我裝不下去了。」愛吃魚抓了抓頭發,雙手一攤,「我攤牌了,我鐵站醬爆。」

吳欣瑤掃視著幾人道︰「你們……你們可都是成功者,幸存者效應下的成功者。」

「誰說的,我太監過四次。」醬爆提好包點了點頭,「最慘的時候被房東趕出去開過寶箱。」

「我也有五次了。」小糕舉手道。

「八次!」奉先來勁點頭,「不過是八個號哦!」

「我都有三次。」吃魚搖了搖頭。

「我不跟你們說了。」吳欣瑤向外一指,「現在可以走了吧?」

「走吧。」醬爆扛起筆記本,沖著李言努嘴一笑,「結局已定,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爆炸。」

包括安西在內,所有人都與李言道別離去。

吳欣瑤關上門,坐回床邊的時候已是滿面疲憊。

她還沒來得及歇口氣。

咚咚咚。

敲門聲再次響起。

「又來??」

這次就連李言也遠遠說道。

「謝謝了,今天就這樣吧,真的謝謝了,先回去吧。」

外面的人頓了頓。

「我也不行麼?」

一個蒼沉的聲音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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