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倒是挺甜的。
陸倦黑著張臉又躺了下去, 嘴巴里一股苦味混著甜，身上又冷又熱，蓋著被子也不舒服。
從來沒受過生病的苦的人現在竟然覺得有點委屈。
郁寧把陸倦桌上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給收拾了。
平時多是陸倦去他宿舍, 他都很久沒過來陸倦宿舍了，沒想到已經亂得不成樣，陸倦這個大少爺平時什麼家務都沒做過, 懶得收拾也能理解。
一回頭, 就看見陸倦躺在那兒視線卻直勾勾看著自己，臉頰是發燒後的緋紅。
郁寧走到床邊︰「怎麼了？」
伸手踫了下陸倦的額頭，藥吃下去沒多久不可能那麼快起作用，反而有了越來越燙的趨勢。
陸倦盯著他。
郁寧剛洗過手沒多久，手心是涼的。
下意識在他掌心蹭了蹭，陸倦抓著他的手腕, 「不舒服。」
說話聲音難听得連陸倦自己都嫌棄。
郁寧失笑︰「睡著了就不會了。」
生病的人估計是真的都會脆弱, 陸倦都沒法例外。
陸倦的手心燙得厲害, 郁寧只能被他握著手腕反手指月復輕敲他的手背。
藥有催眠的作用。
陸倦確實比剛剛還困，但郁寧身上的溫度又讓他覺得舒服。
往床里面挪動讓出半張床，陸倦虛弱地睜著眼︰「一起睡。」
郁寧︰「……」郁寧覺得他有點失憶, 前腳剛提過不準再亂動手動腳的問題後腳又讓自己和他一起睡。
「男男有別。」郁寧抽出手, 「你要是睡不著就背書，默背, 你之前看語文書都能睡著，催眠作用挺好。」
陸倦還是盯著他, 半點沒有要閉眼的樣子，倒是意外看出了他平時那副倔強模樣。
郁寧忍著不去看他。
「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當朋友了？」陸倦聲音啞得听起來，听他說話都覺得費力。
郁寧愣了下，反應過來他這話和自己不是一個意思, 搖頭︰「你在想什麼啊？陸倦，你現在像個小屁孩。」
陸倦嗯了聲，閉著眼楮。
那一瞬間他是真的想起很多東西。
「我小時候經常打架，我爸媽不會關心我有沒有被打疼，只會罵我，為什麼不學學我哥。」他說完喉嚨很痛很不舒服，咳了好幾聲。
郁寧連忙給他倒了熱水。
陸倦的唇干澀，沒什麼血色。
他倒是乖乖抿了口水。
郁寧之前其實也有猜到過陸倦家里的情況，他幾乎不怎麼提他爸媽，開家長會也是他女乃女乃來。
少有幾次也只听他提過他哥。
「我之前轉學是因為我和別人打架，我媽來學校，替我向對方道歉。」陸倦咳了兩聲舌忝著唇。
別人家的父母再怎麼樣，也會維護著自己的孩子。
但他媽不一樣，覺得他丟人。
也沒有問為什麼打架，覺得只有道歉才能維護她的面子，維護陸家的面子，畢竟他一天到晚就知道惹事，比不上他哥，做了什麼反正就是他的錯。
陸倦直接逃了一個星期的課，家里也沒回去，在網吧睡了一個星期。
女乃女乃不知道從哪里知道了這個事情，在他爸媽的極度反對之下把他接到了自己身邊。
陸倦說著話的時候語氣倒是平靜，閉著眼楮眼皮輕顫，意外顯得有幾分乖巧脆弱。
郁寧抓著水杯，抬手模了模他的頭發，像安撫他。
沒來得及說話，陸倦又睜開眼楮，可憐巴巴地說︰「郁寧哥哥，你不能陪我一起睡嗎？」
郁寧︰「……」
宿舍的床小。
