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真的無異于撩人。
郁寧更加確定陸倦是醉得不輕。
郁寧有點招不住地往後靠, 一直到後背貼在了沙發背上，無路可退。
陸倦依然保持著屈身的姿勢，雙手撐在沙發上, 低頭看他。
眼神有些渙散, 眉間微微蹙起，雙眸里是郁寧略顯驚慌的身影。
一看陸倦的眼楮，有些話, 郁寧就說不出來了。
這不是什麼好事。
陸倦靠得太近，呼吸也灼熱, 郁寧仿佛都能听見自己根本沒法控制的劇烈的心跳聲。
還好現在的陸倦是喝醉了的。
不然他的心跳就要把他給出賣了。
沉默片刻, 郁寧抿著唇閉著眼楮偏過腦袋，睜眼的時候, 趁著陸倦沒注意, 試著推了下陸倦的肩膀。
還真的被他推開了。
陸倦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後背磕到茶幾上, 撞擊聲挺大, 倒是把郁寧嚇了一跳。
陸倦本人似乎卻不怎麼在意, 眉眼半搭著, 似笑非笑地看著郁寧。
也不知道到底疼不疼。
就是看起來是真的醉得不輕。
郁寧無意把人弄傷，但這會兒他顧不上扶人, 再靠近下去, 他真的懷疑自己要把持不住了。
畢竟他是個正常男人。
「陸倦，你喝多了, 我去給你弄點醒酒的。」說完, 他趕緊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閃身進了廚房，連半點反應的機會都不給陸倦。
陸倦坐在地上, 看著郁寧略顯清瘦的背影被廚房的門遮掩住，眼底仿佛還能看見郁寧剛剛那副慌亂、滿臉通紅、不知所措的模樣。
陸倦單手抵住發暈的額頭。
他感覺自己清醒得很。
但又好像不太清醒，有點記不清自己要做什麼。
模模索索，從自己口袋里找到手機。
陸倦皺著眉，找了一會兒，才找到之前寫的備忘錄。
【送獎杯告白】
【告訴郁寧喜歡他】
【別嘴臭別嘲諷他別害羞別又口不擇言】
【順便問他能不能再喊一聲老公】
【再親】
陸倦︰「……」
這他媽什麼。
⺪。
他剛剛已經先問過能不能喊老公了。
順序錯了。
陸倦的頭更疼了。
郁寧進廚房沒多久，就收到了徐酩的回信。
徐酩給他發了條語音，「原來跑你那兒去了，那沒事了，我們今天都喝多了，住在外面賓館，沒人能開車來接他，只能麻煩你收留他一晚上了啊。」
完了，徐酩還連發了好幾條謝謝。
看起來也像是喝多了，口齒都有點不清楚。
郁寧︰「……」
郁寧的頭也好疼。
他給陸倦泡完蜂蜜水出去，陸倦還跌坐在茶幾和沙發中間。
他人高腿又長，後背抵在茶幾上，雙腿卻有點無處可放，只能可憐兮兮地屈了起來，右手的手肘撐在膝蓋上，左手垂在身側。
背影意外有點孤獨的模樣。
腦袋也低垂著，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發呆。
郁寧腳步頓了幾秒，才拿著蜂蜜水過去。
等走到身側，他才看清，陸倦眼楮都閉上了。
遲疑片刻，郁寧試著喊了他一聲，「陸倦哥，喝點水？」
估計是听見聲音，陸倦腦袋動了動，動作卻緩慢地不行，很明顯的反應遲鈍，他偏過頭來，視線先落到郁寧的身上，才又落到他手里的水杯上。
慢慢地舌忝了舌忝唇。
郁寧下意識喉結滾動︰「……」
為什麼陸倦喝醉了是這個樣子啊啊啊啊！
郁寧迅速地彎下腰來，把水杯塞進了陸倦的手里，也不管陸倦接不接受，立馬退後三尺，「你先喝點。」
陸倦的注意力這會兒像是被挪到了水杯上。
他哦了聲。
也沒有反抗，很干脆地仰起頭。
順著他喝水的頻率，他的喉結也上下起伏著，還有些許的水漬沿著他的唇角往下。
喝完之後，他的唇色顯得更紅潤了些。
郁寧越發沒法看他了，干脆偏過臉去。
心里再次默唱菠蘿蜜。
就是喝完水，陸倦看起來也沒有要起來的想法，反而是繼續，閉上了眼楮。
見他這副模樣，郁寧難免有點自責，糾結了好一會兒，郁寧內心逐漸鎮定下來，半蹲到陸倦身邊，「剛剛撞疼了嗎？」
