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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暗涌

鳳藻宮的一舉一動,也都有人在暗中盯著。

賈環受了這麼大的委屈,眼見著就要被皇上輕輕揭過,皇後陳氏自覺如果她是元春,一定會受不了,現在信已經傳過去了,就等著元春去和皇帝哭訴。

但元春那邊的反應卻出乎她的預料,仿佛沒有听說過任何事情一樣。

「消息當真傳過去了?」

陳皇後有點不放心,再次和身邊的總管太監夏林海確認。

夏林海恭謹地回道︰「回娘娘的話,傳過去了。」

陳皇後自言自語道︰「還真低估了她!」

她卻沒想過,元春能從剛進宮時一個不入流的女官,一直做到了賢德妃,沒幾分本事,那是不可能的。

待到晚上,平治皇帝還是出現了,他要安撫一下元春。

但元春卻是神色如常,一如既往地和平治皇帝說著閑話,仿佛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這讓平治皇帝有些奇怪,他不相信元春這邊沒得到消息,但他也不敢確定,萬一元春真的不知道,自己卻說了出來,一旦動了胎氣,到時候懊悔的還是他自己。

拉過元春的手,平治皇帝說道︰「近來風大,愛妃可要愛惜身體。」

元春當然知道皇帝的意思了︰「皇上切莫擔心,臣妾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現在可是雙身子,你最大。」

元春臉色微紅,她听出了皇帝有為她做主的意思,但她生生忍住了。至于為什麼會忍住,她也不知道,只是直覺告訴她,現在並不是時候。

陳山成厚著老臉回到了內閣,張庭瞻自然是一如既往︰「元復,戶部那邊最近事情略多,西北那邊也在催要錢糧,趕快處理一下。」

這個態度讓陳山成很是感動,但吳善中和陳敬軒就很不一樣了。

「沒想到元復回來這麼快,我和廷貞幫著處理了不少。」

這話就有些打臉,什麼叫沒想到「回來這麼快」?你們怕是巴不得我回不來吧?但不好意思,讓你們失望了,為了內閣坑位,老子就做一回棉花又能如何?

張庭瞻出來打圓場了︰「好了祐方。我知道賈環是你的學生,但大家同朝為官,雖不能說一團和氣,只是在內閣之中,總是要顧全大局。」

吳善中心里卻冷笑不已,賈環那邊早就向他全盤托出了,怕的就是陳山成不肯回來。

「就是不知道明天清流那邊會有什麼反應,怕是眼下已經不少人在聯名寫折子了。」

這幾天已經有很多折子了,但這都是在逼皇帝給出態度。眼下皇帝的態度出來了,卻又相當于捅了一個巨大的馬蜂窩。

陳山成也預想到了,但他這次就決定「效法先賢」,劉棉花能做得上首輔,他為什麼就不能忍一忍呢?

陳之同在家中也得知父親回去文淵閣的消息,心里長出一口氣。他當然知道單憑自己打了賈環,不至于讓父親從內閣去職,但父親老是待在家中,他就感覺小心肝顫個不停,說不定什麼時候自己就會被拉出來再訓一頓。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進來的是二哥陳之峰。

「三弟,可好些了?」

陳之同內心苦楚不安,听到陳之峰的話,半晌才回道︰「比前幾天好受一些了,但約模著還要個把月才能下得了床。」

陳之峰坐到床邊,溫言道︰「這次就算長個教訓吧!子曰︰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說的可不就是你麼?」

陳之同哪里知道孔子還說過這個,只是哼哼唧唧地說道︰「二哥,我是真沒想到,那個窮酸竟然會是賈府的三公子!他堂堂公府子弟,穿成那個樣子,倒也不嫌丟人。」

「你懂什麼!」陳之峰低聲呵斥道︰「人家穿的是內造的細棉布,比你身上的綢緞值錢多了!」

陳之同有些傻眼,他哪里在意過這些。

「我听說,父親大人回朝堂了?」

見到陳之同心虛的樣子,陳之峰幫他掖了掖被角,說道︰「上午的時候過去了。」但隨即又愁道︰「怕是最近不好過!明兒還不知道有多少折子等著父親。」

陳之同小聲說道︰「弟弟听說,皇上把那些折子都留中了……」

話說到一半,就見到自己二哥臉色不渝,趕緊改口道︰「二哥,賈府那邊怎麼辦?」

陳之峰愁道︰「還能怎麼辦?薛蟠那邊有話傳來了,賈修撰那邊不得空。」

陳之同問道︰「真要去賠禮道歉麼?不去不行麼?」

陳之峰瞪了他一眼,說道︰「你覺得呢?不給人家一個交待,怕是人家就要給咱們一個交待了!」

「二哥,去找賈府的二公子賈寶玉,他與我交情不錯,可以做這個中人。」

陳之峰想了一下,嘆道︰「先試試吧。」

外面一個下人風一般地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二公子,那賈修撰出來了!在外面醫館買了膏藥,現在好像也沒有要回府的意思。」