陸倦讓出來的半張床也只夠郁寧側著身睡，他本來無意進被窩，躺下去的時候還幫陸倦把被子掖好了，但陸倦不知道什麼毛病，撐開被子把他也罩進了被窩里。
郁寧臉朝外面側躺著，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雖然之前陸倦也經常和他鬧著躺在一張床上，但那畢竟是之前自己沒有察覺出自己的感情之前。
和現在的感受完全不一樣。
被窩里很熱，郁寧感覺自己快被熱出一身汗，想要繼續往外挪的時候，背後又貼上來一股熱源。
陸倦其實已經睡著了，藥效已經完全起來，他身上出了汗，睡得也不怎麼安穩，呼吸不平穩。
郁寧瞬間僵硬。
郁寧剛剛把腿伸在外面，褲子上還是涼的，陸倦的腿就纏了上來。
腦袋還貼在他後頸處，能感受到陸倦臉上微濕的汗意。
宿舍里很安靜。
郁寧本來打算躺一會兒就去教室的，畢竟生病的人是陸倦，他自己沒有請下午的假。
但被陸倦這樣纏著，他稍微一有動作，陸倦就感知到反而把他纏得更緊。
讓他根本沒法起來。
郁寧有點後悔自己的心軟。
對陸倦的心軟大概就是對他自己的殘忍，但陸倦畢竟什麼都沒有做錯。
做錯的人是他自己。
腦子里亂七八糟的念頭跑來跑去，到最後郁寧居然也睡了過去。
陸倦被郁寧放在床頭的鬧鐘吵醒。
他睡了也沒有多久，郁寧定的鬧鐘是午休課結束的時間。
陸倦大腦還昏沉著，出了一身的汗黏膩又難受，尤其是醒來的時候他的手臂橫在郁寧身上，腿也在郁寧身上，郁寧屈著身子像是被他摟在懷里。
他眼皮一抬入目就是郁寧白皙的後頸，距離太近都能看清細小的絨毛。
和剛見面的時候比起來郁寧已經長胖了不少，不再是那副營養不良的模樣，肩胛骨也不再是一眼看上去就像是皮包骨。
郁寧的毛衣有點大，後肩的地方落了下去。
陸倦盯著那片皮膚。
鬼使神差地，湊上去，嘴唇踫了踫。
帶著涼意。
踫完，陸倦猛然驚醒，松開郁寧往牆邊貼過去。
皮膚的觸感仿佛還停留在唇上。
他他媽的是燒糊涂了吧？
陸倦盯著牆面模上鬧鐘給郁寧調了個五分鐘後的鬧鐘，又繼續閉上眼楮。
五分鐘後鬧鐘準時響起。
郁寧模索著頭頂的鬧鐘，看了眼時間。
他是鬧鐘時間定錯了？
剛剛迷迷糊糊好像听見有什麼聲音但只出現了一瞬間就消失了。
可能是睡得太累。
下午第一節課馬上要開始了，郁寧也顧不上其他，輕手輕腳爬起來見陸倦睡得面向牆壁，幫他把被子整理好急匆匆出了宿舍。
等听見關門聲，陸倦才轉過身來睜開眼楮。
郁寧睡過的地方還有溫度。
慢吞吞挪過去，陸倦抓著被子罵了句髒話，然後模出了手機。
陸倦在宿舍躺了一下午，除了說話還有些啞，基本上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晚上下晚自習，郁寧和宋兆出去給他買了點吃的。
晚飯的時候陸倦還在睡覺，他們也就沒喊醒他。
「c他！c他！倦哥牛逼！」
郁寧和宋兆進陸倦宿舍的時候就听見孫溧在那兒鬼吼鬼叫，孫溧正坐在陸倦床上和他打游戲。
看見他倆進來，孫溧打了聲招呼，還沒繼續說什麼，後背被踹了一腳，陸倦把手機扔進枕頭下面︰「從我床上下去。」
「臥槽不是吧倦哥！」孫溧邊低著頭操作邊哀嚎︰「下去就下去啊但是你別掛機啊！！救命啊我打不過！！我挖不出來！！」
舍友聞言嘲笑︰「你剛玩之前不還信誓旦旦說帶陸倦躺贏嗎？」
