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快步走過長長的地道,走了快一個時辰,才到了密道的盡頭。說實在的,她真的很佩服當初造了這密道的人出來,得花多大的精力才能不被人發現,花多少的功夫才能造出來?
她扣起手指,在特定的位置敲了敲門,就坐一旁的石室里等著。
珍貴妃已經休息了,可是躺在床上半點都睡不著,無論是睜著眼楮還是閉著眼,想的都是夜無月的事。
他傷了她的心,她恨她也是應該,可是他也是逼不得已,為了女兒,他什麼都可以做得出來!
只是如今情況真的很糟糕。
听說閻容給淮南王府下了帖子,難道她要幫助福王等上那個位子麼?
就算恨他,可是太女救過她,她這樣,是要將救命恩人的孩子推到絕路上去麼?
正在這時,珍貴妃突然听到手腕上傳來一陣輕微的听響,他一愣,抬起手一看,只見手腕上的物制的鐲子正在輕微的晃動不止,心下立時大喜。轉頭看去,果見床頭的矮櫃上放著的裝飾品輕微的晃動。
細听了一下動靜,這幾日失眠,今日安歇的早,宮里的燈都滅了,應該不會有什麼人來,而且給他守夜的就是她派來的人,有什麼事他會得到消息。于是,她穿好衣服,悄悄下了床,拿了顆夜明珠,在床底的地面上一模,揭開一塊石磚,伸手進去,滑動機關,等著床下的劃出一方洞口,矮身進去,順著階梯而下。
下到底下的時候,眼前是長長的通道,他卻沒有再向前走,而是在一面牆壁上,連續按了多方機關,牆壁上出了一道門,他跨步走了進去。
繁星听到動靜,轉頭去看,只見是珍貴妃。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只覺心里平靜的很,只覺長得漂亮,再也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可是等他走了一步,那些記憶猛然涌上心頭,她突然間就覺得心里疼的難受。
珍貴妃見繁星皺眉,心里一急,快步走到她面前,放下手里的夜明珠關心的問︰「你沒有事吧?你心口痛了?」
繁星皺著眉,一手捂著心口,有些費力的抬起頭,狠瞪了珍貴妃一眼︰「我告訴你,我已經成親了!」他娘的,既然不愛,關什麼心啊,越關心就越難受。
珍貴妃一愣,忽的就笑了出來,一如夜無月當年初見她時,那樣溫暖美好︰「成親了就好,我一直擔心你呢!」
繁星一愣,只覺心里的醋意蹭蹭的向上漲,酸的很。想起譚思成,又覺對他很是愧疚。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一個一腳踏兩般的人,既愛著這個,又愛著那個。雖然珍貴妃不是她想愛的,那是那記憶和感情在那里放著,不是一時就能將之抹殺的。
她煩悶的一拳捶到桌上,木質桌子的一角被她一拳砸成了數塊。
珍貴妃身子一動,想說什麼,卻又覺得,他不愛她,說什麼都是多余。
「以後離我遠點,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繁星努力壓制住對珍貴妃的那份愛戀,又快速的道。來時她就已經想清楚了,見了面最先要將事情說明白,不然對他的熟悉感越來越深,她怕到時候一時開不了口。
「好!」珍貴妃會在了一邊,一口答應下來,「你幫斐兒坐上那個位子,我可以一輩子都不見你。」微笑著說著。本想問她昨天怎麼了,可是又覺得關心多了會讓她誤會,就沒有多說什麼。于他而言,她是妹妹、是孩子、是靠山,卻永遠不可能成為他心上的那個人。
這樣干脆的語氣,讓繁星一愣,心里的怒氣又伴著痛意而來,她咬了咬牙,終是沒能忍住心底的話,月兌口就問︰「我就那麼不招你待見?!」話一出口,又覺得自己沖動,心里又對自己生發惱恨來,怪自己說出了口。可是剛剛那話在了嘴邊,不說出來心里就不痛快。
「月兒,你當知道的,我心里只有沐淇。」一提起已逝太女,珍貴妃聲音低落下去,神色帶著一絲傷痛,眉頭輕輕的皺著,眼里掠過了一抹深深的恨意。
我心里只有沐淇,我心里只有沐淇,我心里只有沐淇……
這話像是有回音一般,在繁星的心里耳里來回的旋轉,像是錘子一擊打著心口,有一股絕望的窒息襲來,直痛的繁星全身發顫,渾身有一絲抽搐。
「月兒!」珍貴妃一見,面上失了顏色,忙過去一把扶住處身子搖晃的繁星,只好急著道,「我心里其實是有你的,你別傷心,雖然是像喜歡……」
繁星知道珍貴妃要說什麼,這種事情發生過可不是一次兩次了,他要說的是,像喜歡斐兒那樣喜歡你。
可是姜斐是他女兒,夜無月每一次听到這里,都會捂住珍貴妃的嘴,選擇性的只听前一句,以此來欺騙自己。
繁星身體像是不受支配般,反射性的過去就捂住了珍貴妃的嘴。真是蠢啊,別人都已經將話說的這樣明白了,她還是不死心!