「買了多少?」

「好像是兩貼。」

陳之峰點點頭,兩貼,那就是兩天的量。那第三天的時候,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去醫館門口堵一下,當面致歉,並且還要再擺酒賠罪。

待到晚上,陳山成回府之後,陳之峰就先去報告了賈環今日的形成,還有自己的計劃。

陳山成捏著胡須說道︰「態度一定要好,不能讓賈修撰感覺到我們的敷衍,有什麼要求,讓他們盡管提。」取得賈環的諒解是關鍵,一旦賈環不追究,那別人再使勁,也是白搭。

得到陳山成的點頭之後,陳之峰就安心去準備了。

王子騰府上,核心小團體的幾個人也都過來了。

這一次,他們有極大的把握能把陳山成從內閣拉出來。

「依下官之見,咱們再等上一等。清流那邊這幾日怕是要上不少折子,皇上縱然有心留中,但同時也會消耗掉不少的耐心。」

听到賈雨村的話,旁邊的姚萬里接著說道︰「賈大人此言極是!清流這邊已經有不少聲音要求嚴懲陳之同,流兩千里這幾個字,開始頻繁出現在了折子里面。」

王子騰的食指輕輕叩著桌面︰「皇上罰俸一年,不過是為了陳山成教子無方。但毆打賈修撰,並沒有一個交

待。這一點,還請姚大人向眾位同僚說明。」

向品源說道︰「現在陳家正在四處托人,尋機會向賈修撰致歉賠罪。」

王子騰說道︰「這個不用擔心。賈修撰雖然與我有些隔閡,但這一次,他肯把陳之同敲詐的證據交給我,就足以說明他把陳元復從內閣拉出來的決心。」

賈雨村在旁邊補充道︰「向大人並非這個意思。王大人還是和賈府那邊多多溝通,萬一有人鑽了空子,怕是不美。」

誰不知道賈赦愛財,萬一陳家發現了這一點,怕是賈赦這個大家長就可以代表賈環出來表態了。

差點忘記了這一茬,王子騰暗自後怕。雖然當初商量好了,但不得不防賈赦見財起意。

「向大人提醒的極是,我記下了。」

幾個人又細細商議了一番,直到掌燈時分方才散去。

這個晚上,京中不少官員都在串聯,為的就是再次彈劾陳山成。

錢雨本府上也來了不少御史,這種場面,就是門房老余頭,也是頭一次見。

「大人!那陳元復竟然還能腆顏回文淵閣,我等已經決定,就是用折子淹,也要淹死他!」

「是極!毆打朝廷官員,這麼大的罪,罰俸一年就想過去,那咱們清流也太不值錢了!」

錢雨本苦笑,他是賈環的老師,反而不便于發聲。

「諸君今晚的折子,集中參刑部吧。」

雖然不能發聲,但錢雨本還是可以出主意的。

「為何?」郭奉志沒有轉過彎來,陳山成才是大頭,刑部那邊風馬牛不相及,彈劾他們做什麼?

錢雨本緩緩說道︰「陳山成教子無方,罰俸一年;但陳之同毆打朝廷命官,並沒有受到什麼處罰。」

郭奉志懂了,這是「隔山打牛」。

之前大家都想著去彈劾陳山成,那是因為他目標大,收益高,一旦參倒,注定可以在自己的人生履歷中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但現在陳山成奔著「棉花」去了,頗有些不倒翁的意思,也讓眾人有些徒呼奈何。

大家如果把目標轉移一下,改為刑部,彈劾那邊尸位素餐倒是一步好棋。陳之同現在不過是個白身,刑部若是連一個白身之人都收拾不了,那合該全體辭職。

當然,全體辭職肯定是不可能,但壓力會從刑部這邊轉移到皇帝那邊,陳山成是內閣重臣,你護著也就罷了,難不成連一個不學無術的白身紈褲,你都護著?若真的這樣,那皇權也太沒有威信了。

一旦打開思路,眾位御史更是集思廣益,不但要把刑部拉下水,還要捎上應天府。

錢雨本相信,能想到彈劾刑部的,絕不止他一個人。

陳山成那邊也得到了官員串聯的消息,他現在復出只是一個姿態,只是沒有想到清流的反應竟然會那麼大。

既如此,那老夫也得再次以退為進了。陳山成喚來管家,吩咐道︰「拿我的帖子,去首輔張存之府上,就說我偶感風寒,最近要告假。」

但他沒想到,今晚的串聯是針對他不假,但卻是使了一招「拐子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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