「那是我夸大了，倦哥救救孩子……」
陸倦跟沒听到一樣從床上下來接過郁寧手里的飯菜，「餓了。」
郁寧無奈地笑著，「你不是挺有打游戲的精力的？先別吃，先量□□溫。」
「不燒。」陸倦抓著郁寧的手往自己額頭上一貼。
郁寧剛從外面進來手還是冰涼的。
陸倦的體溫確實降了下去。
郁寧嗯了聲，「我去找了你們班老師把你們班今天上課內容問了下給你整理出來了。」
其他舍友正在瓜分宋兆帶來的炸串，聞言都離郁寧遠了點。
他們一點也不想被波及被迫學習。
陸倦倒像是已經習慣了，「晚點看。」
孫溧嘖嘖了兩聲︰「寧寧我和你講，這人之前還在宿舍說你一天到晚逼著他學習。」
「啊？」郁寧笑著問︰「是不是還說我沒人性像無情的資本家？」
孫溧剛想應，陸倦出聲打斷︰「閉嘴，好好吃你的。」
郁寧失笑，「你還真說過？」
陸倦偏頭看他，又立馬轉過頭去，「你信孫溧的？」
「孫溧還說你是我小媳婦你信不信？」
說完他悶頭開始吃飯。
草。
耳朵他媽的好燙。
郁寧︰「……」
耳朵瞬間紅了起來，還好他最近頭發長長了不少，別人也看不見。
學校的競賽班開了一個多月，到後面幾乎每天晚自習都要去上課，原本對競賽題目非常有興趣的屈尤也開始了厭煩這樣的生活。
尤其是競賽結束之後他們就要迎來期末考試。
好在終于熬到了去參加競賽的日子。
周末學校放假，郁寧本來是準備一個人來學校的，但陸倦非得跟著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郁寧隱隱覺得陸倦比之前更加粘他，連宋兆都察覺出來了。
陸家的車停在學校外面非常顯眼。
郁寧他們來得不算早，班車早就停在校門口了，帶隊的老師在一個個登記點名。
看見他倆，有幾個同學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那車很貴吧。」
「陸倦家本來就有錢，他們班里的人都說他家是最有錢的。」
「他倆關系是真的好，听說初中就關系特別好啊。」
「……誰知道是不是因為有錢啊……我也想要有錢的朋友還能接送上學。」
他倆關系好是事實，但畢竟兩人懸殊太大，時間久了，難免會有人在背後說些什麼，郁寧也不是沒听過別人亂說，但比初中那會兒好多了。
屈尤正想要飛奔過去迎接郁寧，听見他們嘴碎回頭瞪了眼︰「有病啊話那麼多！有這個時間不如多做題！」
那幾個抱團的人尷尬地笑了笑。
論成績他們比不上郁寧屈尤，他們也是被抓來充數的。
「我就去一天。」郁寧頭疼。
陸倦整得像是他要去一個星期一樣，從車上開始就想著他們晚上住的什麼酒店，方不方便。
「不出意外是不會留宿的。」郁寧再次跟他解釋。
陸倦哦了聲，剛想說話，屈尤就跑到他倆面前。
陸倦眼皮一下子搭了下來，屈尤早就習慣了他的眼神，跟沒看見一樣和郁寧打招呼，「郁寧！我已經查好了那邊學校旁邊有幾家店很好吃！我們中午可以去吃！」
郁寧愣了下點頭，「好，麻煩你了。」
「吃什麼？你們不吃學校食堂？」陸倦不怎麼滿意地詢問。
屈尤點頭︰「听說他們學校食堂還不如我們學校呢，我和郁寧商量好了中午出去吃，畢竟晚上回來晚，中午吃不好要餓的。」
陸倦輕嘖，一只手搭上郁寧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身邊攬了點捏了兩下，「暈車藥帶了嗎？」
