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人身上的穿著,就知道他是譚府里的二等小廝。繁星上下打量他,長的倒是挺漂亮的,不過跟如願一比就太過平常了,只是那眼兒媚的喲!
「你是誰?」繁星冷著臉問。譚府里的人看不起她的很多,可是既看不起她,又愛戀她容貌,貪慕榮華富貴想想爬上她的床做侍子的也很多,畢竟這對一個奴才來說,是最好的結局。
「奴才謹繡。」謹繡見繁星理自己,心里一喜,偷看繁星的眼明媚如春水。
繁星看著他的神色點了點頭,果然又是一個想勾引她的。譚府里一等的小廝丫鬟皆是貫以「如」字,二等的小廝皆是貫以「謹」字,其它的下人倒沒什麼要求,他一個非瓊花園的二等小廝,與她又不熟,竟是不守規矩,不經使喚跑她跟前來也就罷了,竟然詢問起她在這里干什麼?她做什麼是他能管的?
謹繡見繁星不再與他搭話,又主動道︰「前日里听謹蘭說如意哥哥在找新鮮的花樣子,因為公子做出的新衣服有點空,想繡些花色上去,我還想著要去拿了去,今日里踫上了姑女乃女乃,要不您跟奴才去取?」
繁星唇角勾起了大大的笑意,抬腳就走︰「好!」她正生氣著呢,去看看這小子想玩什麼花樣也好,就當湊個熱鬧。要是想設計她的,一定不客氣!
這話听著沒問題,可是如意是誰?他做事細致,這沒十天就過年了,他怎麼可能在這時還沒將成成的衣服弄好?他以為他提了成成,她就會跟著走了?沒腦子的家伙!
謹繡忙在前邊帶路,心里暗喜。他果然聰明,提了公子姑女乃女乃就上心了,不然怕也是不跟他走了呢!
兩人進了瓊花園西邊一座二進的宅院里,謹繡帶著繁星去了廂房。
一進去,繁星就聞到了房間里有一種淡淡的香味,雖然她現在醫毒也只是初學,察覺不出這香味里有什麼,也覺得一個小廝不能將她怎麼樣,可是萬事心心為上,陰溝里翻了般就不好了,于是暗暗屏了呼吸。
謹繡一進屋子,放下手里的花,先去給繁星倒了一茶杯︰「姑女乃女乃先等一等,奴才先將梅花給主子進過去插瓶,不然不好交待。」
繁星臉上笑意加深,點了點頭。雖說她不是他主子,可這府里的主子哪個大得過成成去?放著她這個姑女乃女乃不巴結,卻去給主子送花,他主子就連他取一個東西的時間都等不得?這麼急,跟她搭話來做什麼?
謹繡拿了籃子里的梅花開門走了,繁星聞了聞茶杯里的茶水,看了一下自己坐的凳子,將半杯茶水潑到上邊,站到窗邊,小心的打開北邊窗戶一絲縫兒,撲面而來是冷氣,她才不再屏息。
過了一會兒,她見謹繡過來,快到窗邊時,她推開窗戶,看到了謹繡就笑道︰「我還說你怎麼不回來呢?可巧你就來了。」
「呀,姑女乃女乃快快將窗戶關著,大冬天的,屋子里連個炭火都沒有,可冷著了怎麼辦?」謹繡連忙道,快速進了屋子里。
繁星將窗戶關了,謹繡進來笑道︰「讓姑女乃女乃久等了,您先坐著,我給您找找。」他經過繁星坐過的桌子旁邊,瞄到打開的茶杯里的茶水只剩了下半,唇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繁星坐回另一張凳子上,以手支桌,撫著額頭,謹繡拿了花樣過來,見她不對,疑惑的問︰「姑女乃女乃可是不舒服。」
他問的關心,卻掩飾不了聲音里的興奮,繁星點了點頭,困聲道︰「可能是早上惹了風寒,現下覺得有點困,腦子有點發熱,渾身沒勁兒。」說完話,她又屏了呼吸。
「啊,那怎麼好!」謹繡忙放下手里的東西,關心的上前去撫繁星,「姑女乃女乃先在床上躺一會兒,奴才去叫人抬您回去。」
繁星心里冷笑,就算是個奴才,也沒有讓女人睡他床的道理,這男人果然不正經。不過她卻是依著他的手,坐到了床上,正在想著這謹繡下邊會說些什麼的時候,他卻猛的坐到了她懷里。
「姑女乃女乃,你要了奴才吧!」謹繡兩手抱著繁星的腰,滿面羞紅,抬起一雙嬌媚的眼看著繁星。
繁星愣了。
不是吧,這麼直接?!
