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倦十六年的人生里, 經歷過曾經對父母愛的渴望，曾經厭棄過自己的出生，曾經怨恨過為什麼會有個什麼都比自己好的哥哥。
在遇到郁寧之前, 他對自己的人生茫然，只是在想有什麼辦法能讓爸媽看見自己？他不是陸榮的弟弟，而是陸倦, 是個個體, 不該被拿來被比較的個體。
他習慣了叛逆，因為叛逆會讓爸媽看見他，雖然那樣只會讓他們變本加厲地覺得他比不上陸榮，但總比他平庸著輩子好。
抽煙、喝酒、打架、逃課、頂撞長輩頂撞老師……他什麼都做過。
但獨獨有件事他從來沒做過。
服軟。
這事兒對曾經的陸倦來說這可能是輩子都不太可能發生的事情。
什麼郁寧哥哥……
郁寧被他抓著手貼在臉上，陸倦出了層薄汗臉上有點濕潤發燙，郁寧的指尖是涼的。
手足無措地縮回手, 郁寧低頭戳著米飯, 「別瞎喊, 我比你小。」
陸倦比他還年長歲，瞎喊什麼哥哥。
耳根紅得要命。
陸倦盯著他眼底染上層笑意，「那你行不行好？不行好我就直喊, 喊到你行好為止。」
也不知道從哪學來的手段。
可能是昨晚那個女生, 也能是曾經的哪個女生或者為了哪個女生學的。
郁寧戳著飯漫無目的地想，陸倦說這些話的時候根本就忘了自己也和那些女生樣……喜歡男生。
「好好吃飯。」郁寧悶著聲沒敢看他。
他怕被陸倦看見自己眼底的柔軟, 怕被陸倦看見自己情竇初開的喜歡。
年少的暗戀大概是最不值錢也最要命的東西。
這個時候的郁寧無比渴望著大學的到來，這樣他們大概就可以分道揚鑣。
陸倦和他的人生本來就是不樣的方向, 他可以以朋友的姿態陪著他長大，但大概也沒法用朋友的身份看著他結婚生子。
那樣太殘忍了。
郁寧不在意別人，但他也不想對自己太殘忍。
「那你別生氣？」陸倦帶著試探，倒沒有剛剛那副低姿態了。
郁寧嗯了聲, 「行了，你再說話我就默認你不想吃飯，那就給我背篇英語課文吧，上次你英語月考才考了幾分？語法……」
「停。」陸倦提起英語就覺得頭疼，他實在不懂他個根正苗紅的年輕人為什麼要去學這麼奇怪的abcd，尤其是當听力部分基本沒有道題目答對的時候，郁寧就逼著他晚上听著英語磁帶入睡，第二天還得盡量把昨晚听的英語磁帶背出來。
英語是他最討厭的東西。
「我吃飯，吃完送你回宿舍？」
話題轉得快，郁寧也沒再拒絕。
中午宿舍沒什麼人，陸倦把人送到宿舍就走了，留郁寧個人盯著床板發呆。
但這種時候大腦思維就不受控制，盡管陸倦已經說過昨晚他是被人纏住了，郁寧其實還是想問你為什麼不直接走，你以前不是拒絕很干脆嗎，你不是……不喜歡她嗎？
這些幼稚的問題在他腦海里走馬觀花最後變成了陸倦那張低垂著眉眼的臉和艷紅的唇，在盯著他的眼楮喊他，「郁寧哥哥」。
「你行行好。」
要了命了。
郁寧醒來的時候感覺到腿間片濡濕。
也不是沒有過這種事情，但般都是在晚上睡覺的時候才會發生……郁寧第次出現這種情況的時候也並不覺得多驚訝，他沒有爸媽，所以關于這方面的知識在意識到自己的性取向問題之後就去做了非常完整的功課，這並不是什麼羞恥的事情。
但是大中午的……還是在做了這種夢的時候。
尤其是當他慌張想爬下床的時候發現窗台邊的書桌上有個背影。
陸倦攥著支筆回過頭，表情看起來有些困倦，打了個哈欠︰「醒了？」
「還好給你請了節課的假。」
郁寧已經沒什麼心思問他為什麼給自己請假他也在宿舍里這種事情了。
有些羞恥地並了並腿，郁寧想往被子里鑽又怕陸倦坐到自己床邊發現什麼端倪，只能探出來半個身子，「第節課過去了？」
他現在內心無比祈求陸倦能轉過身去。
但事與願違。
陸倦反而朝他床邊走了過來，睡在下鋪就是這個不好，坐到他床邊真的是輕而易舉，陸倦抬手模著他的額頭，「沒發燒，臉怎麼紅成這樣？」
「你以前睡醒也沒這麼紅吧？」
郁寧︰「……」
「可能憋的。」
陸倦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他的鬼話，起身在桌邊拿了什麼，又倒了杯熱水，「去醫務室要的止痛藥，偶爾吃次沒什麼問題。」
攤開手心，陸倦掌心躺著顆布洛芬。
郁寧不想和他過多糾纏，乖乖吞了藥，「我要去上個廁所。」
