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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五章︰真相大白

天啟皇帝這一次是徹底的懵了。

實際上,他一直認為,股市的市值,總是有浮夸成分的。

不過正因為有浮夸,所以才可以籌措大量的金銀,招募更多的人手,擴大自身的規模。

也就是說,理論上,今日那礦業可怕的市值,本質上是人們對它未來的預期。

所以……天啟皇帝甚至可以接受,它現在的規模,可以小一些,比如,只有萬兒八千個礦工之類。

可是眼前這……

天啟皇帝道︰「那張家的管事,在此嗎?」

牛二早已嚇得魂不附體,慌亂地道︰「在……在的……這些日子,他在此……為的是預備……」

「預備什麼?」

「預備讓咱們在這附近,發現幾處巨礦。」

天啟皇帝冷哼道︰「憑著你們幾個,也能勘探出礦來?」

牛二道︰「這些俺也本不懂。」

見張靜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他稍稍的安心了一些,道︰「這得問張管事。」

天啟皇帝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嗡嗡的響。

有一種五味雜陳的感覺。

這個時候,他還未開始表現出憤怒。

而是覺得……有一絲絲……哭笑不得的滋味。

他匆匆至這‘村落’的深處。

踩著泥濘,便見一個讀書人模樣的人被人從一個屋舍里拖拽了出來。

這人甚是慌亂,口里疾呼︰「饒命,饒命。」

緊接著,天啟皇帝站在了他的面前,冷聲道︰「你便是張家的管事?我來問你,這里是怎麼一回事?」

「這……這是張家的礦場……」

「我自然知道這是張家的礦場,只是……人呢?」

「人……」這張管事驚慌地回道︰「就這些。」

「誰來挖礦?」天啟皇帝質問。

張管事嚎哭著跪在地上,也顧不上身上濺了泥星,卻是上氣不接下氣地道︰「現在不挖礦了……」

「不挖了?」天啟皇帝終于大怒,暴跳如雷地瞪著他繼續質問︰「不挖礦,為何叫礦業?」

「我……我……我不敢說……得問我家老爺……」

天啟皇帝冷喝道︰「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這張管事早就嚇得魂不附體了︰「你們是什麼人,怎的這樣的大膽,這是張家的礦場,你們莫非不知廣平張家嗎?」

張靜一在旁笑吟吟地道︰「此乃大明皇帝,我叫張靜一。」

听到大明皇帝,這張管事畢竟是有一點見識的人,一看附近的情況,來了上百個人,幾乎都是令行禁止,這哪怕是本地的知府,也沒有這樣的派頭。

就算能湊一兩百個人隨扈,可隨扈的人,大多都是歪瓜裂棗,可這些隨扈的人卻完全不同,無論是什麼膚色,但都可見其強壯,而且個個雖穿著常服,卻一個個人,身上都是上等的棉料。

因而,听到了大明皇帝四字,他就更不知所措了。

可當听到說話之人介紹自己是張靜一的時候,他的臉色則顯得更加慘然起來。

事實上,張靜一作為都督、錦衣衛指揮使,可謂是凶名在外。

他直接嚇得癱在泥濘里,大呼道︰「饒命啊,饒命……」

天啟皇帝則冷著臉繼續問︰「朕繼續問你,挖礦的人呢?」

張管事已是嚇得不知所措,這時再不敢隱瞞了︰「從前還挖礦的,不過到了後來,就不挖了!」

「不挖了?」天啟皇帝道︰「這是為何?」

「挖了也沒用,老爺修書來吩咐過,說是挖了也掙不了幾個錢……不如不挖,節省開支。」

天啟皇帝︰「……」

這就讓人覺得可怕了,現在挖礦,說是暴利都不為過了。

你居然說掙也掙不了幾個錢?這不是開玩笑嗎?

天啟皇帝便道︰「不挖礦,哪里來的錢?」

「說是賣股票就可以了,股票大漲呢……這挖礦,到了極致,一年能掙個幾十上百萬兩紋銀就不錯了,可只要股價起來,慢慢將手中的股票賣了,隨隨便便就是幾千萬上億兩紋銀……」

天啟皇帝此時只覺得內心深處,透著一股說不清的寒意。

賣股票就可以了?

不挖礦?

