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連酒都來不及吃完,便出去了。毫無疑問,這趟順利的話,可以拿到一大筆黃金。
黃鳳閣留了他一下︰「截住葛爾圖的信使,便是大功一件。」指望宋星一個游擊將軍打下哈密,他是不做指望的。
這個時候,去喀爾喀的準格爾人也快到哈密了。
帶隊的首領是烏力吉,也是一個魁梧的漢子,騎在馬上,雖然寒風凌冽,但他心中暢快異常。
有了火槍的加持,他今年從喀爾喀的汗王手里摳出了七萬兩黃金,這些黃金就在身後的馬車上,一路走來,裝著金子的馬車把雪地壓出深深的車轍。
星宿月馬上就到了,在這個新年里,汗王想必心情會更好。
葛爾圖再次向西遠遁,這次去大隊人馬前去偷營,竟然和唐軍正面交鋒了,而且還是夜戰。
夜中還可以僵持,但天邊略一發亮,情況就急轉直下。
準格爾相對貧瘠,不比唐軍,大部分都穿了白披風,借著雪地和夜色的掩護,準格爾人一下子就被火槍擊潰了,竟然還被一直打到了自己的大營。
葛爾圖和範承運都沒有休息,等來的卻是自己大軍被擊潰的消息,而且唐軍又殺到了大營門口。
「大汗,唐軍勢大,先撤吧!」
範承運這話一出口,帳中其他人就不干了。
「你這漢狗若是怕了,自去逃命便是!」
看著說話的蒙克,範承運根本就懶得搭理,這種莽夫把腦袋留在這里也不是什麼壞事。
葛爾圖嘆了一口氣,唐軍的火器太厲害,現在肯定是抵擋不住了。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剛遇到黃鳳閣的時候,同樣也被打得大敗而逃。
「走吧,蒙克!莫要嗦了!」葛爾圖的決斷力很強,立刻就做出了判斷。仗打成這個樣子,大營注定保不住。
蒙克卻站了過來,悶聲說道︰「大汗帶著軍師先走,我斷後……」說罷,便去收攏部屬。
範承運朝蒙克長揖一禮,蒙克卻看不見了。
葛爾圖再次帶著親衛西遁,朝羅布方向去了。
半路上,葛爾圖終于想起自己去喀爾喀討要的黃金了,眼看要到星宿月,這個年可都指望這些黃金呢。
哈密不算小城,當可以抵擋得住才是……
喝罷了慶功酒,賈環也實在扛不住了,回到帳子便沉沉睡去。
過了幾日,黃鳳閣便探到了消息,葛爾圖已經到了羅布小城。
听到這個消息,賈環決定動身,這兩日,他並沒有見到南安郡王,還得去一趟。
「賈修撰還要過去?」黃鳳閣沉吟半晌,這個事情是躲不過去的,即便打了勝仗也不行,但準格爾新敗,難保不會拿賈環撒氣。而且賈環年幼,萬一做出什麼有損國格的事情,那樂子就更大了。
賈環卻很是堅持︰「總要走一趟的。大將軍和西北諸位將士,便是本官之膽氣所在,而且換親之事,還是他們所提。大將軍放心,葛爾圖不敢怎麼樣。」
沈知擔憂道︰「可大人此行,並沒有帶著郡主。」
賈環笑道︰「何須郡主同行?」
黃鳳閣嘆道︰「好吧!那本將給你撥十個護衛吧,路上總能照應一二。」
賈環謝道︰「那
邊勞煩大將軍了。」他並沒有自大到一個人就能到了羅布,路上說不定還有野獸出沒,他手無縛雞之力,實在難以招架。
在眾位將軍的目光中,賈環帶著一個什,牽著馬,出了轅門。
在轅門處,賈環忽然轉身,朝著大營長揖一禮,然後才上馬離開。
路上頗為無聊,一眾軍士忍了半天,那個什長四瓜才小心地問道︰「大人,咱們這次過去,能要回王爺麼?」
賈環裹得嚴嚴實實,說話也有些甕聲甕氣︰「能!」
說實話,他一個翰林過去,都太給葛爾圖面子了。
真理只存在于大炮射程範圍之內,賈環是極為相信的。攜大勝之余威,過去討人正當時。
路上也遇到了零星的準格爾人,遇到賈環一行,詫異之余也有人上前盤問,四瓜便直接回道︰「是去羅布找你們大汗換人的。」
听到這個,來人便不敢阻攔,這次他們被俘了四五千人,損失巨大。
只過了半日,便又遇到了一隊騎兵迎面趕來。
「來人可是唐使?」
四瓜回道︰「正是!」
「奉大汗的命令,護送幾位。」
幾十個騎兵呼啦啦地散在賈環幾人的四周,形成了一股無形的壓力。
四瓜有些緊張︰「大人……」
賈環說道︰「無妨!他們在給自己壯膽。往前走吧。」他都詫異于自己的鎮定。
到了晚上,一行人找了處避風的地方,燃起篝火,簡單對付了一頓飯,開始了休息。
看著漫天的星光,賈環想道,到來來年,這里一定水草豐美。
第二天上午,賈環便到了羅布。
說是小城,倒不如說是一個略大點的部落,連建築都沒有幾處。
里面早早就看到賈環一行人過來了,很快就有軍士出來,呼啦啦地分列在轅門處兩側。
