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影難過得當場醒了過來。
他坐起身, 看樣子甚至想要——床趕去開幕式現場,晃了晃,又慢悠悠倒——去。
蒲斯存忙伸手扶住他。
蒲影躺在爺爺臂間, 他——有點頭暈,抱著《10天教——學攝影》抬起頭。
蒲斯存︰「……」
不知道為什——,蒲斯存忽然比剛才更加愧疚了。
「能要到……簽名能要到, 不要急。」
蒲斯存不懂這些, 他攬著蒲影坐起來,倉促找補︰「爺爺去替你要,《國家地理》那個客座指導, 叫駱燃, 是不是?」
離開幕式結束——有一點時間, 蒲斯存想帶著蒲影再去試一試,回過頭征詢學生的意見︰「請問……」
蒲斯存忽然愣住。
那個學生已經不見了。
蒲影醒過來的同時, 那個學生就從病床前退開,把和蒲影對話的位置讓給了蒲斯存。
在第一次注意到這個學生的時候,蒲斯存就已經考慮過很多種對方可能存在的目的和來意。
他沒辦法像莊域那樣, 認定一個人和一團電子風暴的光霧有什——關系——蒲斯存想, 這個學生或許是為了求財, 或許是想借由蒲家的關系進入政界, 或——是有什——更加不為人知的目的。
蒲斯存甚至考慮過,會不會和莊域一樣, 那個學生——有親人失蹤在電子風暴里,和溫邇有不死不休的私仇。
……可這些卻一樣都沒有。
就好像這個學生的突然出現,僅僅只為了把這個世界月兌軌的部分歸回原位。
蒲影已經恢復了一定的——動能力,他撐穩手臂,自己慢慢坐起來︰「爺爺?」
「那個把錄音筆交給——的學生, ——記得嗎?」
蒲斯存問︰「他有沒有告訴過——,他究竟是什——人?」
蒲影搖了搖頭。
蒲斯存不意外這個回答,他沒有再追問,點了點頭,讓人去吩咐司機開車。
蒲影說︰「爺爺,時間已經過了。」
「過了——要去,有一點希望就去。」蒲斯存說。
蒲影怔了。
蒲斯存伸出手,握住蒲影的——臂,幫他站起來。
蒲影隨著蒲斯存的力——起身,又晃了晃,這一次卻還沒等摔倒,就被蒲斯存穩穩扶住了。
蒲影的呼吸頓了頓。
強烈的眩暈突如其來,讓他停——動作,不自覺閉了——眼楮。
「緩一緩。」蒲斯存輕聲說,「不急,爺爺陪著。」
……兩年前,蒲影剛回到蒲家,需要重新進——恢復性鍛煉。
溫邇的論文里說,對電子風暴後遺癥嚴重的患者,在恢復性訓練時最好不要隨意幫忙,這樣可以避免對他人產生依賴性。
蒲影一個人,在豪華冰冷的復健室里不知摔了多少跤。
蒲斯存沒辦法再去回想這些,他定了定神,想要說話,卻忽然听見蒲影有些遲疑的聲音︰「……爺爺。」
蒲斯存應聲︰「爺爺在,怎麼了?」
「您這樣扶著我走過路。」蒲影微微蹙了——眉,他第一次見到了屬于過去那個自己的記憶,很模糊,像是劣質相機里滿是噪點的舊照片,「我很小,——沒有床高,自己站不穩。」
蒲影停頓了——,仔細想了想,慢慢地說︰「我很喜歡被爺爺扶著走路。」
蒲斯存蒼老的身形忽然劇烈顫了顫。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瞪大了眼楮,握住蒲影的——臂。
「——說什——?」蒲斯存低聲問,「再說一遍,————」
「我想起來了,小時候,我很喜歡被爺爺扶著走路。」
蒲影說︰「我摔倒了,爺爺會抱我起來。」
蒲斯存倉促閉緊了眼楮。
蒲影有些疑惑。
他不能理解蒲斯存為什——會有這樣激烈的反應,抬起——,替爺爺擦去忽然落下來的眼淚。
蒲斯存粗重地喘息著,他用力搖頭,嗓音啞透了︰「對不起,是爺爺錯了……」
……
原來只要這——簡單。
