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一開始, 林見秋並——有後來那——冷靜。
那也是當然，那時候他才——七歲，稍微寬容一——就仍可將他稱作「孩子」。
而且他是雙商都正常的「正常人」, ——然對生死心懷敬畏，無法體會到殺人的樂趣, 也不能對死亡的威脅無動于衷。
最初的那一——, 他是憤怒且焦躁的，一邊忍耐著傷痛逃命, 一邊抑制不住心頭種種負面的情緒。
在稍稍安全一些的時刻里，他哭過，也憎恨過命運的玩弄——
為什——是他？
為什——他要經歷這種事？
……
情緒崩潰只在一線之間。
有那——一兩次，閃著寒光的刀刃就抵在他頸動脈上, 往前那——幾毫米就能撞上去，林見秋就是運動神經——好, 也撐不住連著跑上一——一夜，喉嚨干疼得像是有刀子在刮。
那一瞬間——淚涌上來, 他自暴自棄地躺下來，想著死了倒是解月兌。
然而或許是他那樣痛苦又絕望的——神取悅了對方，追殺的人——有對他下刀, 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他許久，收刀轉身走人——
過多久，林見秋在不遠處的另一個巷子里發現了——輕男人的尸體, 死因是脖子上的刀傷。
他是頂替了我而死的。
這句話瞬間就出現在了林見秋的腦海里，將他腳步生生釘在原地, 游魂似的盯著尸體張望。
凶手就站在不遠處，一手拿著槍，一手拋著刀, ——著林見秋笑。
好像他臉上痛苦的神情很有趣似的。
林見秋——一次被放過了。
或許正因此，他才能在一開始活下來。
對方樂此不疲地折磨他的精神，到後來開始驚訝于他為什——從不動手反殺，有幾次甚至把槍或者刀強行塞進他手里，最後也——能如願——到他殺人。
最嚴重的一次只不過是擰斷了對方的胳膊。
如果腿斷了，對方留在這種環境之下，必然會被其他人殺死。
他只能選擇逃。
這樣優柔寡斷又——真的應對方式本該讓他早死，——也許是運氣好，也許是有人惡意地玩弄，他最終還是活了下來。
對他起了興趣的參與者換了目標。
他不想讓林見秋那——快死了，他想——林見秋殺人。
游戲里是有安全區的。
差不多隔半——的時間會有——的「獵物」補充進來，剛進來的人還是「正常人」，防備心不足，毫無所覺地情況下幾乎會被立刻殺死。
為了游戲的樂趣，某一段時間內游戲會被暫停，留下休息養傷，以及跟——人交往的時間。
林見秋對此毫無興趣。
他僅有兩件一直在堅持的事情，一是逃跑，——是阻止自己自殺。
那段時間他不敢踫任何利器，盯著牆超過五分鐘就要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怕自己在——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撞上去。
以那時候的情況來——，死了的似乎輕松一些，每隔一段時間就能——到不少自殺的人。
林見秋也不知道自己在倔強什。
明明他已經撐不下去了，除了絕望也只剩絕望，——不到未來也——不到希望，他——辦法下手去奪人性命，卻也——有辦法救下任何一個人。
就像是在貓爪子下面被玩弄的老鼠一樣，只剩無用的掙扎。
可能是潛意識里覺得自殺就是認輸了。
即便他精神早已被壓迫得麻木，可他心頭還積著一團惡意的火。
那些關注他的人就是想要——到他徹底崩潰的模樣。
可他不想讓他們如願。
差不多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他踫到了那個小女孩。
應該說他是被纏上了。
小女孩自稱葉子，某一——午後突然從拐角里沖出來，一頭撞進林見秋的懷里——
身後跟著一個凶神惡煞的壯漢。
壯漢腿腳受了傷，走路很慢，追不上腳步靈巧的小孩兒，——他手里抓著的榔頭顯然很有分量。
林見秋掃了一——，拎著小女孩兒翻進了最近的空屋子。
壯漢來回走了好幾圈，也——有發現藏在——樓陽台里的小女孩，最終狠狠地咒罵了一聲，轉身走了。
那個時期其實還算安全，因為禁止殺人，否則要受到懲罰，反而——多人願意躲起來屯糧養傷，甚至還有人試圖從地下挖地道。
難得安穩些的時候，只要不主動招惹是非，一般不會有什——沖突爭斗。
也有不少人選擇在這段時間試探結盟。
扭頭——到女孩兒裙子口袋里牢牢兜著一大捧吃的，林見秋就反應過來——為什——會被人舉著榔頭追殺了。
林見秋其實不太想讓小女孩兒留在身邊，一來跟著他只會——危險，——來……
這個小女孩實在是太過聒噪了。
林見秋把小女孩放下來就叫——回去。
這個地方以前也不是——有過小孩子，只是小孩子太過脆弱，用那些變態的話來說缺乏「游戲體驗」，所以一般都會帶著他們的監護人。
大多都是些流浪的父母子女，為了孩子，父母能做出的反應時常都很出人意料——
葉子是個例外。
葉子只有一個人。
不知道是不是趨利避害的本能，自從被林見秋救了一次，——就緊緊跟在了他的後面，甩也甩不掉。
其實林見秋翻幾個牆就能叫——找不到，——最後到底還是心軟。
葉子——有大名，偶爾對著墜落的樹葉長吁短嘆，說——就是——上的落葉。
轉頭扒拉著林見秋的衣角，總是直呼大名，又笑嘻嘻地說「我們真是——生一對」。
林見秋納悶，——指指林見秋，又指指自己，說，只有秋——才會有落葉。
奇怪的歪理。
林見秋懶得去糾正——，小女孩——紀不大，心態倒是很好，一人就能頂五百只鴨子。
他——問過對方是怎——一個人到了這里，來的時候身上還穿著很華貴的小裙子，——葉子自己停不下嘴，嘰里呱啦連——到地上的螞蟻都要興奮地叫上一通，——多久就連自己的家底都掏光了。
葉子是私生女，也可能是被拋棄的原配的孩子——才——歲上下的孩子搞不懂這些東西，說得也顛三倒四——
母親早亡，在孤兒院待了一段時間之後——就被有錢的父親撿了回去。
旁人開始叫——大小姐，葉子跟林見秋說起來的時候便也昂著頭，仿佛很氣派很驕傲的模樣。
林見秋本來就不太喜歡小孩子，那期間又正是脾氣最糟糕的時候，——有哄小孩子的閑心，聞言最激烈的反應也就是翻個。
他倒是——戳穿小女孩兒虛榮的心思，听到後面的故事縱然鐵石心腸也忍不住覺得——可憐。
女孩兒的父親撿回女兒，給——買好——的衣服，卻不是為了補償女兒，而是將——當做了禮物，送給了想要討好的某個大公司的老板。
葉子壓根——上戶口，孤兒院離得很遠，听說是親生父親也就——有回訪，父親也從不讓女兒出門。
這樣的孩子即便徹底消失，也無人知曉。
葉子到了老板的家被上上下下欺負得很慘，野貓似的亮著爪子反抗得很凶，大老板被撓了一通徹底惱怒，干脆把——丟了過來。
當然小女孩兒說得不全是原樣的話，小孩子哪懂那——多？都是林見秋拼拼湊湊，還原出了真。
很難說是不是因為那——憐憫，才讓他心軟，默許這個嘰嘰喳喳煩得不行的小女孩留在身邊。
這可能是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