陸倦像是有點費力地抬了下眼皮，又偏著頭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問︰「什麼？」
「後背。」郁寧沒法去查看陸倦剛剛磕到的後背，只能問他。
陸倦哦了聲，反應慢半拍似的，「有點疼。」
他說著，慢慢地轉過身去，「你看看。」
郁寧︰「……」
郁寧也不敢踫他，更別說看了，被陸倦這麼一搞，慌忙轉移話題，「你別在這兒睡，去床上睡。」
說完，他忙不迭站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感冒頭昏腦漲，還是起來的動作太快，站起來的瞬間，郁寧眼前有片刻是失明的，他大腦懵了一下，再度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又蹲了下來。
準確地來說這回是摔下來的。
還偏偏不偏不倚地摔在了陸倦身上。
陸倦一只手攬住了他的肩膀，力氣有點大，跟把他半抱著一樣，眉頭也皺了起來。
似乎是很不爽的樣子。
因為突然的眼前發黑，郁寧反應比之前都慢了幾秒。
狹小的茶幾和沙發縫隙里，容納一個坐在地上一個蹲在地上的成年男人屬實有點困難，郁寧幾乎整個人都要靠在陸倦的懷里，腿也有點要發麻的趨勢。
他後知後覺想要站起來。
但是陸倦力氣很大，郁寧甚至覺得，陸倦像是把他又往懷里摟了點。
郁寧下意識偏頭去看他，隱隱有點煩躁，「陸倦。」
陸倦沒說話，就盯著他看，仿佛他臉上有什麼似的，他的眼神明明是渙散的，但郁寧卻覺得他的視線從自己的額頭到下顎游離著，最後停在了自己的唇上。
有什麼不可思議的想法在郁寧大腦里形成。
他的心髒也忍不住地砰砰砰直跳。
在陸倦的臉靠過來的瞬間，郁寧忍不住地往後縮。
陸倦的眼神黯了黯。
即使郁寧的臉很紅，心跳很快，他也抗拒著。
陸倦有點搞不清自己現在在做什麼。
他記得自己剛剛看了手機。
手機上寫了什麼？
他記得自己來之前寫了什麼東西。
但是現在卻想不出來。
兩個人的鼻尖幾乎相貼。
陸倦目不轉楮盯著郁寧明顯帶著抵觸情緒的雙眼。
郁寧的皮膚白，稍微有點臉紅就很明顯，這會兒連唇色都完全紅潤了。
慢慢的。
面前的郁寧又變成了幾個重疊的人影。
人影分開，又融匯成郁寧。
又慢慢地和兩年前那個遞給他傘的男生重合在一起。
幾秒後，陸倦松開攬著郁寧肩膀的手，壓了壓他的後腦勺，極度困倦地抬著眼皮，「不能親嗎？」
郁寧愣了下，呼吸不穩地搖頭，「你喝多了。」
陸倦笑了聲。
這一瞬間，郁寧又有點懷疑，陸倦到底有沒有喝醉了。
或者，他喝醉了，是不是對誰都這副模樣。
「沒喝多能親嗎？」陸倦一副要睡著的模樣，壓在郁寧腦袋後的手動作卻沒停，一下一下地順著，像是在安撫剛剛郁寧被自己嚇到的情緒。
郁寧不討厭這種感覺。
他甚至覺得，這個時候的陸倦，溫柔的很。
如果陸倦剛剛堅持，他大概也是阻止不了，抵抗不住的。
但陸倦沒有。
他好像在遵從自己的意願。
他明明喝醉了，卻好像還是清醒著。
郁寧沒回答。
有什麼答案在他心底破土而出。
陸倦也沒有說話。
估計是酒意上頭，他確實困得厲害，也不記得自己到底要做什麼，剛剛純屬是下意識的行為。
他想親郁寧。
僅此而已。
好一會兒，郁寧伸手，抓了下陸倦的衣服，類似于撒嬌的行為。
陸倦還沒睡著，又抬了下眼皮。
郁寧紅著臉，慢吞吞地問，「陸倦，你是不是喜歡我？」
醉的人應該不是陸倦，是他。
問完，郁寧也不敢看陸倦什麼表情。
他也好困。
但陸倦仿佛一點也不驚訝。
就是他反應看起來有點遲鈍，沉默了幾秒才啊了聲，「不喜歡你我為什麼要親你？」
「看你好看嗎？」
陸倦一邊順著郁寧的後腦勺，一邊自言自語，「是可愛。」
他說著，聲音低了下去，眼皮好像也越來越重。
郁寧︰「……」
一時之間，他又不知道陸倦是在夸自己還是在嘲諷自己。
之前籠罩著的旖旎氣氛，也因為陸倦這話消失了。
但剛剛的答案，也非常明確了。