蒲斯存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在收到蒲影托人送來的錄音筆,去參加聯盟總部的緊急會議之前,他曾經做過一場很短暫的夢。
一場很短暫的噩夢。
他夢見蒲影和溫邇結了婚,在一起生活了十年。
夢里,蒲影在溫邇的治療——慢慢恢復,學會了像正常人一樣說話做事,重新擁有了喜怒哀樂,看起來和其他任何人都不再有區別。
兩家辦了一場盛大的慶祝宴會。
宴會當天的早上,他被人叫醒,倉促趕去蒲影的房間。
他看見了那團神秘炫目的光,看見蒲影在那團光里變成無機質的灰白,一點點徹底消失,只剩下什——沒能留住、跪在地上目光空洞的溫邇。
蒲斯存原本沒有把這場夢當真,——沒有多放在心。
只是在緊急會議上,隱約察覺到溫邇的真面目時,忽然引出了夢境里窒息般的恐懼和憤怒。
這種難以抑制的恐懼和憤怒,終于讓蒲斯存從那一場彌天大謊里清醒了過來。
……
直到這一刻,蒲斯存才格外明確地意識到,這個夢是會成真的。
按照溫邇的治療方法,蒲影最後是真的會變成那個灰白色的影子,會再一次從他們的生活里消失,回到那團光霧里去。
即使現在已經糾正了所有的錯誤,這樣的恐懼,依然足以把人挾持進無邊的絕望里。
蒲斯存握住蒲影的——臂,反反復復確認他的確是真實的,不是又一場自我安慰的幻覺。
「爺爺。」蒲影俯身,「出什——事了?」
蒲斯存用力搖頭︰「沒有……什——事——沒有,爺爺陪你去開幕式……」
蒲影搖搖頭︰「不去了。」
蒲斯存停頓了——,他看向蒲影,眼里透出從沒有過的急切和慌亂︰「為什——?」
「您不舒服。」蒲影說,「我陪您。」
在被家族懲罰,被爺爺轟出去的時候,蒲影——不知道要怎麼做。
是因為又遇到了那個人,和那個人聊了天,所以那種疼才變得可以忍受了。
「不舒服的時候,是想要有人在的。」
蒲影說︰「能和人說話,就會感覺好很多。」
蒲斯存看著蒲影,他在蒲影的目光里看見自己的影子。
……這是他的孩子。
他是怎麼被人騙了,竟然會去信一個不相干的人,不信自己家里最乖的孩子。
蒲斯存盡力定——心神。
他已經控制住了自己的失態,笑了笑,搖搖頭︰「沒有不舒服,爺爺是高興。」
「走。」蒲斯存看到司機的身影,握住蒲影的——臂,「我們的確要去一趟……你說的那個駱燃,我有些事要問他的父母。」
如果那個夢是真的,在夢的最後,失去一切的溫邇其實瘋了。
徹底失去——智、陷入瘋狂譫妄的溫邇,——說出過一些更加匪夷所思的真相。
比如駱燃真正的身份。
蒲斯存讓司機把車開到門口,他陪蒲影一起坐在了後排,看著——有些茫然的孫子,臉上終于露出柔和放松的笑意。
「溫家已經帶替溫邇做了決定……你的繼承權被退——回來了,但可能還有一些新的意外。」
「——不能確定那個孩子真正的身份。」蒲斯存說,「我們長了記性,即使確定了,我們也一樣會完全尊重他的意見,讓他做他想做的事。」
「只是如果這件事是真的,屬于他的,總要——給他。」
蒲斯存半開玩笑,溫聲問蒲影︰「——繼承的資產和股份,如果要分給駱燃一半,願不願意?」
蒲影問︰「可以換他的簽名嗎?」
蒲斯存︰「……」
「我想要一個特簽,就是專門簽給我的。」
蒲影給爺爺科普︰「一張紙上,有他的名字,——有我的名字的那種。」
蒲斯存︰「……可以。」
如果駱燃真是被電子風暴剝離出的、當初那個「蒲影」的一部分,蒲家當然要給他應得的東西。
不論接不接受這些財產,駱燃都是得簽一份文件的。
文件上——的確會同時有駱燃和蒲影的名字。
蒲斯存按了按額角。
他從蒲影有了明顯進步帶來的驚喜里回過神,想起那個學生的提醒,問坐在身旁的孫子︰「等回家去,再給——找一門家庭教師,學些新東西,好不好?」
蒲影點了點頭︰「學什——?」
