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則唐燕飛信誓旦旦地表示,這一次大比之中自己定然會大放異彩,驚艷眾人,且最後也的確表現很是不錯,但,這用來震懾南越的大比,最開始卻並沒有太過讓皇帝滿意——既是大比,除戍衛京都的大營外,另有效忠皇帝的十八衛、宮中侍衛營,乃至京東潞洲大營的將士參加。
但,有一說一,大比頭一天,十八衛在擂台上的表現,著實叫人看著氣悶。不說悍勇無畏吧,甚至上了台的拳腳連花架子都算不上。當然了,這著實也並不能怪罪到這十八衛頭上去。畢竟,這羽林衛錦衣衛虎賁衛的,就連孝陵衛,選拔的時候也都是先看臉蛋再看身段,但凡有那歪瓜裂棗矬子樣兒的,就能為再高都不能錄用的。
本就不是憑著能為選拔出來的人,偏偏皇帝要讓上了擂台去較量,這不是難為人嗎?
皇帝這一出想叫親衛露露臉,沒想到露得臉都要沒了。且不說觀戰台下南越使者臉上抑制不住的笑,就是皇帝自己,又有什麼面子可言呢?
好在,第二日開始上場的侍衛營、禁軍、京郊大營等發揮穩定,才算叫皇帝陰沉的臉色化解了些。
「你是沒瞧見,老頭兒那臉色這兩天跟六月里的天兒似的,陰晴不定。」好不容易忙完了大比來看唐燕凝的晏寂,想起皇帝臭屁的臉色,頗有些幸災樂禍。
從懷里掏出一只錦盒交給唐燕凝,抬了抬下巴,「看看。」
「是什麼?」唐燕凝接過來,疑惑著打開了,頓時滿屋子里寶光生耀,卻是一顆夜明珠。夜明珠倒不算是什麼稀罕物,但拳頭大的卻不常見,且這珠子泛出的也並非常見的淺淡的綠色或是黃色光暈,而是偏于粉紫。饒是唐燕凝見過的好東西不在少數,一時也覺得這顆珠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這可是好東西啊。」唐燕凝贊道,合上了盒子放在一旁。
晏寂道︰「這是南越進貢之物,據說是世間只此一顆。這次我們大營的幾位統領表現不錯,老頭子高興了,拿出來說是賞我的。」
他自己對這些東西沒什麼在意的,不過這珠子瑩潤生光,又是世間唯此一顆的,想著唐燕凝大概會喜歡亮晶晶的東西,便收了拿來哄一哄這忽略了有一段日子的姑娘了。
見唐燕凝似乎也並未露出很是歡悅的樣子,晏寂多少有些個不滿了,抓起一粒花生米丟到了唐燕凝的頭上,「你不喜歡這個?」
唐燕凝詫異,「你哪只眼楮看到我不喜歡了?這麼稀罕的東西,傻子才不喜歡!」
撿起了方才的花生米丟回去,唐燕凝嘆了一口氣,問晏寂︰「大比也算結束了,南越和親的事兒,有沒有定論?」
雖然知道這等大事,是有皇帝和朝廷決定的,自己當真只是白白焦慮,可安泰公主是她好友,康泰公主也跟她關系不錯,唐燕凝也還是難免記在心里的。
晏寂點了點頭,「雖還未下明旨,但從一開始便已經是定了五公主的,和親的旨意約莫很快就會正式發出。不過,等禮部和內務司準備完畢,再送公主至南越,怎麼著也得秋後了。」
「那也不算遠了。」托著下巴,唐燕凝又是一聲長嘆,「先是我听說有人推薦了別人,還以為會有轉機。」
事實上,不光是安泰和康泰兩位公主在推薦之列,三公主四公主已經賜婚也就罷了,唐燕凝听說,還有幾位宗室貴女也被人提起過。其實從古至今的和親,用真公主的反倒是少數,多是遴選宗室女,或是罪臣之女,當然,也有選宮女子的封做公主,遠嫁他鄉。
「身份,性情,唯有五公主最合適。」晏寂冷笑,「朝中那群人,不過是攪渾水的。」
康泰公主和離之身,那幫宗室女倒都是在室女,只是當此之際,皇帝又豈會啟用尋常的宗室女?南越國不算大,但其地貌獨特,歷朝歷代想要將南越收歸國土之內,也未嘗有過成功的。如今南越新王上位,主動來修好,皇帝自然重視。不看出身,只講性情,也只有安泰公主合適。至于提出康泰公主甚至一些家中爵位已經很低的宗室女來,也不過是有心人刻意為之。當然了,和親的人選固然是皇帝決定,但他也沒有坐視不理就是了。
唐燕凝並不多問,晏寂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人選定了,那是再無更改的可能了。
「說起來,倒是有些奇怪。」晏寂忽然說道。
「嗯?什麼奇怪?」
手指頭點了點桌面,晏寂朝著唐燕凝示意了一下,唐燕凝湊了過去,便听到晏寂壓低了聲音說道︰「近來皇帝對太子頗有不同。」
見唐燕凝眼中不解,晏寂挑眉,「父子二人近來親近了不少,許多事情上,太子的提議都不會被駁回。」
唐燕凝一愣,很有些不解,「太子是他兒子,是他親立的儲君,這不是很正常嗎?」
反目成仇才不正常吧?
晏寂搖了搖頭,「你不知道。」
自從他回京後,皇帝對他多有信重,人都說他聖眷之隆,遠勝幾位庶出的皇子。
便是與自幼被皇帝帶在身邊親自教導的太子殿下相比,也不差多少了。
或許正是因此,太子晏澤對他頗多忌憚。又有二人因唐燕凝起了爭執,關系屬實算不上和睦,甚至在御前動手互搏。
若是尋常人因父親對他人信重而心生嫉妒,不算什麼。因一個女子與人相爭失態,也不算什麼。
但放在一國儲君身上,難免令皇帝失望了。
及至欽賜的太子妃霍元上元夜與太子同游,卻死在了大街上。哪怕晏澤長了一百張嘴,這與他無關的話卻也沒幾個人信。更何況皇帝本就多疑,晏寂奉旨查案,並沒有做什麼手腳,只是將一應的調查過程如實呈給了皇帝,皇帝對晏澤就已經是失望到了九成了。
這些,晏寂都看在眼里,晏澤自己也不會不知道。
皇帝與儲君,父與子,關系其實早已有了裂痕。
但是不知為何,近來皇帝似乎又對晏澤重新信任了起來。晏寂在旁冷眼看著,就仿佛二人之間從未有過那些不滿隔閡一樣。
「不對勁。」
晏寂最後做了個總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