郁寧說不出自己心里什麼感受。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心髒破土發芽，有點疼，芽在瞬間，長成了大樹，撐在心髒上，堵住了血液的去路。
渾身熱。
渾身燙。
心髒酸脹。
陸倦喜歡他。
陸倦的酒後勁上來得很快。
沒一會兒，他就背靠著茶幾睡著了。
這種姿勢睡覺，著實委屈了他。
郁寧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最後認命地把人搬回自己的床上。
陸倦很重，幸好郁寧以前經常干活，力氣雖然比不上陸倦大，但是這樣拖著他走還是拖得動的。
把人搬到床上之後，大概是後背磕到了床，陸倦不自覺地皺了下眉。
郁寧頓時有些心軟。
他在床邊緩了一會兒，才去找醫藥箱。
陸倦的皮膚白，後背的肌肉緊實，腰身勁瘦，也很漂亮。
剛剛磕到的地方有一點點淤青，但是看起來也不算很嚴重。
郁寧只敢給他噴了點雲南白藥，就快速地把陸倦的衣服拉了下來。
給陸倦蓋完被子，郁寧下意識模了模自己的鼻子。
還好，挺住了，沒流鼻血。
等搞完這些，郁寧才喝了點熱水，抱著被子去沙發上睡。
沒什麼事情做的時候，郁寧才感覺自己的感冒比之前要嚴重了不少，但是家里沒有感冒藥，他也只能硬生生挺過去。
因為不怎麼舒服，這一覺郁寧睡得昏昏沉沉。
一開始只是覺得鼻子塞，到後來就是感覺自己在乘船一樣起起伏伏，連夢里都頭昏腦漲。
再後來，他感覺有什麼東西覆在自己的腦袋上，鼻尖也隱隱有酒的味道。
郁寧是被宋兆的電話吵醒的。
他還記得自己睡在沙發上，下意識想去模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模了一會兒，睜眼，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睡回了床上，身上被子也蓋的好好的，是他昨晚抱去沙發上的那條。
下意識找了下房間，沒發現陸倦的身影，手機鈴聲吵得厲害，郁寧只能先捂著腦袋接電話。
「你不來上課嗎！！老師點名了啊！！」宋兆的大嗓門從電話那頭傳過來。
郁寧愣了下，「幾點了？」
「你鼻音怎麼這麼重？感冒了？十一點了都！」宋兆嘴巴不帶停的，「你是不是感冒了啊？那你今天別來了？」
「我剛剛給你打了幾個電話，手機都是關機，差點沖你家去找你。」
郁寧還有些懵。
雖然鼻子還是堵著的，但是腦袋沒昨天那麼難受，輕松了不少。
他出了一身的汗。
床上還有著些許的酒味。
意識到這個，郁寧的耳朵一下子就紅了。
「喂喂喂，你在听嗎？哈嘍寶丁同學？」
宋兆的話把郁寧思緒瞬間拉了回來，「在听，我馬上過來，你先幫我跟老師補個假。」
宋兆哦了聲，還想說些什麼。
郁寧已經把電話給掛了。
在床上緩了一會兒，郁寧才掙扎著爬起來。
家里除了他也沒有別人了。
如果不是床上還殘留著的酒味，郁寧都快懷疑昨晚自己是做了個夢。
陸倦也沒有給他留任何話。
像極了那種無情的渣男。
即使有些失落，郁寧還是打起精神去洗了個澡，等他換完衣服出來，門口突然有開門的聲音。
郁寧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偏頭看過去。
陸倦拎了很多東西進來，他換了身衣服，頭發也像是洗過了，之前綁起來的劉海這會兒又放了下來。
飯菜的香味很重，還有整整一大袋的藥。
郁寧就瞥了一眼，就看到了什麼「999感冒靈」。
郁寧沉默了片刻，剛想說話，就和陸倦對上了眼神。
陸倦的神情很淡，完全看不出昨晚那副模樣，也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一樣。
郁寧剛剛想要說出口的話瞬間就咽了回去。
見他一副要出門的樣子，陸倦皺了下眉，「要去上課？」
郁寧嗯了聲，「我還以為你走了……怎麼買了這麼多東西。」
說完，郁寧覺得有點羞恥。
為什麼這個對話像是兩人昨晚睡了一覺然後他把陸倦當成了那種無情的第二天人間消失的渣男啊？