「去。」郁寧睡了多久陸倦就在這兒做了多久的題目，要不是怕郁寧中途醒過來自己跑了，陸倦也想躺下去睡覺。
反正累得不行。
郁寧動了動腿，有些難為情道︰「我沒穿睡褲。」
本來他穿了睡褲的，但是……睡褲現在被他不知道月兌到哪里去了。
陸倦本來都去放水杯了，听見他這話回頭笑著看了他眼，上下掃視著︰「有什麼不能看的嗎？是我沒有腿還是沒有？」
陸倦之前無所顧忌地和他睡在起過，貼過腿也貼過背，夏天的時候也不是沒看過郁寧穿短褲的樣子。
男生為了節省時間擠在起洗澡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過。
跟他說不听，郁寧只能抱著大不了多洗條褲子的想法手在床上模了好會兒，沒模到睡褲。
陸倦笑著看他，然後從他伸在被子外面的腳底下把睡褲扔給他順手還抓了下他的腳腕，「瘦了。」
不想說話。
郁寧頂著陸倦玩笑的目光在被子底下窸窸窣窣把睡褲套好了，飛快地從床上爬起來沖進了衛生間。
好在衣服晾在衛生間外面。
郁寧的睡褲是短款。
陸倦只覺得閃過去的那半截腿白得晃眼。
手感也細膩。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指，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放在鼻間下聞了聞。
睡了覺又吃了止痛藥，下午的課郁寧又恢復了平時的狀態。
晚自習結束，郁寧他們班班主任又拖了幾分鐘的堂講卷子，他們班的晚自習有時候就是老師們的搶課天堂，壓根稱不上晚自習。
宋兆抱著書站在教室外面和陸倦對著眼，他和陸倦的關系比不上郁寧和陸倦的關系，說實話宋兆到現在都是有點怕陸倦的。
畢竟這個人和他們不是個世界。
陸倦挑著眉，「盯著我干什麼？」
「看我長得帥？」
宋兆︰「……您能要點臉嗎卷卷哥？」
「不是，我就是在想，你怎麼沒去和你女朋友約會？」
陸倦皺著眉︰「什麼女朋友？」
「我們班都傳遍了，就是那個小女神江瀅啊……那天晚上有人看見你倆在教室那個那個。」宋兆說著還羞澀起來，雖然他暗戀過人，但因為取向問題現在都沒真的談過戀愛，還挺羨慕陸倦的。
宋兆他們班級離陸倦班級近，也不知道是誰昨晚路過陸倦他們教室，就正好看見江瀅似乎是靠在陸倦肩上。
晚上晚自習鬧騰的時候，這事兒就突然傳開了，不過也就在他們班級內部。
高中談戀愛也不是什麼稀奇事，畢竟軍訓剛結束就抓了不止對小情侶，更別說他們教導主任每天晚上蹲在小樹林、操場上抓到的了。
像陸倦這種男生，不談戀愛宋兆才會覺得奇怪。
宋兆說著突然想起昨晚郁寧為什麼和陸倦鬧脾氣來著？
他到現在都沒搞明白這事兒，但看中午的情況兩人估計已經和好了。
「瞎說什麼？」陸倦語氣算不上好。
他對江瀅實在沒什麼感覺，還不如和郁寧待在起的時候舒服。
尤其是對方總是找他起吃飯，只讓他覺得厭煩，但礙于郁寧之前總說要對女生紳士點，陸倦昨晚才沒直接給人甩了面子。
宋兆還想繼續說點，郁寧他們班終于放了。
班主任出來的時候還瞥了他倆眼。
宋兆嘖嘖了兩聲，朝著朝他們看過來的郁寧揮手。
陸倦干脆直接進了教室。
「你怎麼來了？」郁寧記得白天陸倦說過晚上不用再給他輔導了吧。
陸倦幫他整理著桌上放得亂七八糟的筆記本，旁邊過去兩個女生怪叫了兩聲。
陸倦習以為常。
「不能來？現在回宿舍都不和我起了？」
「不是你自己說的晚上不需要了麼？」郁寧搶過他手里的卷子，「這個要帶回去的，你把那兩本筆記本拿過去抄下來。」
陸倦回憶著自己到底有沒有說過這種話，好像沒有？
他記性還算好的，在腦海里過了遍差不多就想起來了，「我說的是別給我寫題目分析了吧？」
「你不是頭疼？頭疼就睡早點，省得第二天還不舒服，題目分析我自己做，不會的再來找你。」
陸倦現在耐心是真的好了很多。
郁寧怔了下，哦了聲，「我餓了，我們出去吃點什麼吧。」
在吃什麼上面，宋兆是完全沒有決定權的。
畢竟他什麼都吃，不像郁寧挑食挑得連他都頭疼的地步。
說定之後，三人就朝著校外走。
郁寧很少出來吃東西，外面的小吃街都是些不怎麼健康食品，他對這些都不是特別感冒。
但宋兆喜歡，宋兆路上拖著郁寧的手臂，「高三那個！！長得帥！寧寧你見過沒有！」
