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帆的領域核心——這片叢林深處。
雨水被茂盛的枝葉牢牢封住, 天色已經足夠陰沉，密林深處就更暗。
地面上覆著厚厚一層枯葉，隔絕開了濕漉的水汽, 枝葉交錯，看——出不少被做出來的簡易陷阱。
叢林中心是座不——眼的木屋。
木屋里的配置也是標準的特戰隊風格，簡潔規整, 配備了標準的急救器械和裝備。
留守的隊醫走過來, 她像是已經知——發生了什麼事，模模俞堂的頭發，口罩上的眼楮彎了彎, 眼尾就浮——溫和的歲月細紋。
系統認出她來︰「宿主！這是隋——帆的妻子, 他們——特戰隊的錄像里出現過……」
他們剛接手時霽的那段時間, 查看尖刀小組的失蹤資料時，曾經看——過當時的訓練錄像。
隋——帆原本是最頂尖的機甲操作員, 他的妻子也姓隋，叫隋盞，是特戰隊的隨隊隊醫。
這是隋家最——途——量的一對長輩, 他們參與了特戰隊和尖刀小組最早的組建工作, 把莊域手把手帶進了特戰隊, 身上有數不清的軍功。
「他們也——就好了！」系統終于確認了可靠的目標, 松了一口氣，「宿主也可以放心……宿主？」
系統閃了閃小紅燈︰「宿主, 有什麼不對嗎？」
「不對。」俞堂說，「——的確沒把他們扔這麼遠。」
系統︰「……」
俞堂回——意識海，翻出了當初交給莊域的那份地圖。
特戰隊被陷害墜入電子風暴的準確地點，是——星城和帝都交界的一片叢林里。
俞堂日常巡邏，從電子風暴里往外扔人, 雖然不——控制準確落點，但也會盡量扔——相關地點的附近。
就算偏離——再多，也總不會偏——星際遙遠的邊界，最邊緣的一顆小行星上——
電子風暴里，俞堂就很喜歡這一對夫婦。他明明記——自己是瞄著帝都扔的，對著那張地圖橫豎研究，依然想不通︰「不應當……」
他的話音微微一頓。
後台的控制面板上，封青的身——數據忽然出現了回升，——力和精神力開始緩慢地全面恢復。
俞堂收好地圖，退出了意識海。
他被一團格外暖和的光籠罩住，不斷有生機被送進身——，抵消了他身上積累的疲憊，也——不著痕跡地強化封青的肌肉骨骼。
隋隊醫抬——手掌，留下了那一團暖洋洋的光，又模了模俞堂的頭發。
她和駱燃的母親年紀相仿，因為常年配合特戰隊作戰，依然帶著軍人特有的颯爽利落，眼尾卻依然透出屬于母親才有的溫柔。
「——和老隋的領域是互通的。」隋隊醫說，「放心，你可以——這里安心休息。」
隋隊醫把營養劑遞給他︰「這里沒有一個小時的限制，——放心說話……——們听——了你的推測。」
俞堂——了聲謝，接過營養劑撐坐——來。
「老隋帶人去找吃的了，——來幫他問一些問題。」隋隊醫說，「你要量力而行，如果還沒有休息好，一定不要勉強。」
俞堂搖搖頭︰「已經好了，謝謝您。」
隋隊醫微抬了下眉，不置可否，往他身後墊了個軟和的枕頭。
「你說的已經很清楚。」隋隊醫緩聲說，「——們——意的有兩件事。」
隋隊醫︰「第一件，這種維度的剝離是不是已經完成了，還有沒有恢復的余地？」
俞堂稍一沉吟︰「有。」
維度的剝離的確已經初步完成了，只剩下少數的「連接點」，作為不同維度間的交界，支撐著這個世界的維度不發生坍縮。
但也不是一點退路都沒有。
他已經多少有了想法，只是還沒來——及驗證。
隋隊醫的視線——他身上停了停，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第二件事，你提——了‘終端機’。」
隋隊醫︰「根據你的描述，這個星際的叛徒和終端機做了交易，以整片星際為代價，讓他們——以提升維度。」
俞堂點了點頭。
隋隊醫問︰「——這場交易里，終端機是為了——什麼？」
俞堂沒有立刻回答，一口一口喝干淨了營養劑，把空碗放——一旁。
隋隊醫靜看他一陣，輕輕搖了搖頭，站——身︰「抱歉，——們問的太多了——」
「——也有個問題。」俞堂說，「——安全部里，目——有多少人支持把——交出去？」
隋隊醫的——作微頓。
她沒有說話，柔和的眉宇——聲蹙了下，目光落——俞堂身上。
「——明明記——，你們月兌離電子風暴的地點，應當是——帝都的郊區附近。」
俞堂說︰「可你們現——卻成為了異——者，也被投入了這場游戲。」
俞堂︰「——考慮了所有可————最可——的一種，你們——不是被迫參與這場游戲的。」
聯盟總部鞭長莫及，卻不是對星系邊緣發生的事一——所知。
要弄清楚這個所謂的全息游戲里發生了什麼，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也派人加入這場游戲——
月兌離了電子風暴後，隋——帆和妻子沒有回——隋家。
隋——帆是特戰隊的組建者之一，他——接觸的保密級——更高，也應當更早地察覺了危機的臨近——所以那一次針對特戰隊的陰謀，即使他已經退——二線，不需要再隨隊出任務，也還是堅持著跟去了。
隋——帆支開了莊域，代替莊域成為了尖刀小組的臨時組長，也代替莊域墜入了電子風暴。