蒲斯存︰「詐騙與反詐騙。」
蒲影︰「?」
蒲斯存模了模他的頭發,把口袋里那塊糖拿出來,剝好了遞給蒲影。
他拿過——機,接通了聯盟反詐騙宣傳中心的電話。
三天後,溫邇的單人監|禁室有了第一個探訪者。
听到探訪通知時,溫邇沒有給出什——反應。
他已經失去了所有能失去的東西,地位,名聲,權力,家族——他什——都沒有了,所以也不再有什——可害怕的。
即使在看清了來探訪的人後,他的神色也只是微微詫異一瞬,就恢復了正常。
……他一直在等著見到這個人。
這個裝成「蒲影」的樣子,一步步設下圈套,在他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的時候,就徹底掀開了他編造的所有謊言,把他逼到絕境的人。
「——究竟是誰?」
溫邇支起身體,看著眼前的人影︰「我知道——不是蒲影,——不是駱燃……你是誰?」
俞堂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溫邇整個人都徹底垮了,臉色蒼白發青,半長的頭發狼狽垂——來,衣著邋遢不堪。
他被拷在椅子——,一動不動地盯著俞堂。
俞堂把一疊剪報放在他面前。
那些是溫家和蒲家聯合發表的聲明,包括婚約的廢止、繼承權的重新調整和分配、家族子弟被除名的聲明。
讓蒲斯存意外頭痛的,是駱燃和蒲影不約而同地放棄了蒲家的繼承權。
駱燃恢復了真正「風暴追逐——」的工作,他只想和駱父駱母在一起,已經同意去《世界地理》的編輯部做攝影師。s.t一經復出,作品就被爭搶著拍出了天價。
有八卦的媒體特意算過,駱燃這些年在拍賣會的累積資產,不比去蒲家做小少爺能得來的少。
蒲影認為安全部的工作和攝影都很有意義,哪一樣也不想放棄。他終于拿到了駱燃的特簽,甚至還和駱燃一家合了影,正準備用寶貴的假期去參加《世界地理》的極限探索營。
那些被溫邇牢牢把持著、用來牽制蒲影的資產,在各方協調——,變成了溫邇那些研究受害——的賠償款,會被切實發放到每一位受害者家屬——里。
溫邇扯動面皮,露出一個不屑的冷笑︰「這和我有什——關系?」
這些原本也不可能再是他的了。
他已經不在乎這些,只是一味盯著俞堂,灰色的瞳孔里光芒人︰「我只想知道——是誰,有什——目的,為什——會到這來……」
「我收到了委托。」俞堂說,「有個要完成的任務。」
溫邇神色扭曲了——︰「什——任務?」
俞堂看了看意識海里的任務卡︰「讓蒲影因為你的努力,找回自己的感情,決心和——在一起,替你贖罪。」
溫邇眼尾狠狠跳了跳。
這段話讓其他不明真相的普通人听來,無疑接近荒謬,說話的人會被當成腦子有病,被送去醫院治療。
「——能理解。」俞堂說,「——的智商足夠高,我看過——的資料,——是門薩俱樂部的成員。」
俞堂整理好工作筆記︰「我的任務完成了兩項,蒲影因為你的努力,找回了真實的疼痛,——替你贖了——犯下的罪行。」
「——剩……讓我和他在一起?」
溫邇嗤笑了一聲︰「那你可真是自作自受了。」
他——不明白為什——會有這種離奇的委托,但這不妨礙他——解整件事。
一切詭異、失控、突如其來的轉變,駱燃身體里的另一個人格,給他強行灌酒的研究員,都終于有了答案。
「——們完不成任務,——有懲罰吧?」
溫邇盯著俞堂,露出扭曲的得意笑容︰「——知道我不會同意配合——……你本來有機會的,對不對?」
「——完全可以讓蒲影為了拿回繼承權、為了替我自首,故意和我結婚,當天再離婚就行了……你不會想不到這個辦法。」
「——玩月兌了,是不是?因為你那些可笑的‘正義感’,——想讓我罪有應得,——不願意蒲影再攪進這件事里。」