郁寧想撓頭。
陸倦掃了他一眼，把東西放在桌上，朝他走了過去，郁寧還沒反應過來，陸倦的手心就貼上了他的額頭。
猝不及防貼近，郁寧的眼楮慢慢睜大。
陸倦卻仿佛沒察覺般後退了點，語氣平靜，「沒發燒。」
郁寧遲鈍地點點頭，額頭仿佛還留著陸倦掌心的溫度，他附和了聲，「沒發燒。」
「那先吃飯。」陸倦的態度自然的很。
郁寧有點搞不清，他還記不記得昨晚的事情。
下意識地想答應，郁寧猛然想起來還有課，再不去的話會被扣平時分，連忙道，「來不及吃，我要先去上課了，陸倦哥，一會兒你走的話幫我帶一下門。」
陸倦蹙眉。
郁寧還沒來得及跑出去，就被陸倦抓住了手腕。
腳步硬生生止住，低頭看了眼被陸倦抓著的地方。
「現在喊陸倦哥了？」陸倦好像有點不怎麼愉悅，「昨晚不是喊陸倦喊得挺開心。」
郁寧︰「……」
陸倦似乎一點也沒有放他走的打算，反而往他身邊走了兩步，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半垂著眉眼看他，好一會兒，原本有些冷淡的神色又多了幾分道不清的情緒在里面，陸倦一字一字地往外蹦，「你還沒給答案。」
語氣有點硬邦邦的。
郁寧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陸倦身上的沐浴露味道有點香，他怔在那兒，「什麼……」問完，郁寧自個兒就反應過來了。
但沒等他說出口，陸倦就又盯著他，「我能不能親你。」
明明是很露骨的話。
在陸倦口中說出來，莫名的僵硬，他的神情也不怎麼自然，像是那種背台詞的新手一樣。
郁寧眼皮顫了顫，抬眼的瞬間，不小心瞥見陸倦右耳的耳根是紅的。
這和陸倦喝醉的時候說出這種話是完全不一樣的。
陸倦喝醉了，郁寧可以當他是醉話，可以當是自己做了個夢，夢醒了就好了。
但是陸倦清醒著。
他沒辦法忽視。
郁寧眼神漂移了好一會兒，感覺到對面的人一直在看著自己，腦海里突然冒出昨晚陸倦靠近想要親他的模樣。
那種想要貼近對方的感覺。
是郁寧這麼多年第一次體會到的。
他在心底回答。
能。
郁寧無聲笑了笑，和陸倦對上視線，語氣略有歉意，「對不起，我覺得我們……」不合適。
太熟悉的一句話了。
剛剛相親的時候，郁寧就跟陸倦說過。
但這次，他的話還沒說出口，陸倦就及時制止，「不想馬上听到答案了。」
仿佛剛剛那個問他答案的人不是他一樣。
「你可以去上課了。」陸倦松開他的手，半晌，「明天再給我答案，或者後天，大後天。」
「什麼時候都行。」
如果不是他想要的，就繼續往後挪。
他邊說著，也沒有去看郁寧什麼表情，而是從剛剛放在桌子上的東西里找出來一個保溫飯盒，塞進了郁寧懷里。
「去上課。」
這副姿態，仿佛他才是這個家的主人一般。
郁寧在原地站了片刻。
落荒而逃。
等人走後，陸倦才捏著手機。
有點挫敗地自嘲似的笑了笑。
沒關系，他可以等。
他剛剛表現應該，良好。
忍住了沒有嘲諷，沒有罵人。
「所以你跑了？」
下了課，宋兆和郁寧一起收拾東西出來。
郁寧回來上課的時候，這節課已經剩最後半節了，還好老師體諒他感冒，再加上他平時也不會逃課，成績又好，沒有給他扣掉平時分。
就是上課的時候，郁寧一直心事重重。
宋兆還是沒忍住問他出了什麼事。
郁寧思緒很亂，憋在心里又像是被堵住了一樣，過去的二十來年里，他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冷靜的人。
可以冷靜地淡忘自己對陸倦的那點喜歡。
但是當陸倦承認他喜歡自己的時候，這種冷靜仿佛不堪一擊。
他根本沒辦法淡忘，也沒辦法忽視。
但是，能有什麼辦法。
他跟陸倦本身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因為外婆的這場相親安排，也許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見到陸倦。