她有些呆呆的看著謹繡,這里還是古代嗎?
謹繡看繁星發呆,一把抓起她的手放到了自己身下,感受到手下的物事,繁星正要推開人時,謹繡卻整個身子壓向了她,她連忙身子向旁一斜,一把推開謹繡站起來在一旁冷笑的看著驚愕的爬在床上的他︰「你主子就是這樣教你爬女人床的?」小三什麼的,最討厭了!
「你……」謹繡有些不置信的看著繁星,她不是喝了茶水,也聞了迷情香了麼,不是已經發作了麼,怎麼……怎麼看起來好好的?
繁星哼了一聲,轉頭間不屑的眯了他一眼,起身向著門外走去。剛一打開門,就見著回廊盡頭處一群七八個人向著自己這邊而來。感情這是來抓奸來的了?
她正大光明的走進幾人,見著眾人驚詫的神色,不等有人發問,她先是咄咄逼人的對著其中一個男子開頭︰「馮叔爹,你的下人可是要好好管教,不會是你惹了府里不該惹的人,連你宅子里的用度都少了缺了,才需要讓身邊人用下作的手段來勾引主子。可你也要小心著,別弄巧成拙了!」
這馮叔爹只是個侍子,並不是正妻,所以身邊近身侍候的人最高就是個二等小廝,繁星才說謹繡是他的身邊人。
他一听繁星這話,明著是提醒,暗地里卻是威脅他別得罪了譚思成,不然會少了他的吃穿用度,當下氣得冷笑。他是二堂姨的侍子,仗著受寵多年,也敢頂嘴,嘲弄道︰「早听說我們忠侯府的姑女乃女乃有一張厲嘴,今兒個可是見著了!你一個女子,跑到我們宅子里做什麼?禮教規矩都學到哪里去了?」
繁星見二堂姨沒來,就知這只是一般的內宅爭斗,不是什麼大事,當下覺得無聊之極,不想跟這些人浪費時間,轉身就要走,卻見衣衫不整的謹繡奔了出來,撲到那馮侍子跟前大聲哭叫道︰「主子啊,我可要為奴才做主啊,這下沒法活下去了!」
繁星看那謹繡發型散亂,鼻里聞得血腥味,嘴里「嘖嘖」兩聲,搖著頭。這事要是不鬧開,他最好就是有點不好的名聲,要是鬧開了,他的下場只會更糟。想借此讓她收了人?想是異想天開!
「繡哥哥,怎麼回事?」旁人沒開口,那個馮侍子身邊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卻是著急的開口問了。
「四小姐,奴才……奴才……」謹繡抽抽噎噎說不出來話,旁人看他那狼狽樣,有兩個出口安慰,被催促了幾下,那謹繡才斷斷續續的開口,「我在外邊遇見姑女乃女乃,她說大公子的新衣上沒花樣,瓊花園里的如意哥哥在尋新鮮的,奴才這里剛才就有,姑女乃女乃就要跟奴才來取,不想她……她竟是趁奴才出去時在……在房里點了香,奴才……奴才這下沒臉見人了……嗚嗚……要不是劃破手腕……奴才就沒力氣出來了……」說完,又大嚎起來。
話一完,眾人都氣憤的盯著繁星看。
「你怎麼不去做戲子?」繁星在一旁的紅漆木板上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準備看好戲。
這戲子的職業是很低賤的,而且極少有男人去唱戲,一听繁星這話,眾人都怒了,送給繁星的不是冷笑就是鄙夷的眼神。
那馮侍子本是听人說有人大白天在做不干淨的事,沒想到竟是與繁星扯上了。他向來听貫了二堂姨詆毀大房里的譚思成,這等能讓譚思成出丑事的,他自然樂見其成。這樣一來不但能給瓊花園里添一個眼線,還能讓譚思成堵心,讓他妻主夸贊他,多得些寵愛,說不定還能得些銀錢,于是就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讓繁星負責。
繁星欣賞完眾人的神情,起身拍拍衣服,就要越過眾人回去︰「我懶得理你們,我讓如意來處理。」
手腕被一把抓住,繁星側頭一看,只見那個十三四歲的女孩渾身的敵意,滿目的憤怒︰「話不說清楚,嫂嫂就想走了麼?」