手一接觸到那柔軟光滑的肌膚,繁星只覺心里一蕩,心跳的有些急。想起譚思成,忽然就覺得很對不起珍貴妃,明明只愛他一個的,卻是陰差陽錯的愛上了譚思成,這樣哪里還配愛?可是同時心里又有另一種感覺,明明愛的是譚思成,卻是對這個男人情不自禁,怎麼都不覺得羞恥?
兩種想法,兩個念頭,想來想去,無論對誰,心里都是羞惱、慚愧、自責、無地自容這一類感覺,攪的繁星心不寧坐立不安,頭都要大了。
繁星忙收回了手來,故意冷起臉對著珍貴妃道︰「以後見了我,不要跟我談私事,我跟你之間,就只剩下我欠太女的那一份恩。」
想起這麼些年來的經歷,珍貴妃一時只覺心里酸澀難言,哽咽著點了點頭。
他坐回了原處,講起了宮里的一些狀況,還有繁星吩咐的一些事情。繁星背對著他,只听他的聲音,不看他的臉,與他商議著,等談完了的時候,繁星站起身來就走。
珍貴妃看著她的身影,帶著些落荒而逃的狼狽,不像以往里那樣依依不舍,心里忽然覺得很對不住她,張口就道︰「淮南王!」他一開口,又想起了繁星說過以後不要再談私事,又沒了下文。
繁星捏緊了拳頭,狠咬著牙。淮南王淮南王,她剛說他們之間剩太女的那勝恩情,他就改了口,就這麼的迫不急待!心里雖然發痛,繁星還是努力忍著沒讓自己轉過身去。
她是愛成成的,不管夜無月的執念有多深,能讓她的心有多痛,她愛的都只是譚思成一個人!
珍貴妃看繁星在等他後邊的話,只好說了出來︰「對不住!」
繁星心里一震,想起珍貴妃刺了她一刀的事,心里的疼就翻天覆地的涌來,幾乎淹沒了她。
她快速沖到珍貴妃面前,失控的搖著他的雙肩吼︰「對不住對不住,你除了對不住還會說什麼?!是不是為了你女兒,你什麼都可以出賣?!就算不愛我,連往日里的情份都沒了麼?!你就這麼為姜斐打算盼著我死,連慢性毒都可以給我下,好等著數年後你兒根基剛穩時好除掉我這個一手遮天的權臣!」
珍貴妃初時一愣,心里升起了一抹恐懼來,從來沒有見過繁星發過如此大的火,被嚇往了。
他看繁星像是失了神智,不敢動一分,也不敢多說一個字,就怕惹了她,做出什麼沖動的事情來。
看著她那小心謹慎的神情,珍貴妃終于回了神,捂著嘴哭著跪倒在了地上,滿面的羞愧與痛苦︰「對不住!我這輩子欠了你的,下輩子就是做畜生,我與太女也會來報答你這份恩情。」
繁星一看他的樣子,心里又起了憐惜來,很想伸手去撫住她安慰,又明白她不應該與這個男人有太多的牽扯,否則會傷了譚思成的心,這種互相拉扯的感情,煩悶的讓她一腳踢飛桌腳邊的桌子,撞到牆壁上,瞬間粉碎成木屑,在空氣里飛揚開來。
繁星看著中蹲在地上的珍貴妃,也蹲下去,咬著牙,狠了心伸手過去,一把扯開珍貴妃的外衫。
原本以為繁星是來安慰他的,沒想到竟是這種事情,珍貴妃一時沒有回過神來,卻是反射性的用手支著地向後退了幾步,驚亂的看著繁星,站起來急慌的連退了好幾步。
想起了如今的身份,他臉上閃過一抹屈辱來。緊咬著牙,看著繁星,覺得她真的是變了。以前,她做事總是小心,避免提起能讓他想到自己身份的那事和話來,可是如今……
是他將她傷的太深了吧?