邏輯上,居然是對得上的。

可是細細一想,又覺得不對。

「不挖礦,不盈利,哪里來的股票大漲?這股票又能賣給誰?」

張家管事哭告道︰「不需要挖礦,但是可以將賬做好,只要賬目做好了,便能一切水到渠成了。因而,現在最大的開支,是做賬的。何況咱們的礦場,又在深山老林之中,尋常人……也靠近不得。」

「做賬就能盈利嗎?」

「老爺說,賬只要做好,買股票的人才不管你挖礦能掙多少銀子,他們只在乎,買了股票會不會漲。所以絕大多數的銀子……就是賣股票籌來的銀子……統統都拿去收購市面上的股票,如此一來,大家看到礦業的股票漲了,便自然而然,會傳出大利好的消息,于是就會更加踴躍的買股了,因而……現在這邊的銀子,分了三份。」

天啟皇帝追問︰「三份,什麼三份?」

「一份是花大價錢請人做賬,將賬做的完美無缺。第二份是給各報的酬禮,得請他們幫忙鼓吹。還有便是打點朝中的人,讓他們平日里幫襯。第三份,也是最大的一筆銀子,則用來反復回購,回購之後,股價一定又暴漲,暴漲之後,再賣掉當初回購的股票,如此又得了更多的銀子,再用更多的銀子,繼續回購……」

天啟皇帝︰「……」

天啟皇帝真的是目瞪口呆了。

他是死也想不到,原來世上還可以玩這樣的游戲。

天啟皇帝隨即瞥了張靜一一眼,道︰「張卿,若是如此,豈不是可以生生世世的一直暴漲下去?」

張靜一苦笑道︰「這其實不過是擊鼓傳花的游戲罷了,每一次回購,都有一個邊際的效應,一旦到了某個程度,就好像氣球,你一直吹它,它固然可以不斷地膨脹,可膨脹到了極致,就是爆炸的時候。」

天啟皇帝卻是問了一個很有靈魂的問題︰「什麼是氣球?」

張靜一︰「……」

不過天啟皇帝倒沒有在意這個,此時正氣的不輕,他胸膛起伏,惡狠狠地道︰「好,好,真厲害,真是教朕佩服,朕都不敢掙這樣的錢,做這樣的事,你們……你們這些人……」

他手指著張家管事,獰然道︰「你們居然如此膽大包天,朕算是懂了,你們根本不是在弄什麼礦業,你們這是制造了一個騙局,可笑的是……天下這麼多人牽涉其中,還涉及到了如此多的金銀。」

這張家管事道︰「小人萬死,這和小人沒有關系的啊,小人只是奴僕,老爺吩咐的事,小人……小人不得不干啊。」

天啟皇帝冷笑︰「既然如此,那麼如此大的事,為何沒有來報朕?這邯鄲縣,還有這廣平府的人,都死了嗎?朝中的御史呢?」

張管事哭告道︰「其實……其實也是有人來過問的……」

「有人來過問?」天啟皇帝凝視著張管事。

「邯鄲縣令先察覺到不對,登門來求教過,不過很快就打發了,張家給了他一筆銀子,他便住口了。至于縣里其他的人,或多或少,也給了一些好處。」

「至于知府……其實他也知情,可他不敢要咱們張家的銀子,怕東窗事發,不過……他一直三緘其口,其實他自己也清楚,這事兒若是捅出來,便不知多少人遭受牽連,牽連的可不只是一個張家,涉及到的廣平士紳無數,除此之外,還要牽涉到朝中許多人,他一個知府,怎麼敢多嘴,因而……他每日做糊涂官,有人去跟他談張家或者是礦業的事,听說他都嚇得色變,前些日子,他就一直開始假裝自己生病了……這病時好時壞……」

天啟皇帝︰「……」

張管事接著道︰「整個廣平府,其實絕大多數人,都和縣令和知府差不多的,有的從咱們這里得了好處,都是同路人,有的如那知府一般,就好似廣平府壓根就沒有廣平礦業,不問、不知、不談!」

天啟皇帝︰「……」

張管事道︰「至于朝中,朝中諸公,有人得過張家好處的,自然絕不會說什麼,就算沒得好處的,這廣平府畢竟不是什麼要害之地,自然也不會清楚。」

「倒是……倒是還有一群人……其實……也來過廣平府……想要查看這廣平礦業……」

「有人來過?」天啟皇帝凝視著張管事。

張管事點頭道︰「是的,有一些商人還有財主,因為買了許多礦業的股票,便想著來看看經營,結果人一來,其實也傻眼了……」

「而後呢,他們為何不聲張?」

「怎麼敢聲張?听到有人絡繹不絕的來,小人也害怕,連忙回去稟告,結果老爺修書回來,說怕個什麼,這些人都是買了股的,放心大膽讓他們看,能特地趕來的,手里都是有大量的股票的,他們還敢胡說八道,擋了自己發財嗎?就算偶有人胡說什麼,也不擔心,這東西,誰敢戳破,便是大家的敵人,誰說誰死!」

天啟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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