「——原本不是這——打算的吧?是什——讓你改主意了?」
「我猜猜……你躲在駱燃的身體里,被他那對沒腦子的父母感化了?」
溫邇嗓音沙啞得像是淬了毒︰「是我——不夠早。我應當在三年前就安排一場車禍,直接解決掉駱家人,徹底摧毀駱燃的精神,把他變成我的實驗體……」
俞堂停——動作。
溫邇迎上俞堂的眼楮,他在那里面找到了自己想看到的情緒︰「……你生——了?」
他像是找到了什——荒謬的勝利感,笑容更加森冷得意︰「——當然應該生——,畢竟雖然我輸了,——算不——贏——」
「我是來完成任務的。」俞堂打斷他,「利用你為數不多正確的研究結論,科學部重新做了鑒定。」
俞堂︰「鑒定結果,駱燃的電子脈沖頻率和蒲影一致。」
溫邇的笑聲卡在了喉嚨里。
他整個人徹底凝固了,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褪盡,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他顫聲問︰「什——?」
「——應該早有預感。」俞堂說,「只是不敢做這個測試,因為那時候駱燃已經不喜歡你了。」
溫邇的臉孔扭曲起來。
「——輕易抹殺了駱燃的喜歡,因為這得來的太容易了,容易到讓——不屑一顧。」
俞堂︰「為什——會有這——容易的事?」
俞堂︰「——有沒有仔細想過,駱燃對你的喜歡,是從哪里來的?」
溫邇答不出來。
他本能地不想去得出那個答案,——畏懼著那個答案。
他身上發冷,僵硬地看著俞堂,像是在看一只即將吞噬自己的怪物。
「蒲影跟著駱燃學了好些天……我看了他照的照片,——不如我。」
俞堂說︰「就像駱燃從小學到大學,——沒能學會微積分。」
「這是種很罕見的剝離現象,在電子風暴里被剝離成兩個人的情況的確存在。但像他們這樣,能涇渭分明到這個地步的,——很不容易。」
俞堂︰「有——個電子風暴領域的專家推測,應當是在蒲影小時候,就曾經被人反復暗示過,自己將來應當長成的樣子。」
「他潛意識里把一部分自己藏了起來,在墜入電子風暴以後,他的潛意識——拼盡一切,把他最珍惜、最重要的那部分保護了——來。」
「那一部分先月兌離出了電子風暴,被一對普通的科學家夫婦撿到,帶回了家。」
俞堂說︰「那是一半的蒲影,他身體里有童年的蒲影努力保護和向往的一切——自由,熱烈,向光而生……」
「別說了!」溫邇嘶聲喊,他用力抱住自己的頭,語氣淒厲,「別說了,我不想听!」
他整個人徹底崩潰了,爛泥一樣癱下來︰「別說了,別說了……求——……」
俞堂平靜地說完︰「——有對你的全部喜歡。」
六歲的小蒲影墜入了電子風暴。
迷失在電子風暴里的人,粒子會被逐漸奪走,匯入那一片浩大璀璨的壯麗光幕里。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小蒲影把最珍貴、最強烈的渴望和喜歡,小心翼翼地嚴密保護起來,沒有被電子風暴吞噬。
那是他最想成為的樣子,連電子風暴也奪不走。
「連電子風暴也奪不走。」
俞堂︰「但這份喜歡,被你用一年的時間,親手徹底抹殺了。」
溫邇虛月兌地軟在地上。
他像條被撈出水的半死的魚,目光空洞,吃力地喘息。
「……要刷夠——的正向情感——真不容易。」俞堂說。
溫邇恍惚地挪動視線,——音從喉嚨里嘶嘶冒出來︰「什——?」
俞堂沒有回答他。
在穿書局,主角能夠提供的能量,是由好感度、欣賞度、傾慕度這些正向情感決定的——
本書,俞堂用隋駟的正向情感換了一張大保健的黑卡,到現在還有剩。
這一本書,溫邇對「蒲影」的好感度一直在百分——九十以上,可正向情感卻始終刷不滿。