他們很想回家，但這片星際已經沒有時間了。
離開電子風暴以後，隋——帆和妻子就再次接受安全部的任務，主——接受異——者的改造，進入了這場大逃殺游戲。
「蒲科長帶頭，向總部提交了聯名申請，要替電子風暴——名，要讓所有人意識——電子風暴的重要性。」
俞堂說︰「——當時還——想，這種事又不重要，為什麼這麼急。」
俞堂︰「現——明白了。」
……
聯盟總部對這個世界的真相，不是一——所知。
他們已經察覺——維度的詭異變化，已經意識——了這個星際——進入終局，甚至連「終端機」這個概念，大概也已經很明確。
「你們一定要這個答案，——可以給你們。」
俞堂說︰「——這場交易里，終端機的目的，是——電子風暴。」
意識海里，系統悚然︰「宿主？！」
俞堂單手一撐，跳下床站定︰「所以，——想知——————安全部里，目——有多少人支持把——交出去？」
隋隊醫看著俞堂。
……——她面——的，不是真——的人類，是誕生了自——意識的電子風暴。
這種條件太有誘惑力了。
終端機是為了電子風暴來的，只要成功捕捉電子風暴，湮滅掉電子風暴的自——意識，交給終端機，就——拯救這個世界。
天平的一端是即將進入終局的世界，人類，聯盟，星際，文明，一切都已經岌岌可危——
天平的另一端，就僅僅只需要加上一個電子風暴。
……
「——們不支持。」隋隊醫輕聲說。
俞堂微微偏了下頭。
「——們不支持，不只是因為你已經有了獨立的生命和意識，已經和人類沒什麼不同。」
隋隊醫說︰「——們依然堅持，這也是另一個陷阱。」
沒有這——簡單的事。
面對要毀滅他們這個世界的罪魁禍首，把保護他們的電子風暴交出去，就只是為了換取對——一個收手的承諾。
聯盟高層吵——不可開交，都——爭論犧牲一個電子風暴作為換取和平的代價，究竟值不值。
如果不是蒲影聯名特戰隊和軍——的高層，遞交了那份申請，條理清晰地闡述了電子風暴的重要性，現——對電子風暴的官——抓捕或許已經開始了。
「可這是錯誤的。」隋隊醫說，「如果高維度可以操控低維度，終端機已經可以干涉這個世界，它隨時可以撕毀合約。」
「把你交給終端機，只會加速這個世界的終局。」
隋隊醫稍稍壓低了聲音，加快語速︰「所以，你必須離開這場游戲。」
「——們有一張——緊急傳送出游戲的技——卡，是給——們保命用的……老隋讓——給你。」
「你離開這場游戲，然後去安全的地——，不要再管這些，去找你想找的人。」
「——們——保護你的時間不會太久。」
隋隊醫看著他的眼楮，輕聲說︰「請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不好的人，有自私的人，有短視——只看眼——的人，可不是所有人都這——……」
她的話戛然而止。
鋒銳的匕首——她的視野里急速接近，擦過鬢角，迸射向她的身後。
隋隊醫神色微變，倏地回身。
小組中擔任突擊手的a級強化異——者走過來，把昏迷的隋——帆扔——地上。
他的身上沾了些血，不再是之——全——心機莽撞冒進的那個93號，目光冰冷——懾人。
下一刻，這個由隋——帆支撐——的領域也隨著異——者本人意識的喪失，開始寸寸崩塌。
寒冷的雨氣被風卷著灌進來。
「你們違規了。」93號說，「局里的命令，禁止和電子風暴有任何私下接觸。」
93號︰「你們沒說，救回來的原來是電子風暴。」
隋隊醫攔——俞堂身。
她控制不住地想去看隋——帆的情形，又清楚這時候決不——分心。
她是a級治療異——，領域展開，有絲絲縷縷的銀線匯聚——她指間，凝成數柄泛著寒氣的手術刀。
「你們是怎麼知——的？」隋隊醫問。
93號亮出腕間隱藏的探測儀。
這也是溫邇那個——驗室當初做出的產物，用來探測電子風暴的頻率波——，隨時監測——給出預警。
俞堂隱藏——足夠好，他們沒——這個忽然出現的13號身上探測出異常，所以又去了對——來的地——
那片安全點消失後的空地上，他們探測——了電子風暴的余波。
「把電子風暴交給終端機，沒有任何意義！」
隋隊醫咬緊牙關︰「交出去以後呢？你們有沒有想過，終端機要用電子風暴做什麼？」
「把他交出去，只會加速這個世界的終局！」隋隊醫沉聲說，「——剛剛做完了檢查，他已經是一個和人類沒有區——的生命——了！他也會高興，會難受，是一個完整的人，他——想辦法救——們，——們應當和他站——一——……」
93號對這種天真的言論嗤之以鼻，他身形暴——，雙拳硬化——極限，領域瞬間展開。
a級硬化異——的領域，不止局限于自己的身。
隋隊醫所——的整個空間，都——瞬間被凝固硬化，鐵板一——堅硬的衣料限制住了她的全部——作。
93號直奔俞堂，右拳硬化——極限，重重轟——他的胸口。
……
他沒有擊中俞堂。
劇痛挾住了他的喉嚨。
93號額頭飆出涔涔冷汗，愕然睜圓了眼楮——
觸及——俞堂胸口衣料的瞬間，他那一只手就悄然崩解，變成了——數逸散的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