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小狗腿兒,唐燕凝也不好看著谷雨哭成個傻子。嘆著氣替谷雨擦眼淚,好聲好氣地安慰著,「快別哭啦,眼淚都流了一缸子,好好兒一雙杏仁眼,哭成了眯眯眼,往後可怎麼嫁人呢!」
听到嫁人兩個字,谷雨哭得更厲害了。她抽抽搭搭地,「嫁人有什麼好呢?誰樂意去伺候個臭男人啊?這輩子我都是要陪著姑娘的,姑娘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姑娘不要我,我就去吊死……」
晏寂可是煩得不行。這個丫頭怎麼回事?
大半夜的闖進來不說,還口口聲聲要跟著阿凝?忒也沒有個當丫鬟的自覺了!
唐燕凝卻暫時顧不上他的黑臉,摟著谷雨細聲細氣地答應,「成成成,不樂意嫁人咱們就不嫁人啊……」
論起年紀,谷雨要比唐燕凝大上兩歲。她是很小的時候就到了唐燕凝身邊的,與立夏幾個人,都是和唐燕凝一同長大的。名義上是主僕,其實情分上與姐妹也差不多。
谷雨的確有這樣那樣的小毛病,為人也愛掐尖搶上,尤其是很有些個狐假虎威。但一想到原書中她為了護主,落得個淒淒慘慘的結局,唐燕凝非但不忍心苛責她,更願意放段兒來細細安慰。
比起谷雨,唐燕凝要矮上半個頭。抱著谷雨,就顯得有那麼點兒的費勁。好在唐燕凝這樣的安撫,叫谷雨自覺在姑娘心里還是很有些地位的,便也漸漸地好了,由哭改為了抽泣。
唐燕凝嘆道︰「真是不容易。再哭下去,我這才做的新衣裳就要廢了。」
谷雨凝神一看,可不是麼。唐燕凝身上煙霞紫色的紗裙,已經被淚水打濕了一大片。這紗名叫月影流雲,最是不禁揉搓的。只這麼一會兒的功夫,濕處便起了褶皺。
「啊,這……」谷雨眼圈又紅了,手忙腳亂地擦拭唐燕凝身上的淚漬。越擦,卻皺起的越多。
「這流雲紗最是怕淚水油污的了,沾了就毀了料子!」
這月影流雲還是上次別院的時候,太子和公主兩位殿下帶來的賞賜呢!听說,就是在宮里,也就只有皇後珍貴妃和幾個有頭有臉的宮妃公主才能模到,旁人也就是看著的份兒了。
扁了扁嘴,谷雨內疚極了,抬眼怯生生地看唐燕凝。
唐燕凝不在乎地笑,「什麼大不了的,橫豎料子多得很,明兒換一件就行了。我的好谷雨,再貴重的料子,在我心里頭也不及你半分吶。」
她向來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兩句甜言蜜語,就把個俏丫頭谷雨哄得開始抿嘴笑了。
晏寂嗤笑了一聲,表示自己的不滿。
在他看來,他與阿凝兩個人才算捅破了窗戶紙,心心相印了。這份兒甜言蜜語,連自己都沒過半句,倒是先說給了個丫頭听?
最可氣的是說就說吧,那小丫頭居然還給了自己一個挑釁的眼神兒?
晏寂眯了眯眼楮。
若是谷雨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一定會大聲為自己辯解的。她只是個丫頭而已,哪兒敢挑釁王爺呢?沒見著她們府上的國公爺,听見王爺到了家門口都得趕緊小跑著出來迎接麼?
「不過是一件衣裳。這料子你喜歡,我送一車給你。」
翊郡王晏寂如是說。
唐燕凝騰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殿下財大氣粗。這料子也就是輕軟了些而已,我穿著還不如細棉布舒服呢。」
就是可惜,不管是谷雨還是立夏,都不肯叫她穿棉布的衣裳。
不過晏寂倒是很贊同,「的確。我在軍中的時候,也多是穿布衣,確實比綢緞綾羅更加的方便。」
對此說法,谷雨面上不敢表現出來,背地里嗤之以鼻。她只知道有身份的人都是講究穿著的,夏日穿紗冬天穿錦,什麼妝花提花繡花兒緙絲,織造的工藝愈是復雜費心力的,就愈是華貴。再沒听說過哪個有身份的人拿穿著布衣當好的呢——就像他們國公府里吧,老太太國公爺姑娘們就不說了,就連她們做下人的,有頭有臉的也是穿綾子呢。穿布衣的也有,那都是門房啊粗使婆子之流的。
見谷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綾羅綢緞和棉布上,一時已經忘了要繼續嚎哭,唐燕凝松開了手。
看看方才被谷雨摔了的東西,唐燕凝「咦」了一聲,「這是什麼啊?」
「姑娘還說呢,這是之前咱們做的桃花酒啊!」谷雨心疼地將地上的瓷器碎片收了起來,里面的酒已經盡數灑在了地上,滿屋子都是清冽酒氣。
「咱們去別院之前做好了收在後面酒窖里的。我這才想起來,忙不迭地尋了來給姑娘看的。」谷雨嘟噥著。結果沒想到,姑娘沒看見桃花酒,她看到了姑娘的桃花。
唐燕凝想起來了。
臨去別院前,她看見國公府花園子里有一片桃花林開得正絢爛,粉紅的桃花嬌媚如雲霞一般,煞是好看,登時便起了摘花做酒的興致。為了摘好花兒,她還特意叫谷雨立夏她們都換了粉紅色的簇新裙襖呢。足足地摘了一天,統共也就做了兩大壇子桃花酒。
也怪不得谷雨摔了酒大哭啦。
怕谷雨又傷心起來哭,唐燕凝忙道,「橫豎那麼多呢,摔了這一小壺,也不算什麼的。」
谷雨撇了撇嘴,看看始終冷冷地站在一旁的晏寂,將唐燕凝往旁邊拉了拉,低頭小聲道,「姑娘,你怎麼能夠……做出這種事呢?」
大家閨秀呀!
原來救人沒什麼,救過之後,怎麼能還容他進閨房呢?
還抱在一起!
雖然,雖然谷雨也覺得,她們姑娘和翊郡王站在一起的時候,男人英挺俊朗,女的就貌美無雙,正經養眼得很。只是……
「就是你跟王爺真的彼此鐘情,也該三媒六禮正經成親才好,才好那樣兒呢。」
「那樣兒?」唐燕凝重復了一遍,明白了。谷雨這小丫頭看見了她和晏寂方才的情形,又不好意思形容出口。
「可不是麼!」見唐燕凝並不在意的模樣,谷雨用力跺了跺腳,「姑娘!男人的嘴最是不能信,你可不能輕易相信,叫人家騙了去!」
晏寂︰「……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