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說鎮南侯一個照面就把蘇老太太氣暈,又一記老拳砸在了憤怒上前要說道說道的唐三老爺鼻梁子上,鬧得唐國公府人仰馬翻後瀟灑離開,唐燕凝不由得對這位二叔刮目相看了。
這真就是一位猛人啊——這年頭吧,嫡庶分明,鎮南侯是庶出,按照道理來說蘇老太太和唐國公唐三老爺那是他的嫡母和嫡出兄弟。論起出身,唐國公和唐三老爺這倆玩意兒都比鎮南侯要高上一頭。但,別說唐燕凝了,就把這兄弟三個放一起比較,滿京城里的人不論是誰,都得模著良心說一句,鎮南侯比那一對兒兄弟強出一座山去。若是看著國公府那幾口子就佔著嫡出身份攪合鎮南侯,唐燕凝頭一個就服氣。
「不過這事兒,對鎮南侯沒影響吧?」
唐燕凝坐在秋千上晃悠著,問在她對面的晏寂。晏寂將一把烏漆墨黑的匕首上上下下地拋著,完全沒有唐燕凝的擔心。
「這有什麼?南夷州那邊還要靠著鎮南侯,這點兒小事,還不至于就讓他得咎。」
晏寂多了解皇帝啊。
在皇帝眼中,沒什麼比他的萬里江山更加重要的了。為了這江山社稷,沒見他連最寵愛的親女兒都欲送去和親嗎?一個能為他鎮守一方的大將,一個平庸無為文不成武不就的唐國公,要偏袒誰,還用選嗎?
至于什麼孝道不孝道的,嫡出庶出的,難道一個皇帝,會考慮這些嗎?
唐燕凝想了想,的確也是。
「我們這麼多天未見,好不容易我今日得空,你還要說起旁人來?」晏寂不滿,順手推了秋千一把。
唐燕凝哈哈大笑,裙角翻飛,發絲輕揚。
這次鎮南侯回京,順便還帶來了南越的使者。兩國和親,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晏寂正是事多的時候,已經有日子沒見到唐燕凝了。今兒是借著接安泰公主回宮,順便來的。
在唐燕凝跟前,他和安泰公主之間,素來有些個「爭鋒吃醋」的意思。把皇帝令安泰回宮的口諭帶到,晏寂便拉著唐燕凝出來了,讓安泰公主自去收拾行李。
「和親的事情,真的再無轉圜了嗎?」穩住了秋千,唐燕凝抬頭看站在跟前的晏寂。
見他沉默,唐燕凝便明白了。
待安泰公主收拾好了東西,坐上了回城的馬車時,唐燕凝很是不舍。安泰笑道︰「要不,你和我一同回去,宮里住幾日?」
「還是算了。」唐燕凝握了握安泰公主的手,「我過兩天回去,等你有空了,來香樓尋我,我特意為你調了一味香。」
「那我必要過去了。」安泰公主也知道選秀 還沒結束,唐燕凝進宮里去不合適,哪怕是陪伴自己,宮外的人也會有許多不堪的猜測,更何況宮里還有太子,不管怎麼看,唐燕凝都不好進宮的。
她也不強求,只是笑嘻嘻地朝著唐燕凝揮了揮手,「我走了,過兩天見。」
唐燕凝用力點頭,目送著晏寂護送安泰公主回城去了。
轉身進了別院,唐燕凝又去看林氏。
前兒下了一夜的雨,林氏說是半夜睡不著,起來賞雨來著,結果一早起來就鼻塞眼惺,發起熱來。好在唐燕凝略通藥理,看林氏只是著涼,自己開了些藥讓林氏吃著,倒也有些效果。
唐燕凝進門的時候 ,林氏正歪在床上,身上搭了條杏子紅綾被,眼楮看著窗台上供著的一瓶子鮮花兒,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娘。」唐燕凝進去,先湊過去試了試林氏的額頭,覺得並不熱了,才轉頭問立夏,「我娘早上用了些什麼?」
立夏忙道︰「太太用了半碗碧粳米粥,挑著新鮮的拌筍絲吃了幾口。」
「這麼少啊?」唐燕凝覺得林氏這動不動就會生病的身子骨,很大程度上都跟這胃口太小有關。當然,這也不只是林氏一個人,但凡大家閨秀們,就好似都沒有長了胃一樣,一個賽著一個的吃得少。
林氏回過神來,覺得好笑,「哪里少了?我這是病中,自然沒有什麼胃口。說起來,福叔他們挖來的春筍,你嘗了沒有?我覺得味兒倒是好,也不用炖煮炒的,只用麻油和香醋細鹽拌了,就很好。」
「您要喜歡,回頭我親自去挖。」替林氏掖了掖被角,唐燕凝又問林氏中午要吃什麼。母女兩個說了一回話,林氏就問起了安泰公主。
說起來,安泰公主的年紀也沒有比唐燕凝大多少。知道南越國使者已經到了,這次安泰公主回宮後,或許就再也沒有機會來別院,林氏以己度人,心中不免有些傷感。
唐燕凝也不好受,不過還是能夠勸慰林氏︰「我听阿寂說,和親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成的。好歹是我朝正經的公主,又最受寵愛,陛下斷然不會讓安泰公主匆匆嫁去南越,定還有一番繁瑣的安排。林林總總算下來,秋日里能成行就是快的了。」
「話雖這麼說,終叫人心里難過。」林氏嘆了口氣。不過,說來說去的,公主和親,原本就是朝中大事,她們婦道人家,也並沒有置喙的余地。
母女兩個不知的是,當安泰公主回到宮里後,听到了珍貴妃對她說的一番話,登時愣在了麟趾宮里。
「母妃,您說什麼?」安泰公主反應過來後,頓時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什麼叫做讓大皇姐去和親?」
和親人選,不是已經定了她嗎?怎麼會改成康泰公主?
珍貴妃從來沒有見過女兒這樣的失態。安泰確實跳月兌,但是身為公主,儀態規矩還是非常合乎皇家風範的。
她無奈地將女兒按回了椅子,前一段日子因女兒要去和親而顯得憔悴疲累的眼楮里透出些輕松的光彩來,嗔怪道,「還是這樣的不穩重。」
見女兒兩道英氣的眉毛皺在了一起,珍貴妃安撫道︰「你也別急,這事兒啊還沒有最後定下來呢,也不過是你父皇的一點兒猶豫罷了。」
話雖然這樣說,但是她身上那種放松的狀態,安泰公主又怎麼看不出來呢?
她眼中忽然露出些鋒利的光芒,沉聲道︰「母妃,您跟我實話實說,這是怎麼回事?」
好好兒的,皇帝又怎麼會有換掉和親人選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