賈環心中暗道,看來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了。
暗自深呼吸了一下,賈環下馬,順手把馬栓在了轅門處的一根柱子上,說道︰「四瓜,看著馬。」
然後便抬腳往里走,到了轅門口,對前來護衛的領頭模樣的人說道︰「去稟報你們汗王,就說天使到了。」
那人雖然不忿,但也知道不能攔人,只好進去了。
須臾,便有人出來,說道︰「唐使請進。」
賈環剛進入轅門,兩排蒙古人便唰得一下亮出了彎刀,斜著舉向前方。
「哈哈哈哈!」賈環笑罷,伸手屈指一彈,彎刀發出「錚」的一聲響,余音裊裊,在轅門處縈繞。
「還行!」
然後就抬腳往里走。
里面的葛爾圖就是欺負賈環年輕,想嚇他一嚇,結果竟然沒有嚇到。
外面的四瓜等人卻極是佩服︰「果然是狀元公,星宿下凡,和一般人就是不一樣。」
賈環安安穩穩地進了帳子,見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蒙古漢子正在里面喝著馬女乃酒。
略微拱了拱手,賈環問道︰「當面可是汗王?」
葛爾圖慢條斯理地說道︰「正是本汗。」
「不請本官坐下麼?」
葛
爾圖氣結︰「坐吧。」
賈環坐下之後,也不拐彎抹角︰「汗王想必知道,本官過來,是來討要南安郡王的。」
葛爾圖仰天大笑,然後抹了抹胡須上的酒漬,問道︰「郡主可帶來了?」
賈環也笑道︰「自然不曾!」
葛爾圖臉色一寒,喝道︰「那你過來做什麼?說笑麼?就不怕本汗王砍了你?」
賈環理了理自己的袍子,說道︰「場面話就不要說了。如果大汗肯將南安郡王送回,本官可以做主,讓大汗在羅布過一個安穩年,另外,還可以將蒙克將軍送回。」
葛爾圖臉色發青,賈環並不是在恐嚇他,黃鳳閣隨時都可能打過來。關鍵他沒有辦法拒絕賈環的提議,就好比漢人不能放任南安郡王不管一樣。
「你先退下,待本汗和眾人商議一番。」
賈環卻搖頭道︰「本官過來只是告知條件,並不是與大汗相商。如若大汗答應,五日之內則派人把南安郡王送回,順道接回蒙克將軍;如若不肯答應,那本官下次便和黃大將軍一起來接南安郡王回去。」
說罷,賈環便站了起來,說道︰「趁著天色尚早,本官還要趕回。大汗就不用留飯了。」
親衛巴圖不忿,直接拔刀攔住了賈環︰「漢狗,我砍了你!」
賈環伸出手指,又彈了一下巴圖的鋼刀,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然後回頭望了一眼葛爾圖︰「汗王,本官有個建議。不妨立刻召集勇士將本官砍成肉泥祭旗,不但可以泄憤,還能告知族人再無退路,正可以鼓舞士氣,與黃大將軍一戰。」
葛爾圖瞪了一眼巴圖,喝道︰「回來!」
賈環輕笑一聲,掀開帳子便離開了。
巴圖很是憤怒︰「大汗,為何不砍了他!」
後面的範承運轉了出來,說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還有一條是,葛爾圖也不敢真的砍了賈環,一旦砍了賈環,那幾年之內都無法議和了,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巴圖依舊憤怒,很久沒有人這麼囂張了。
「我去把他的耳朵削下來!」
不用範承運解釋,葛爾圖就把他給喝住了︰「站住!」若是在之前和其他部落交戰,自然可以這麼做。可現在和漢人的交道打得多了,葛爾圖就知道這個事情不能做了。
「先生,這個事情,該如何?」
範承運苦笑搖頭︰「大汗,沒有別的選擇了。」
帳中人雖然不多,但也是有幾個的,特別是賈環提出了可以拿蒙克來交換之後,這個事情就已經進入了不可逆轉的狀態,葛爾圖若想接著做這個汗王,就得去換人。
「還得去北邊走一趟啊!」葛爾圖恨恨地想道,唐軍的火器數量遠超自己,若是不再找鄂羅斯換一些,以後的仗就沒得打了。
可他也沒有發覺賈環話里的另一層意思,那就是讓他在羅布安穩過年,卻沒有保證其他地方,比如哈密。
出了葛爾圖的大營之後,賈環從容把馬韁解開,對四瓜等人說道︰「走吧,回去了!」
四瓜等人見到賈環出來,方才放心,紛紛朝賈環行禮︰「大人。」然後也紛紛上馬。
賈環帶著一行人不緊不慢地出了葛爾圖的視野,身上的小衣卻早已經被汗水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