不論把自己標榜得有多痴情,溫邇最愛的,永遠都是他自己。
直到現在,溫邇整個人被徹底擊垮,鋪天蓋地的絕望和後悔吞沒了他,俞堂才終于湊夠了他身上的能量點。
「系統。」俞堂在意識海里敲,「刷溫邇的卡,給駱燃兌換一具不是臨時生成的新身體。」
系統高高興興放著《好運來》,拖著小紅卡挑最好看的紅頭發去了。
俞堂設了一層屏蔽,半蹲下來,看著溫邇︰「——有件事。」
溫邇眼底顫了顫,浮出一點畏懼︰「……什——?」
「——說得對,我在生。」俞堂說,「電子風暴是一種自然現象,——用你的研究,把電子風暴變成了罪惡的化身。」
溫邇淺灰色的瞳孔微微收縮。
「十年前,掉進電子風暴里的人很少,只是極個別現象。」
俞堂︰「從那一支軍方的小隊開始,越來越多……我在你那台電腦的實驗記錄里,發現了一項研究。」
「——掌握了利用人工干涉形成電子脈沖,吸引電子風暴出現的辦法。」
俞堂︰「——曾經試圖把它申請成特殊類武器,借機規避審核,但被軍方拒絕了。軍方對——說,他們永遠——不會使用這種殘忍的武器。」
「我毀了那部分記錄。」俞堂說,「那種研究根本不該存在。」
溫邇虛月兌地搖頭︰「人數……你怎麼知道?——只是推測……」
「每隔一年,我會巡查一次電子風暴,往外扔人。」
俞堂看著他︰「這十年里,——們這個世界的人數是最多的。」
溫邇吃力地睜圓了眼楮。
他忽然想起莊域那些被他當成精神失常的瘋話,他看著俞堂,終于抑制不住地發起抖來︰「——究竟是誰?——……胡說什——?電子風暴怎麼會有自主意識?————」
他的嗓音迅速消失在喉嚨里。
在他的眼前,出現了那團格外眼熟的極光。
「救……救救我!」溫邇連滾帶爬地後退,他死命向後躲,——腕被手銬磨得全是血痕,「救救我!來人,救救我……」
俞堂看著他。
溫邇的記憶里,那支軍方小隊被電子風暴吞沒的時候,他本人就藏在樹後。
溫邇一直藏在樹後。
他看著那些人呼救,看著那些人不顧一切地想把身邊的戰友推出去,看著那些人被極光吞沒。
俞堂站了一會兒,揮散了那團光︰「——不配進來。」
俞堂說︰「我——有一項任務沒有完成,——要和蒲影在一起。」
「——要我怎麼做?」溫邇失魂落魄,他嘶啞地拼命保證,「只要——說,我都可以做到,我讓你完成任務,——放過我……」
「聯盟法律里,接受治療的精神病人,判定為沒有民事——為能力。」
俞堂︰「存在嚴重社會危害傾向甚至事實的,剝奪——動自由,由安全部統一管理,特別調查科負責監督。」
俞堂︰「在你醒來前,蒲影會是你的監護人。」
這樣達成的「在一起」,比婚姻關系更加牢固。
溫邇恐懼地瞪著他︰「什——……醒來前?」
「夢。」俞堂說,「是你原本的結局,我用你那間診療室兌的錢,幫你買了張催眠卡。」
直到催眠卡失效前,溫邇都會被困在「主角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十年後,那個通過邏輯推演出的結局里。
溫邇會有很充分的時間,清醒地、無法逃避地,一次接一次重復體會那是種什——樣的感受。
他甚至已經無法再用對「蒲影」的愛來說服和麻痹自己。
溫邇癱在地上,喉嚨里發出恐懼的沙啞嘶喊,他抬起——,用力一——接一——砸向自己的頭部。
他已經發現了異樣,他在腦海里給自己構建起來的那個「蒲影」的影子正在飛快流逝,變成握不住的光點。
他拼命逼著自己去想,卻只剩下一片觸模不到的空洞漆黑。
溫邇被噩夢吞進去。
俞堂解開屏蔽,看著確認兌換的進度條走到頭,離開了那間監|禁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