他甚至寧願陸倦把自己當成是應付父母的工具，這樣，他至少還能隱藏一下自己的感情。
兩個相差那麼大的人，走到一起。
郁寧害怕很多東西。
怕配不上。
怕不喜歡了。
怕放不掉。
怕以後陸倦不要他了。
怕像和媽媽一樣被拋棄。
他不是什麼十五六歲沖動的年紀，對感情也慫得要命。
沉默好一會兒，郁寧才對著宋兆點頭。
他情緒不怎麼好，臉色也有點差。
宋兆看他這副模樣，罵人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去。
宋兆是不理解郁寧這種心理的，對他來說，喜歡一個人那就在一起，不喜歡了就再放開。
感情的事情不就是一個人不對就換另一個人嗎？
但他又明白自己不是郁寧。
宋兆一直記得和郁寧剛成為朋友那會兒。
宋兆發現自己性取向不對也很早。那會兒他暗戀隔壁班的體委，但是他知道同性戀是會被人歧視的，就偷偷在日記上寫對方的名字。
但是突然有一天，不知道是誰翻了他藏在桌子最深處的日記本。
他喜歡一個人的秘密突然就暴露了。
他們罵他是變態。
罵他惡心。
那天郁寧第一次和他搭話。
郁寧這個人，長得雖然乖乖巧巧，看起來很好接近，但實際上對別人都是表面客氣，他會客氣地和你說謝謝，把筆記借給你，但是不會主動去找你，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好像也會忘了你是誰。
看起來沒什麼朋友，話也很少。
宋兆躲在教室的垃圾桶旁邊哭。
郁寧給他遞了張紙，跟他說，沒事，他也和他一樣，喜歡男人。
沒什麼丟臉的。
後來宋兆知道，郁寧跟他還是不一樣的。
郁寧過得，一點都不好。
宋兆張了張嘴，拍著郁寧的肩膀嘆氣，「寧寧啊。」
他還沒來得及下文，有個男生就迎面朝著他們走來。
目不斜視，直挺挺地走到了郁寧面前。
宋兆對這人還是有點印象的。
他們同級不同班的同學，長得挺端正，普普通通一老百姓，看起來憨厚老實。
最重要的是之前經常請郁寧出去吃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對郁寧有意思。
現在大學，大家都對同性戀包容性高了很多，也不存在以前那種拿出來嘲笑辱罵的情況了。
正想著，對方就看著郁寧，非常有禮貌地問，「郁寧，今天晚上有空一起去圖書館學習嗎？」
郁寧幾乎都沒有猶豫就拒絕了。
等那人遺憾地走了，宋兆才嘖嘖了幾聲，「你看你，嘴上說著要這種條件的男人，可等人家真的到你面前了，你連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你圖什麼呢？圖錯過一個喜歡的人，以後遺憾一輩子？還是妄想以後你會恰好喜歡上一個這種類型的男人？」
「寧寧啊，我也不是你，左右不了你的思想行為，以後不管你怎麼樣，我都會支持你，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遵從自己的內心。」
「談戀愛又不可恥，試試就試試，不行就拍拍走人。」
「再說，陸倦就是個破打游戲的啊，還長了張渣男臉，哪里高人一等了，放我面前也就是你口中說的普通人，眾生平等啊，又不是什麼封建社會搞什麼門當戶對，也不是，真要是封建社會，那你們不還是父母之命？」
宋兆一邊走一邊叨叨，嘴巴不帶停的。
郁寧原本情緒還挺低落，被他這麼一說，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他一眼，一臉不贊同，「陸倦他挺好的，挺會照顧人，對誰都很好，只是有點刀子嘴豆腐心，反正不是什麼壞人……」
語氣里滿滿的維護。
宋兆︰「……」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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