也怪不得她的。
她肯繼續幫他,已經是重情重義的人了。
「以後見面,再讓我看見你的臉,我就要了你身子!」繁星發狠的道,轉過身,逃一般快速的離開。
剛才為了說這句話,她用了很大很大的力氣。夜無月對珍貴妃是連一分褻瀆之心都沒有的,她時時刻刻都在保護著這男人的情緒,就怕他想起了自身的難堪。對著他那一張臉,真的能很大的影響到她的情緒,只好說出狠話來。
這不是她心里想的事情,可是不這樣恐嚇他,就不能讓他提高對她的防備。想來以後真要見面,兩人也會隔著一道屏風了。就算到時想見他想見的心癢難耐,也不會那麼快的被以前的感情所左右。雖然到時候自己受了煎熬,卻是一個能加速自己淡忘他的方法。
繁星一路上回去,想著要怎麼給譚思成解釋她不在的這一段時間,可是一出了書房,在鳳凰園的外邊,就遇到了二堂姨。
「王爺!」二堂姨帶著人,遠遠的看到繁星回來,心里一喜,忙迎了上去。
原本以為別人說王爺不在是托辭,這麼晚了怎麼可能不在,沒想到竟然真的不在。
繁星心里正煩著,被人一喚,鐵青著臉,轉過頭冷視著二堂姨。
二堂姨看到繁星的目光在夜色下的月光里深不可測,帶著噬人的殺氣,嚇的渾身一抖,驚慌的別開視線,不敢再與她對視。爹爹的,本看她在牢中的樣子,還是忠侯府那個姑女乃女乃,對于自己人就和對別人不一樣,沒想到她終是錯算了,再怎麼樣,就算娶了忠侯府的嫡子,她依然還是那個讓天下人敬畏而又害怕的淮南王!
「王爺,小的送了個好東西來給您。」二堂姨連忙說著,示意身後的人掀起轎簾,只見一個小廝從中扶出了一個男子,在月光下,渾身縈繞著柔弱,雖低著頭不能看到相貌,卻是一副我見猶憐的姿態。
到了這里,繁星哪里還不懂,臉上不動聲色,二堂姨沒覺得繁星有什麼喜歡的神色,忙腆著臉陪笑道︰「王爺,這是小的一份心意,你收了吧!」
繁星心里兩份感情正在打架,煩的很,看到此時竟有人來添亂,冷笑一聲,寒聲問︰「你的心意?」要說客人巴著給主子送禮也沒有什麼,這種送男人的事情常見的很,只是這二堂姨難道不明白,嫁給她的是哪個人?這才住進來三天,就趕著來拆自己佷子的台了?!
二堂姨低著頭,還是能覺得那一雙眼能將自己看透了一般,心虛無比,吶吶的道︰「是,是,也是小人的心意,小人不過是幫祖大人行個方便!」
二堂姨口里的祖大人,就是兵部尚書祖右藍。知道譚思成的妻主是淮南王後,她就取消了將自己兒子嫁進來的想法,可是她怕自己得罪了繁星,就送來了兒子陪罪。做不成平夫,做個侍子小廝也是可以的。
繁星冷笑一聲,一把抬起二堂姨的下巴,讓她對視著她的眼,咬著牙低聲問她︰「我淮南王府的事,何時由你來做主了?」
森寒的語氣,刀鋒一般犀利的眼神,二堂姨只覺身上的肉像是被一刀刀的割開,鮮血淋灕,終于再一次的深刻認識到,面前的這個女子,不再是忠侯府里那個任人說笑的繁星了。她駭的腿一軟,就跪了下去,哀求道︰「王爺饒命,小的以後再也不敢了!」
她說著「啪」「啪」的自打了兩個耳光,心里惶恐不己,悔恨的直想死去。不該貪錢,為了討好淮南王而來幫忙,淮南王府的事,就算只是收個侍子,又豈是她可以插上手,說上一個字的?
繁星看著往日里對她面露鄙夷,從來都是張揚不知收斂的人,此刻卻是卑微的跪在了她面前,雖然嘆權勢是個好東西,卻是火從心起,一腳踢開她︰「滾!」就算二房是個庶出的,也不該如此卑賤,連半分骨氣都沒有!沒得丟成成的的臉!
繁星從心里鄙視二堂姨,損人利己沒有多可恥,官場商場上的這一類事情多了去了,可是為了自己的一點利益,不顧大局,連家人與家族的利益也可以犧牲的,就讓人不齒了!
二堂姨被踢的滾倒了兩圈,嘴里吐出一口血來,立時嚇了一大跳,驚懼如江水一般撲來,以為自己要死了,看到身後來了幾人,抱著當中的男你們的腿就哀叫了起來︰「成兒啊,你快救救二姨,二姨要死了!」
繁星抬頭望去,只見譚思成帶著如意如願、念情念惜站在一旁,臉色不是很好的望了過來。
繁星初一見他,想起她與珍貴妃見面,原本就感受很深的感情在心底更加深刻起來,就覺得對不起他,很是愧疚,低下頭不敢看他,有些逃避的意味。一低頭卻是突然想起她氣怒下一腳踢傷了他的阿姨,就算這個堂姨是不招人喜歡的,卻也是他的親人,這樣是在傷他面子,又擔心了起來。
「成成……」
「王爺這麼晚,去了哪里?」譚思成腳上使了暗勁,掙開二堂姨,向著繁星走去。
繁星只覺心里突的一跳,有些緊張了起來,像是做錯事的孩子,怕被家人發現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