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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八章︰萬全之策

朱由檢這才緩了口氣,糧食還在便好。

這是一個冗長的車隊,裝載著貨物。

朱由檢嘗試著想要下騾馬,那趕車之人道︰「馬上就要到京城了,你應該也是要進京的吧?我瞧你虛弱,不妨我載你一程。」

這黑粗的大漢說著咧嘴,露出了一口黃牙,不過顯得樸實和友善。

朱由檢想了想,便點點頭,這一路顛簸,他覺得自己的骨頭要散架了。

于是忍不住詢問︰「你們是從哪里來的人馬?」

「南京。」

「南京……」一听南京,朱由檢感覺很親切。

太祖高皇帝的陵墓還在那里呢,這南直隸,乃是龍興之地。

于是他又詢問道︰「你們做的是什麼買賣?」

「天大的買賣。」這車夫覷見自己有些掉隊,便催促騾馬快行。

朱由檢苦笑。

這車夫道︰「其實到底做什麼買賣,俺也不懂,俺就是一個趕大車的,從南京征來,而後進京,不過隨行的管事,叫俺們謹言慎行,說是要規矩,也就是他們看俺老實,才帶俺來的。」

朱由檢瞧了那車夫一眼,還真是一個老實人。

隨即,朱由檢便見這一車車氈布包裹的貨物,似乎很沉重,足足十幾輛大車,車輪碾過官道,官道上立即有兩道很深的車輪印記,可見這貨物沉重。

于是朱由檢道︰「你們運送的可是瓷器?」

「瓷器?」這人搖搖頭︰「瓷器不值錢,俺們的管事說啦,瓷器算個屁。」

這話令朱由檢大驚,瓷器還不值錢?這得運的是什麼?

只見車夫道︰「都說了,這都是極值錢的東西……」

說著,他壓低了聲音︰「是送進京里,給老爺們的碳敬,你難道沒瞧見,這要入冬了嗎?一入冬,老爺們總要燒炭是不是?可不能將他們凍著了。」

這車夫煞有介事的樣子,很為京城里的人擔心的模樣,他似乎只理解這碳敬的字面意思。

朱由檢現在也算是懂一些‘事’了,一听這個,立即明白了,便輕皺眉頭道︰「還需特意從南京運來?」

「說是值錢得很,還說……今年得多送,這還只是南京這邊呢,江浙那邊……就更厚重了。反正都是管事說的,他絮絮叨叨,說是今年得加倍,說是遇到了事……」

朱由檢好奇道︰「遇到了什麼事?」

「這就不得而知了,只听管事的罵朝廷害民,咱們南京的諸官,為民請命……」

朱由檢一頭霧水。

等入城的時候,其他的車馬,都需盤查,門丁個個凶神惡煞,甚至攔下有的車馬,將里頭的東西翻得亂七八糟。

倒是這個車隊雖然車多,門丁要上前,而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居然只輕松地上前,和對方低語幾句,這門丁便堆笑,朝他作揖,接著退了開去,直接放行,也不盤查隨行的人員和貨物。

此時,朱由檢又累又餓,竟又睡了過去,等他再起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似乎在某處宅邸的柴院里。

這里早有許多人,都在忙著裝卸貨物。

朱由檢下了騾馬,那車夫便道︰「方才不好吵鬧你,咱們這地方到啦,俺跟管事求了情,準你在這兒歇歇腳,餓了餓?」

朱由檢打量著四周,這里……院牆很高,顯然是非富即貴的所在,可偏偏這院牆的一角,卻是污濁不堪,顯然這是下人們待的地方。

不過不遠處應該是庫房,卸載的貨物,便由人力,紛紛往庫房搬去。

一會兒後,便有這宅邸主人的管事帶著幾個家丁來,他們打著燈籠,燈籠上寫著李府的字樣。

管事與車隊的主事對接,二人倒是沒有什麼避諱,像是早就熟識一般,彼此作揖,都是堆笑。

李家的管事道︰「辛苦,辛苦啦,這麼遠的路,還要麻煩你親自走動。」

車隊的主事便道︰「這是該當的,我家老爺素來仰慕李公,李公居于廟堂,卻心系百姓,這些年來,沒少為咱們江南百萬生靈說話,因而老爺雖在南京,卻每日念著李公,這一次……搜羅了一些玩意,也請李公不要嫌棄。」