郁寧雖然經常坐車，但暈車還是改不了。
「帶了。」郁寧點頭，「我得去登記了，你可以回去了。」
郁寧說完，沒看陸倦什麼反應，和屈尤一起朝著班車那邊走。
靠得太近，郁寧耳朵又開始發燙。
陸倦盯著兩人的背影，越發不爽。
競賽考試時間確實只有一天，上午考完之後郁寧和屈尤一起出去吃了頓飯，下午的時候天氣驟變，下起了暴雨。
這雨來得突然，他們學校都沒人帶傘。
下午考試還能在教室里，但一考完，一群人就在廊檐下犯愁。
好在這所學校還算人性，派人給他們送了傘。
郁寧和屈尤擠的一把傘。
但班車只送到學校，為了防止有什麼意外，帶隊老師借了手機讓一些沒讓家長來接的同學給自己家長打電話。
郁寧盯著外面連視線都阻撓的大雨。
「郁寧，你還是自己回去嗎？」見郁寧沒有要打電話的意思，屈尤問。
郁寧點點頭。
他總不可能讓外婆來接，不過這雨是真的大。
「那傘留給你吧，對了，今天那道題目你怎麼解出來的？我當時腦子都懵了，這個競賽題目和我們平時做的完全不是一個難度啊。」
題目確實很難，郁寧被屈尤轉移了注意力，給他講起題來。
到學校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校門口站了不少家長還有車。
難得周末的時間學校還燈火通明。
屈尤和郁寧道了別就高高興興朝著自己的家長奔了出去。
郁寧是最晚下車的。
帶隊老師見他沒有找人的意思，有些擔心︰「你要自己一個人回去嗎？這個時間沒有公交車了。」
郁寧點頭︰「我回宿舍就好，謝謝老師。」
郁寧之前就和外婆提過，這周估計沒法回去，更何況雨下這麼大，明天也不一定能停下來。
這個時候校門口人走得都差不多了。
雨打在傘上 里啪啦的，雨太大，郁寧的後背都被淋濕。
郁寧往宿舍樓的方向走了沒多久，身後突然傳來踩著雨水的腳步聲。
陸倦沒撐傘，渾身都是濕的，頭發貼在臉頰邊上，撞到郁寧身上又立馬抓住了他的手臂，「⺪，你他媽都不往旁邊看一眼的嗎？車燈開那麼亮都看不見？」
郁寧愣了下把傘舉高朝他身邊偏︰「你怎麼過來了？」回頭看了眼，「你家車呢？你怎麼不帶傘？」
陸倦臉上還滴著水，捋了把臉，他往郁寧身邊貼著︰「忘了。」
他剛在車上等了郁寧好一會兒，結果郁寧壓根沒看見一樣直接往學校里走。
怕他走遠了，陸倦都沒顧得上司機遞過來的傘直接就追了上去。
郁寧嘆氣︰「我今晚不回去了，和外婆說過了，我先送你回車上吧。」
陸倦回頭看了眼︰「不用了，司機走了。」
剛剛他跑過來的時候司機估計看他進了郁寧的傘，跑了，原本校門口停車的地方也沒了亮光。
郁寧︰「……？」
兩人回到宿舍的時候幾乎渾身都是濕的，陸倦這人還沒帶宿舍鑰匙，郁寧只能從自己的衣服里給他找了套勉強能穿的。
「我先去洗澡，你先把濕衣服換了。」把衣服給陸倦，郁寧吸了吸鼻子，他被凍到了，怕感冒。
陸倦正在月兌衣服，聞言偏頭看著他，沉默片刻，問他︰「那一起洗啊？太冷了。」
作者有話要說︰ 郁寧︰？這就是年幼的卷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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