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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章︰朕不許

李國听到這番話,不禁打了個寒顫。

用全家的命來作保……

這不是擺明著……絲毫情面也不給了嗎?

他不禁顫栗,此時卻是無言,只是紅著眼楮,其實他比誰都清楚,這些銀子,他不能認,認了……便什麼都完了。

于是,只好咬牙道︰「這或許……乃是錦衣衛栽贓陷害……懇請陛下……明察。」

此言一出,便算是徹底和張靜一卯上了。

誰知道這宅邸里的銀子,是不是錦衣衛偷偷藏的?和我李國沒有任何關系。

畢竟……李國是出了名的清廉。

可在許多人的眼里,錦衣衛的名聲可不太好。

李國此言一出,天啟皇帝再次勃然大怒起來。

卻在此時,鄧健笑著道︰「這個容易,是不是構陷,大家一看便知,須知道,銀子是會說話的。」

銀子會說話……

所有人不解地看著鄧健。

鄧健道︰「這些存銀……都是制成了銀錠之後再進行存放的,或者……是有人將這銀子送到這兒來之前,就已專門溶制過。而不同成色的銀子,其實成色也不同。當然……不只如此……還有這里一處庫房,諸位可以自己看看,這庫房一看就有一些年頭了,上頭的灰塵……便是明證。」

「有不少庫房的銀子,可能一兩年內,都不曾有過人為搬動過的痕跡。也就說,有的金銀已經在此存放了一兩年之久……李公,你來說說看,錦衣衛莫非一兩年前,就已經開始栽贓構陷你,將這些金銀,事先存放于此嗎?」

說著,鄧健又道︰「其實想要知道是不是構陷,辦法有很多,我方才說的只是其中一種而已。除此之外……」

他進入庫房,取出一錠銀子來,而後笑著道︰「陛下請看這銀子的成色,這里的銀子都比較整齊,也就是說,應該是同一個銀坊熔煉成錠,大規模熔煉的銀坊,這天下是有數的,只要順藤模瓜,一查……就能知道出自哪一個銀坊,最後……就能將人揪出來。」

鄧健頓了頓,又道︰「只是這樣,過于耗費時間!其實還有一種辦法,這守著庫房的人,一定是李公的親信,所以……只需一問,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說到這里,他看向李國道︰「李公……你想試試嗎?」

就在此時,有人推搡著一個主事來。

這主事戰戰兢兢,口里哀嚎著,又見李國跪在地上,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忙不迭地拜倒道︰「冤枉,冤枉啊……」

張靜一突的道︰「我來。」

說著,先拉一個賬房模樣的人來,令他跪下,口里大呼道︰「你們是誰的人?」

這賬房看了一眼李國。

很明顯,李國乃是當朝大學士,他不敢開口。

他遲疑了很久,張靜一卻沒有繼續逼問,只是轉眼間,他已從衣兜里掏出了短銃,直接頂著他的腦袋。

砰的一下。

這人腦袋已如碎裂的西瓜一般,來不及慘叫,便直接倒在血泊里。

群臣皆都嚇了一跳。

沒想到這個時候,張靜一會當著陛下的面直接殺人。

可絕大多數人,一言不發。

張靜一隨即才走到那主事的面前,冷聲道︰「你是誰的人?」

這主事早已嚇尿了。

褲襠處不明的液體流出來。

他不敢去看一旁賬房的尸首,卻是渾身發抖,口里不受控制連珠炮似地道︰「我……我的老爺……是當朝李學士……」

李國听到這里,已是眩暈。

能在這里看守的,都是他的心月復,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都不為過。

可此時還是大難臨頭各自飛。

張靜一冷笑道︰「你家老爺,不是那什麼陳睿嗎?」

主事驚恐萬分地道︰「陳睿……只是假借了一個名字……就……就是因為世上早沒了陳睿這個人,所以才假以他的名義購置了這宅邸,我……我……我打小……便是老爺的書童,跟了老爺四十七年,誰是我家……老爺,我自然……自然再清楚不過了。」

張靜一眼角的余光瞥了李國一眼,李國已露出了絕望之色。

張靜一道︰「你如何證明呢?」

「證明?」這主事忙道︰「不需……證明……我的兒子,就在老爺這里當差,對了……老爺還……舉薦我兒去國子監做監生……這個是可以查實的。早年的時候,老爺一直都是我伺候,他的事,我都知道……又需如何證明。」