這李家的管事哈哈一笑,道︰「好說,好說,我家老爺也一直掛念著江南那邊,心系百姓嘛。來,這里的事,就讓伙計們去忙吧,咱們不妨去小堂喝口茶水。」

這主事便道︰「客氣。」

彼此又謙讓了一會兒,便匆匆而去。

而這里則繼續忙碌。

朱由檢只覺得這里詭異,此時只想趕緊出去。

不過,他心里有些好奇,便問那車夫道︰「這……不是送禮嗎?怎麼說的……竟好像……」

車夫忙道︰「噓,小聲點,是碳敬,話不可亂說。」

朱由檢便問︰「你從前也經常來京城……送禮?」

「俺可不經常來,這是肥差,不過六七年前也干過,只是……都不是送京城的,這做老爺的在京城為官,誰往京城里送啊!都是去他家鄉里送!」

「不過听聞現在不同了,現在的老爺,听說許多都是北直隸的人,本身家就在京城,沒法兒……所以現在大家也不似從前那般大張旗鼓,大多都還要遮掩一些,這可是天子腳下哩。」

朱由檢沒有繼續問,而是道︰「我的包袱呢?」

車夫去尋了,交給了朱由檢。

朱由檢便朝他行了個禮道︰「後會有期,多謝。」

車夫道︰「你要走?」

「是,我有急事要辦。」

「這天都黑了,你若出去,可有歇腳的地方?」

「有的。」

車夫想了想,從身上模了幾個銅錢,塞給朱由檢,才道︰「你也別在俺面前裝了,你這一身衣衫,還有這模樣,分明是落了難,不然怎麼會倒在路邊?人在外頭,都會踫到難處,俺不是一個有什麼大本事的人,幸好俺這一趟油水足,這三十多個錢,你別嫌棄,分成兩瓣來花,總也能堅持幾日。」

朱由檢當然不肯要。

車夫卻拼了命地要給,二人磨蹭了好一會兒,朱由檢見許多人朝這角落看來,便還是將錢收了,禁不住眼眶一紅,朝他點點頭道︰「我去了。」

說著,背著行囊便要走。

才剛剛出了這里,前頭是個月洞。

誰料這個時候,那李家的管事又帶著人折返回來,一見到有人從這里出來,月下細細一瞧,卻見是個落魄之人,他大怒,上前揚手便給朱由檢一個耳光,大喝道︰「大膽,這里是你可以出入的嗎?狗一樣的東西,要出入,走你的狗門。」

朱由檢差點一巴掌給打昏了過去。

一時羞怒無比,這李家管事則繼續咒罵︰「沒規矩的狗東西……」

倒是有一個家丁好心,扯著朱由檢往另一頭走,原來這地方,有前後兩處門,一頭是通往李家的側堂,一頭則是對外的,所謂的狗門,其實就是小門,是下人們出入的地方。

朱由檢跌跌撞撞,狼狽無比。

另一邊,卻是那李家的管事匆匆地到這邊拿了一個賬目,而後匆匆趕去了李家的中堂。

此時是拂曉之時,李家內外亮了一些燈火,管事笑嘻嘻地將賬目送給此邸的主人李國。

而李國則已穿戴妥當,他是內閣大學士,卯時三刻就要去內閣里點卯辦公。

李國沒有看賬目,只是輕描淡寫地道︰「入賬就是了,不必給老夫看……」

管事十分恭敬地道︰「是。」

李國隨即動身,出了中門,而那管事則小心翼翼地作陪,一直送到中門這兒,而此時,早有轎子在此候著了。

這轎子並非是八抬大轎,而是尋常的小轎子,李國平素里,為人很簡樸,不尚鋪張浪費,這是人所共知的事。

此時,他緩緩地坐進了轎子里,想了想,突然道︰「李福……要好生款待一下,也好顯得我們待客有道。」

「是,老爺放心,小人早就預備好了。」

李國顯得很滿意,看了一眼這管事,很是欣賞地道︰「李福啊,這些年,你盡心竭力,讓老夫少操了許多心。你的兒子,現在如何?」

「還在讀書,不過……」

還不等他說完,李國便笑了笑道︰「老夫過一些日子,讓他進國子監吧,就算沒有功名,至少也可落個監生之名。」

這李福驟然之間,受寵若驚,立即道︰「多謝老爺。」

說著,他感激涕零地跪下,三叩。

那頭,李國的轎子卻已起了。

這等御人的手段,李國自然再熟悉不過了,人家好好的辦事,就得給人家甜頭。

只是此時,他坐在搖晃的轎子里,卻想著心事。近來陛下催促改桑為糧過緊,自己夾在中間,倒是兩頭為難啊。

想的恍惚出了神,他隨手掀開了一邊的轎簾子,想看看拂曉的京城街巷。

這時,卻見街道上,一個裹著舊大衣的人正背著包袱,極是狼狽地在街上行走著,他似乎還捂著自己的臉,此時是最寒冷的時候,身子被縮成了一團。

李國此時眯著眼,似乎覺得掃了興,便放下了轎簾子。

「看來……今日得想一個萬全之策了。」他喃喃念著。

………………

今天有點感冒,吃了點藥,白天睡了很久,不過起來已經精神了,正在趕稿,大家別急,只是更新晚了一點,但是會趕在十二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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