和其他男生不樣，宋兆滿口是帥哥。
「哪個？」郁寧平時都待在教室，高三的教學樓和他們又不是幢。
宋兆可惜著︰「下次出□□指給你看，就是我們開學時候的第次升旗典禮那個國旗手，又高又帥那個，听說體育特別好。」
「好。」郁寧笑眯眯應著，「和我們班起上體育課那個高二的，打籃球那個也帥。」
陸倦在旁邊听得直皺眉。
這個時候他才反省過來，郁寧和宋兆喜歡的是男生。
還他媽光明正大在他面前談別的男生帥。
陸倦走在郁寧身側不緊不慢跟著郁寧的腳步，只手搭到了郁寧肩膀上。
郁寧說話的聲音頓，剛偏頭，陸倦就歪著腦袋，「郁寧哥哥，我不帥？」
宋兆︰「……卷卷哥，你瘋了嗎？」
「臭直男就不能離我們的話題遠點嗎？」
陸倦似笑非笑看了他眼。
郁寧現在听見陸倦喊這個就想起自己中午在夢里被陸倦做了什麼，耳朵下意識飆紅，沒敢失態地躲開陸倦越來越靠近的姿勢，學著宋兆的話，「臭直男，離我們的話題遠點。」
陸倦很不滿地收回手，視線掠過郁寧路燈下郁寧紅得分外明顯的耳朵，又笑了起來，「你還是很喜歡這個稱呼啊郁寧哥哥。」
說話的時候有點騷里騷氣，不知道從哪學來的。
「……陸倦，你能不能閉嘴？」郁寧拽著宋兆的手臂，「你要是閉不了嘴就背課文。」
「下次你喊次哥哥就背次課文。」
真的要煩死了。
陸倦下子斂了笑意，隔了會兒又不死心，「不是，我不比他們帥？」
宋兆翻了個白眼，「請問您是彎的嗎？您喜歡男生嗎？您不喜歡的話和他們比什麼？」
郁寧附和著點頭。
陸倦怎麼可能會喜歡男生。
偏偏陸倦還起了該死的勝負欲，「他們就喜歡？」
「這不樣。」郁寧給他解釋，「我們不知道他們喜不喜歡，所以可以心存幻想，但是我們知道你不喜歡，所以就沒有幻想。」
「是的就是這個理，反正不認識，還不允許我們稍微幻想下了？」宋兆拼命點頭。
他倆這還算克制的了，畢竟陸倦這個直男在旁邊。
「萬我也喜歡呢？」
陸倦這話出，四周瞬間寂靜。
他也反應過來自己口不擇言了什麼，性取向這種東西真的不能掛在嘴邊當玩笑話。
郁寧笑意頓在那兒，偏頭看了他眼，「別瞎說。」
陸倦和他們不樣。
「就是，別瞎說，就你那副時不時模模踫踫寧寧的模樣……哪個喜歡男人的能干出來這事兒？我們都是很保守的好吧，除非是我們喜歡的人。」
直男才沒什麼顧忌。
郁寧愣了片刻，點頭，「是。」
「所以你以後別亂動手動腳。」
反正遲早要和陸倦提這事兒。
「寧寧能忍著也是脾氣好。」宋兆繼續叨叨著，要換成自己鐵定受不了。
陸倦盯著郁寧的側臉看了會兒，男生在路燈下皮膚映得發白。
陸倦忍著掐郁寧後頸的想法，「成。」
「不踫，行吧，郁寧哥哥？」
郁寧︰「……篇課文。」
這個話題結束，三人也到了校門口。
這個時間校門開放，門口不少人。
但人群里最扎眼的還是停在校門口的輛跑車。
跑車旁邊站了男女。
女生赫然是之前還被宋兆當成八卦中心和陸倦提起的江瀅，男生穿著身看起來像是職業戰隊的隊服，低著頭和她說著什麼。
「那不是卷卷哥女朋友麼？」宋兆回頭看了好幾眼，「卷卷哥你被綠啦？」
旁邊那男生長得還挺帥的。
陸倦︰「……」陸倦不知道出于什麼心理下意識看了郁寧眼，「再瞎說把你扔進人工湖里喂魚。」
郁寧抿著唇，「扔吧。」
宋兆︰「？？？你們有沒有心！我就八卦下！」
郁寧松開了宋兆的胳膊往前走。
女朋友這種詞听起來其實有點刺耳。
「說過不是女朋友。」陸倦有點生氣，眉眼壓了下來。
宋兆听出來他話里威脅的意思，訕訕哦了聲，「知道了知道了，不說了。」
他也就開個玩笑，沒想到陸倦反應這麼大，看來是真的沒戲。
「要談戀愛也是和郁寧哥哥談，是吧，郁寧哥哥？」
陸倦本身就對談戀愛沒什麼興趣，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和郁寧他們待在起。
宋兆︰「……陸倦，你今天太騷了。」
郁寧回頭面無表情看著陸倦，「三篇課文。」
口無遮攔。
作者有話要說︰ 卷卷︰真情流露
猜出來那個職業戰隊的是誰了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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