張靜一隨即微笑著,看向李國,道︰「李公,此人,你認得嗎?」

李國閉上眼楮,顫抖道︰「不認得。」

不能讓,認了就徹底完了。

張靜一便朝這主事獰笑道︰「你看……你家老爺不認得你。看來你在欺瞞我啊!」

「不不不。」主事忙道︰「老爺……老爺,是我啊,是我……李福啊……老爺……我…」

說著,這主事又道︰「這事好查,這事好查,你別開銃……老爺的臀上,有大黑痣……我最清楚……還有少爺……少爺……」

「閉嘴!」李國終于無法忍受了。

眾目睽睽之下,他已感受到了巨大的羞辱,于是朝著李福怒吼︰「閉上你的嘴巴。」

「老爺……」李福繼續朝他嚎叫。

李國此時已羞怒到了極點,堂堂內閣大學士,竟是淪落到了這個地步。

而那些隨駕的大臣,此前一直為李國說話,可現在,卻都不吭聲了。

卻見李國怒不可遏的樣子︰「是我的,是我的……我實說了吧,這宅邸是我的,庫房里的銀子……也都是我的……」

他瘋了一般,嚎叫,怒吼,此時已是斯文掃地,到了這個地步,眾叛親離,既已知道無法抵賴,此時情緒便宣泄了出來。

他吼道︰「我乃內閣大學士,我難道就不該有一些積蓄嗎?你們也就不必清點啦,這里的庫銀,是七百三十九萬……可……這又如何呢?這滿朝文武……有幾人干淨?有幾人?別人可以,我為何不可?真要查,誰敢說自己清白?既然如此,為何獨獨針對老夫?老夫從四歲開始,便開始讀書,先學論語,後能熟讀四書五經,寒窗十載,求取功名,難道真只是要造福蒼生?」

他冷笑,一臉鄙夷之色,接著道︰「可笑!老夫為官數十載,只見有人爭權奪利,見有人貪贓枉法,就不曾見什麼造福蒼生。不過是笑話而已,正是因為大家都不干淨,是以才需打一個仁義的幌子來遮羞,世上何來這些?」

他似乎還在為自己辯解。

只是辯解的形式不一樣了。

起初是抵死不認。

現在似乎想要為自己找一個正大光明的借口。

他道︰「如今事敗,我無話可說,貪墨所得,盡在于此,老夫一輩子的心血,自然毀于一旦,可……誰也別想瞧我笑話……沒有人可以……」

「住口!」此前還為李國辯解的御史顯得有些慌,立即大聲斥責道︰「李公,你乃數朝老臣,竟說這樣的話。」

「時至今日,何至于此?」

又有人站出來,義憤填膺之狀。

其實這也可以理解,你自己貪贓枉法也就算了,為何要把大家都拉下水?

非要將所有人的遮羞布扯下來!

李國哈哈大笑起來,卻不看他們,只看天啟皇帝︰「陛下……難道這天下,有錯的只是臣嗎?陛下呢,陛下難道不是奢靡無度?還有那張靜一,他難道不也是打著所謂新政的名號,爭權奪利?你們可以,臣為何不可?」

天啟皇帝萬萬沒想到,這個老東西,居然敢罵到他的頭上來。

天啟皇帝笑了,道︰「這不一樣。」

李國咬牙切齒地道︰「有何不一樣。」

天啟皇帝道︰「因為朕是昏君。」

李國︰「……」

這就屬于只要我沒有底線,尷尬的就是你了。

天啟皇帝隨即目中掠過了殺機,他突然道︰「將那人給朕帶來。」

他手一指,卻是在遠處,早已嚇得瞠目結舌的李國之子李正榮。

李正榮嚇了一跳,轉身要跑。

早有幾個校尉擒住了他。

將他拖拽來,喝令他退下。

天啟皇帝輕描淡寫地給了張靜一一個眼神。

張靜一卻已將火銃送到了天啟皇帝的手里。

此時,天啟皇帝抬著火銃,對準了李正榮的腦袋。

李正榮早已嚇呆了,片刻之後,口里喃喃地叫了幾句饒命,而後,卻突然朝李國大吼︰「李國,你這老畜生,你不得好死,你就不能閉上臭嘴,少說兩句,你要害死我啊……」

李國嚇懵了。

他方才是怒急攻心,于是……不吐不快,表面上是在痛罵所有人,實則卻是希望在道德上為自己開月兌。

如今,見到自己的兒子怨毒地跪在地上,看著自己,對自己破口大罵。

剎那之間,李國清醒了。

下一刻,他忙叩首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

天啟皇帝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可聲音卻極是冷厲︰「朕是昏君,所以可以為所欲為,可你不同,你是兩袖清風的名臣,你不能這樣干,朕不許!」

許字開口。

銃聲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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