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唐燕凝也一口茶噴了出去。
晏五行眼疾手快地打開了扇子,將自己那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嚴嚴實實地擋住了。
扇面之上一片水漬淋灕。
「你……」唐燕凝被嗆得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來,緩過了一口氣,指著晏五行,「你說清楚,什麼未來妻子?誰是你的未來妻子?」
晏五行頗為遺憾地看了看自己的扇子,搖頭嘆道,「可惜了,江南紙扇大師所制,光是這扇骨便極難得的。」
抬起眼楮,笑眯眯地指了指唐燕凝,又指了指自己。
「小可未來妻子,不正是唐姑娘你麼?」
他往前湊了湊,促狹地眨著眼楮,「你介不介意,將名字告訴我?橫豎成親後,我也是要喚你的字的。」
雖然不知所雲,但是眼前出現這麼一張臉,還說著如此輕浮的話,可唐燕凝卻並沒有感到被冒犯。因為,從晏五行那雙含笑的眼楮里,她看到的並不是調戲,反倒更像是作弄。
「世子是吧?」從袖子里掏出一塊繡著紅梅的雪白絲帕,唐燕凝低頭溫柔一笑,「初次見面,您這一口一個未來妻子,是不是太過孟浪了?」
晏五行只覺得鼻端一陣清甜香氣,細細密密地將自己包裹了起來,叫他四肢百骸無一處不舒坦。分明是寒冬臘月,卻是有種春風拂過花枝的暖洋洋的感覺。
「你……」好歹也是親王府的世子,晏五行立刻便察覺到了不對,雙手撐著桌子待要起來,卻又雙腿發軟腰間無力,人又軟軟地坐了回去。
「你對我做了什麼?」晏五行做出驚恐狀,恨不能用酸軟的手死命攬住衣襟以免被人玷污了清白去,端的是一副貞潔烈女的模樣。
「雖然我動不得,但你若是非禮我,我抵死也是不從的!」
唐燕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就說麼,這位晉王世子是個妙人。
她索性一提裙擺,坐到了桌子上。這樣一來,便比癱在椅子里的晏五行高了一截,很有些居高臨下之感。
「我又不缺手帕交,對你沒興趣。」嘴上雖然這麼說著,看到晏五行面頰上吹彈可破的白皙肌膚,唐燕凝忽然伸出手去,在晏五行的臉上模了一把。
入手處柔滑細膩。
晏五行直接愣住了。等回過神來便大叫,「你還是不是女人啊!」
他生平所見女子,莫不是出身高貴的,或是柔慧溫婉,或是端莊賢淑,或是聰敏多才。但無論何時,如眼前這個明媚耀眼的唐國公府千金這樣,上來便模男人臉的,晏五行還是頭一次遇到。
唐燕凝渾然沒有半點羞澀,甚至還將雙手抱在胸前,一副惡霸模樣,「這里可是玉清宮的後山,你就叫吧,叫破了喉嚨,也沒人來。」
晏五行︰「……」
「我說唐姑娘,好歹我也是來看你的,你這樣……」他用眼楮示意自己此時的情形,「不太好吧?」
「好不好的,也沒人瞧見不是?」唐燕凝笑嘻嘻的,「世子一片好心過來看我,我當然要好好招待啊。這帕子上的香,可是我琢磨了好幾個月才制成的,與人身體沒有半點的傷害,只會叫你舒舒服服的。啊,對了,我還給它取了個好听的名字,叫做春風拂面,世子看如何?」
晏五行嘆道,「我初來京城,只听說唐家姑娘容色無雙,卻不知你還有這一手本事。」
他苦笑,「若是知道,我哪里敢來造次呢。好姑娘,我知道你要問什麼。我知無不言。不過咱們打個商量,先叫我恢復了,成不成?」
唐燕凝攤手,偏著頭看他,卻不說話。
見她如此,晏五行便知道,眼前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小姑娘,看上去有些個大喇喇沒心沒肺,但誰要是真的將她當做沒有成算的,那就大錯特錯了。
晏五行自己長得人模狗樣十分出眾,又有那樣的出身,最是重視形象了。試著提了提手腳,他發現除了有些酸軟外,似乎也並沒有什麼不適。當然,很是影響他世子殿下尊貴的形象罷了。
為了早點兒恢復,晏五行只得將自己貿然來玉清宮的原因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是令尊,有意與我們晉王府聯姻。」饒是動彈不得的,晏五行說到了這里,也還是向著唐燕凝拋了個媚眼,「我見他心誠,這不就趕著來見你了嗎?」
晏五行是萬萬沒想到的。他那點兒好男色的名聲,其實在晉地不算什麼秘密,早就人盡皆知了。他爹娘都沒說什麼,反倒是來到了京城後,被區區一個國公給操心上了。
這叫晏五行挺惱怒的。
後來又听人說,唐國公有意許配給自己的,竟然是個被人退過親,還惹來兩個皇族男兒大動干戈的,晏五行便生出了幾分的興致。
然後,他就帶了兩個小廝,興沖沖地來看唐燕凝來了。
這一來,就被人放倒了。
不過晏五行倒是因此確定,眼前這位傳說中被人退了婚的唐家姑娘,與他想象中的大不一樣。
看上去,並不是那種養在深閨,只知道風花雪月的女子,倒更像是一朵長滿了刺兒的玫瑰花了。
唐燕凝的臉色,已經沉了下去。
她是萬萬沒有想到啊,唐國公竟然無恥到了這個地步。
用親生女兒的一輩子,去巴結個晉王世子。自古都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唐國公倒好,上趕著拿女兒去倒貼。
卻也不想想,晉王的勢力在西南,真正的戰略要地。晉王世子,怎麼可能是個傻白甜,有著他糊弄呢?
掏出另外一只帕子,將晏五行身上所中的春風拂面解了,唐燕凝鄭重地向著晏五行道歉︰「對不住了,晏世子。我……父親近來多病糊涂,他的話你一句都不用相信。」
「哈,哪里有這樣說自己父親的?」晏五行動了動手腕子,覺得還有些軟,卻好歹能夠吃些力氣了,「唐國公與我說起你,那是滿嘴的好兒,贊不絕口的。怎麼到了你這里,便是他有病了?」
唐燕凝誠懇道︰「是真病了,病了有段日子了。不然,我好好兒的國公府不住,跑到這山上清冷苦寒拿的地界兒來?」
她說得實在是太過有鼻子有眼的了,以至于晏五行費了好大力氣,也沒有弄明白,唐燕凝說的話,到底幾分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