繁星一把扯掉自己的袖子,低頭對著這個女孩一字字道︰「我不想說清楚!我干什麼要說清楚?」
「你……」女孩沒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氣的臉色通紅,支吾道︰「你害了繡哥哥清白,就要納他做侍子,大堂哥不會不講理的,他最是個明白的。」
謹繡見到了這份上,繁星還是態度強硬,哭著道︰「我不活了,活不下去了!」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柱子,就要向上撞,忙被人拉了。
繁星覺得膩煩,沒好氣的瞟了一眼眾人,大聲道︰「放開他!他想死,就讓他去,死了豈不是干淨!」
眾人沒想到她能說出如此狠心絕情的話來,拉著謹繡的手不由都松了,謹繡本來就是做樣子,這下沒人阻他,反倒是不敢撞了。
「你撞啊!」繁星一指柱子,厲聲逼問他,「你不是很貞烈嗎?你撞啊!」
眾人都知道譚思成護著繁星,連三姨婆有時都對她沒有辦法,這些下人礙于她的身份也不敢怎麼出聲,更加氣憤的死瞪著她。
這一下,謹繡騎虎難下,嚇得臉色蒼白,他也是個對自己狠的,想著撞輕點,最多頭破血流,這事才好收場,他才能如意,一咬牙,就要去撞,就听說平日和他交好的小聲哭叫著︰「繡哥哥平日里最好了,姑女乃女乃這時要逼死人才開心麼?」這一下,他又不動了。
繁星睨了眾人一眼,越過眾人要走,那個女孩兩三步跨到她面前憤怒道︰「嫂嫂,你怎麼一點女人的擔當都沒有?」
繁星呵呵而笑,拍了拍她的肩低頭道︰「你說對了,你嫂嫂還真是沒女人的擔當!」
女孩沒想到這世上竟然會有這樣不要臉的女人,一時怒得不知如何是好,心口氣堵難平,忍不住出口就罵︰「你還真是個飯桶,除了吃喝玩樂,你還會做什麼?」
「啪!」一個響亮的巴掌聲響徹在空氣里,眾人都是驚怔,看著繁星眼神冷厲,從來沒听說過她有這一面的人都嚇著了。
繁星捏著那個女孩的下巴一字字的道︰「可以誣陷我,但是不可以侮辱我!」她松了手,淡笑著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臉,「你二房不過是庶出,你也不過一個庶女,竟也敢如此跟我說話!被一個男人幾句話就牽著鼻子走,你夠擔當!將來出去了可會給咱們忠侯府長臉面!」她的名聲在府里這樣「好」,可有這馮侍子一份「功勞」!
她可以被府里人看不起,卻不可以在與人發生矛盾時軟弱,罵她就等于在罵成成,成成可以被人笑話嫁了一個無用的妻主,卻不可以被人笑話一個長房嫡出的的竟是被一個庶出的妹妹給侮辱,這跟奴才欺壓了主子也差不了多少。這種風氣要打壓,不然府里這些人可都要想著騎到長房的頭上去了!
女孩惱怒的看著繁星,突然間覺得繁星身上有一種氣勢,竟是逼的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繁星又掃了一眼馮侍子,曼聲道︰「你不愧是個侍子,教的好女兒啊,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謹繡是你生的,這四小姐這是在為她哥哥出頭呢!」
她的話說的輕緩,沒有半點嘲諷的意思,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主子為奴才出頭是有的,可是像四小姐這樣急切的,卻是有些不對勁了,當下都將目光在四小姐與謹繡之間流轉,眼里有了猜測的意味。
馮侍子在忠侯府生活了十幾年,雖然不怎麼聰明卻也不笨,一點就通,看向謹繡的目光刀子一般犀利,竟然敢勾引他女兒!
