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寂本想著在玉清宮里用過晚飯再做打算,卻沒有想到,不過與唐燕凝相處了半個時辰,林氏還在圓通真人哪里沒有回來,初一就先找上門來了。
初一做了個手勢,晏寂看了,便與唐燕凝道︰「城里有些急事,我先回去了。你替我同伯母致歉吧,原本說好在這里用晚膳的。」
雖然不知道他有什麼急事,但初一既然能夠急匆匆來找,看來事情不算小。唐燕凝自然不會攔著,點頭︰「你回去吧,我會跟母親說的。」
晏寂拍了拍她的肩膀,與初一走了。
「郡王走了?」唐燕容出現在唐燕凝身後,輕聲問道。
唐燕凝的目光還落在已經遠去的晏寂和初一的背影上,「嗯」了一聲,多少有些失落。也不知道晏寂這一去,兩個人又得多少的日子才能再見面了。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唐燕凝輕嘆,伸手扶住身邊的老梅樹,虛弱地靠了上去,一手摟著心口,眉頭輕蹙,整張明艷的面龐上都籠了一層愁雲。若是再加上兩汪淚光,便更加完美了。
唐燕容只覺得渾身上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差點兒把早上的飯都吐出來。沒好氣地拍了唐燕凝一巴掌,「快收起來這副模樣吧,叫人看著難受死了。」
還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一個在城里,一個在城外,相距不算遠,以晏寂的能為,一日之內兩三個來回都能有了。更何況,她已經听谷雨偷偷說了,就算路遠天冷,唐燕凝都住到了道觀里,也沒能攔住這兩個人見面啊。什麼夜探香閨,什麼元夕同游的,哪樣也沒少了。
就這樣還在這里念著酸詩?
都說翊郡王眼界甚高,京城里的名門貴女們多有對他傾心的,他是哪個也沒有正眼看過。唐燕容有那麼一瞬間就覺得吧,或許也是因為,人家那些貴女們,真的沒有她妹妹這般能裝模作樣。
瞧瞧吧,就分開了這麼會兒,唐燕凝已經將整個身子都靠在了梅樹上。看那樣兒,若是沒有梅樹支撐,興許她能虛弱地倒在地上去。
「好了,快起來吧。母親都去了這麼久,咱們去接接她吧。」將唐燕凝拉了起來,唐燕容道,「天都要黑了呢。」
唐燕凝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抱怨唐燕容,「真是無趣。」
姐妹兩個攜手去了圓通真人的住處。
卻說晏寂與初一坐在馬車上,示意初一,「說說吧。」
「人是我抓的。這人本是大皇子身邊得用幕僚,原本是盯著大皇子府的人順帶著盯了他一段日子,卻發現這位的姑表兄弟就在太子身邊,雖然說不上多得用,卻也不是無名小輩。我們留了心,看這個人出了大皇子府後,便與東宮那邊聯系上了。」
初一把把玩著手里的短匕首,一面回報,一面將手里短刃有一下沒一下地上下拋著。
「主子,這人是被咱們抓了,後邊怎麼辦?」
晏寂將身體靠在馬車壁上,閉上了眼楮,「急什麼,該著急的還沒急呢,咱們且好好看戲。」
初一撇了撇嘴,又笑了起來。到底還是個孩子,對玩鬧一回事頗有心得,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開始憨笑起來。
馬車並沒有直接回郡王府,而是帶著晏寂到了一處五進宅院。
初一引著晏寂順著園中小路轉到了假山後,從山洞子里走了進去。
這假山之中,竟是別有洞天。
晏寂順著台階走了下去。
聞到地牢里撲面而來的血腥氣,晏寂眉尖動了動,眼中帶了些難以抑制的興奮,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地牢的木架上,掛著一團人形。
說是人形,也只是從形狀中看來,這是個人。可是,此人渾身上下血肉模糊,身上衣服早就被打得碎了。不但衣服,就是頭上發髻也散了,遮住了他垂下去的臉。
「怎麼這般用刑了?不是說了,帶你們進京,行事就該按照京城的來嗎?」
初一嘿嘿笑了起來,「我出去找王爺的時候,還不是這個衰樣兒呢。」
說著,生怕晏寂氣惱似的,連忙狗腿一樣搬了只凳子,放到了晏寂身後。
「主子,您請坐下。」
晏寂抬了抬手,走到了木架前面,初一便搬著凳子跟在晏寂身後。
「你……是誰?」木架子上的人听見了腳步聲,吃力地抬起頭。在看到晏寂的一剎那,此人本已經有些失神的眸子里,迸射出驚訝,「是你?」
「是我。」晏寂看著這人,覺得有些眼熟。仔細回想了一下,可不正是時常跟在大皇子身邊的年輕人嗎?
這人原本眉清目秀的,身形也高挑,雖日常見了,大多數時候都是穿著青色灰色的衣裳,卻也難以叫人忽視的存在。
「你……翊王?」那人目光突然清明起來,看上去還有幾分的激動。「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竟膽大包天,敢當街擄人?」
「誒誒,說什麼呢?」初一不干了,放下凳子湊到了那人跟前,指著自己的鼻子叫,「擄你的人是我,你沖著我家主子叫喚什麼?」
那人眼神都沒有給初一半個,只費勁地抬著頭,努力盯住了晏寂。
「翊郡王,我敬你少年抗敵,為我大晏朝守住了西北,令朝廷在十年之內西北無憂。可你……深受皇恩,就這麼報答了陛下嗎?」
晏寂笑了,「仁兄,你這破落似的嗓子,就不要開口了吧。你說你是大皇子……的人?」
那人只覺得身上傷口疼痛得難以忍受,又見晏寂嬉笑,全然不將自己的事情當成是大事,更是怒火攻心。若是眼神能夠殺人,站在他對面的晏寂,怕是要死上幾十次了。
「既是大皇子的人,為何又要與太子府的人來往?」晏寂掏出一塊帕子墊在手上,抬起了那人的臉,湊過去聞了一下濃郁的血腥氣,挑眉問道,「莫非,你是晏澤安插在兄弟府中的眼線?」
「你胡說!」那人猛地一動,奈何兩條胳膊都被固定在了木架上,哪里能夠動彈得了?听得身份被捅破,忽然張開嘴,用力咬下,試圖咬舌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