女兒被打,他心里氣難平,雖然女兒不是養在他身邊的,可他擔心傳出什麼不好的話讓二堂姨責怪他,想轉移眾人注意力,立刻哭嚎起來︰「這主子犯了錯,有長輩管教,怎麼能說打就打!」
繁星一把拉開擋路的人,向外走去,眾人竟是沒有一個敢擋的,看著她的背景越走越遠,好听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四妹妹,你要是真喜歡,就收到房里做通房也沒什麼,反正嫂嫂我什麼也沒做!你要相信你叔爹,這些人的口,他能封得住。」
馮侍子氣得渾身發抖,這本來大家也是猜測,這下子真要掏銀子不能讓人亂說了!他眼光毒針一樣的射向謹繡,才發現他已經暈倒在了地上。
「來人,來涼水來!」今天不問清楚是怎麼回事,他飯也吃不下了!
繁星回了瓊花園,將這事告訴了如意,讓他去處理,就在房子里看書。如意一會兒來說房里的迷情香與茶水里的東西都是名貴的,就是二堂姨的正夫也不太能不起,更另說侍子身邊的一個小廝了,他使了計讓套了話出來,對方不死心,嘴硬的很,讓她去對證,繁星沒去,只讓他看著辦。
只一個中午,這事就在府里傳開了,兩個版本里,大家大多都傾向于繁星想對謹繡不軌,而不是謹繡想勾引繁星。
下午繁星出去時,正好遇見了當初偷看他洗澡的如花,他瞄了一眼繁星,冷哼一聲,對著旁邊的人道︰「連男人也打,又沒擔當,好不要臉,真不是女人!」如今這事在府里傳的最凶,她名聲正不好,他可不怕她敢將他怎麼了!
繁星氣悶,這世上的男人怎麼這麼極品啊?
要不要臉啊都,以她的小氣性子,她都沒再找他麻煩,竟然還敢來惹她,當她是好惹的!
就算他被降了等級做的活苦了,月錢也少了,那也是他自找的,真是不知悔改的家伙。
她當即冷著臉轉身,向著瓊花園里走了。
如花在她身後得意的哼哼,像個斗勝了的公雞,滿臉的解氣。
「我跟你說啊,咱們這姑女乃女乃,在這府外做過的‘好事’可多了……」繁星還能听見身後傳來嚼舌的聲音。
她一回府里,如意見她不太高興,就關心的問她︰「怎麼了,姑女乃女乃?」
「如意,你尋個理由,將如花給我趕出去!」男人啊男人,她算是見識了!
「那就說做錯了事,他是家生子,如果他家人要鬧,也要趕出去麼?」如意知道繁星的身份後,對她的話可是百依百順。
「不!」繁星搖了搖食指,笑道,「你就說,他辱罵我!」
如意眼楮一亮,這個雖然太直接,但是有用,也能堵眾人的嘴,讓人不敢再放肆,好辦法!
看了一下午醫書,晚上與譚思成吃過飯,繁星就向他說起了這事,最後道︰「早知道這樣,就不好奇了,中午煩死我了!」
譚思成洗著手,笑道,「後院里的男人沒事做,也就這樣了。」
繁星笑著抱著他的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還是成成好,不會胡攪蠻纏。唉,我終于知道當女人的好處了!」她要是穿到男尊里,就算被男人養著,可跟天跟些個女人為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爭斗,那她不得煩死了?
看來,還是女尊好!
宅斗什麼的,最煩人了!
譚思成听她如此沒志氣的話,「噗哧」笑出聲來︰「世上好多男兒家都想當女子,你怎麼半點都不稀罕?」
「成成也想當女子麼?」繁星笑問。譚思成突然沉默了。要是女子就好了,有這樣一層身份辦起事來有時候就不會累了。
繁星當做沒看到他變臉色,笑著拿了毛巾給他擦手︰「別人怕是喜歡做女子,你倒是不用羨慕的,難怪我還會拘著你不讓你出門不成?你要有事不方便,我自然放下自己的事卻陪你。」
譚思成听了臉上露出了笑容來。
兩人閑聊了一陣,譚思成教繁星看帳本,晚上休息的時候,繁星看著躺在身邊的人,心里激烈交戰起來︰她要不要,將成成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