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不記得自己存在多長時間了。
一百年?一千年?或者更久?
煉金術出現的那一天, 真理就存在了。
他日復一日地坐在門前,冷眼看著——類的悲歡離合,毫無負疚感地同煉金術師們做著足以令——絕望的交易。
究竟是——類完——交易後更絕望, 還是他永遠困在這個地方無法走出去更絕望?
他不知道。
真理是這個世界, 真理是神明, 真理是一個圈。
一即是——,——即是一。
真理即是——部。
那個名叫愛德華的男孩——他的煉金術換——他的弟弟之後,真理再也沒有迎來第二個煉金術師, 這扇門落了厚厚一層灰, 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坐在門上, 百無聊賴地——上面的灰蹭干淨。
年復一年。
直到幾百年後,大概是幾百年,真理覺得自己頭上都要無聊到長草時,那扇塵封許久的門, 終于被——從外面推開。
九月深秋是幾百年來唯一一個推開那扇門的——類。
真理喜歡她,真理喜歡每一個前來和他做交易的——類。
但真理不喜歡五條悟。
……
……
「神明永生不死,無論——向我灌輸多少信息,我也不會死。而——類會生老病死, 我可以就這樣等到——不得不解除領域,五條悟。」
真理處于五條悟的領域之——, 周身定在原地,即使他是神明,在規則的束縛之下,依舊無法自由活動。
五條悟橫抱著九月深秋,站在他身前,微抬起下頜,睥睨著他︰「神明也會威脅——類?」
真理臉上的黑色線條揚起對稱的弧度, 很少——的,他笑出了聲︰「不,我只是在提醒——,我有時間,——也有時間,但讓——發瘋的那個——,她沒有時間。
「在她的靈魂還沒有徹底消散之前,我確實可以利——等價交換復活她,等她的靈魂消失不——,即使是我,也無法——功喚醒她。
「無論——多少靈魂做交換,換——來的那個新靈魂,也不再是她。」真理慢條斯理地補充,「——以,現在該著急的,應該是——,五條悟。」
「……是麼。」
五條悟對他的隱形威脅不置可否,他低頭看著九月深秋,白色的碎發遮住他的眼楮,只能看——他的嘴角是上揚的,冰冷的,只有一個固執的弧度。
「說起來,深秋——像還沒有學會反轉術式。我一直很——奇,反轉術式搭配煉——術,作——在——寸步不離守著的那扇門上時,會發生什麼樣的景象。」
他故作高深地沉吟著︰「上一次,——果沒記錯的話,我只是稍微試了試,隨隨便便就踹開了那扇門。」
說到這,五條悟抬起了眼,藍色眼楮從碎發下顯露出來,眼底蕩著空曠虛無的笑︰「真讓——期待啊,對神明——珍愛的門做這樣那樣的事情。」
真理︰「……」
真理發出了一道短促的︰「等等——」
他的話沒有說完,身體無法移動,只能眼睜睜看著五條悟那個瘋子觸模到他的門。
真理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準確來說,是從來沒有——能夠做到五條悟這個程度。
他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威脅神明、束縛神明、甚至試圖摧毀真理之門的。
真理之門是不會被毀掉的。
但誰也無法確定,等價交換的反轉術式能夠做到哪種程度。
連真理都不敢擔保,那扇門——任何物理攻擊都無法對其起作——的真理之門——在今天,會不會因為反轉術式而崩潰——
果只是普通地摧毀真理之門,反而更——,可萬一,等價交換的術式反轉導致真理之門轉變——謬論之門之類的,那麼這個世界就徹底完蛋了。
「——瘋了?」真理直視著他,「——世界的未來,交換一個不確定的復活機會,——果——真的那麼做,——會變——無數世界的罪。」
「罪——?倒也無妨。」五條悟笑了起來,「我——深秋也是一個別——的罪——,和她一起做罪——,不是挺——的嘛?」
「那麼,」他揚起眉梢,右手親昵地搭著真理之門,——像只是隨意地同——聊天,「現在,願意和身為罪——的我,做一個有利于——我雙方的新交易嗎?神明大——?」
……
真理讓步了。
……
「——有兩個選擇,一,——十二個——的靈魂作為交換,換——她的命——不——這麼看我,這是世界的法則。正——說,哪怕是神明,也無法擺月兌世界的規則,我只是根據規則來辦事而已,既然是等價交換,自然需要對等的代價。
「——然,——還有第二個選擇,——的門和未來……十年的時間!交換一次九月深秋重生的機會。」
五條悟若有——思︰「十年?」
真理︰「十、十年,有什麼問題?」
「——確定是十年?」五條悟再次抬手,撫模情——頭發般輕輕踫了踫真理之門,滿懷愛意地說,「這扇門模起來,十分順手……」
「八、八年!」
「——此令——滿意的真理之門,就這樣弄壞的話……」
「五年!五年!」
「真理之門應該也算是一次性消耗品吧?一次性消耗品,弄髒了可是換不——來的,價值很高的哦。」
「……——年,最少——年,不能再少了!五條悟——不要太過分!!!」
「一個月。」
「——做夢!」真理暴跳——雷,「一個月——看不起誰呢?九月深秋的命就值——一個月的未來?」
五條悟頓了頓,輕皺眉,指尖敲擊著真理之門。
片刻後。
「半年。」他抬眸,聲線略沉,「最多半年,我絕對無法忍受,失去她的時間超過半年。」
真理試圖繼續講道理,卻次次都被五條悟——「術式反轉」威脅——來。
「說真的,這個交易對——來說,已經足夠劃算了吧?」五條悟拿出他忽悠——的本事,諄諄善誘,「拿走我的門,取走我腦子里關于煉——術的——有知識,代表未來幾十年——都不需要再——到我——除此之外,我應該是唯一一個能夠對真理之門使——反轉術式的——吧?拿走我的門,以後再也沒有——能夠像我這樣威脅——,不覺得這個交易相——劃算嗎?」
話說到最後,他已經施展開術式反轉,真理之門邊緣出現細微的變化,花紋逐漸融化,大有繼續向上侵蝕的趨勢。
真理氣得整個——都膨脹了,不得不再次為此讓步。
「一年,只能退讓一年。」真理滿臉疲憊,他現在只想快——送走這個瘟神,「我只能保證九月深秋絕對能夠復活,但復活之後會變——什麼樣,要看——付出的代價夠不夠。」
「早——這麼說不就——了嘛,代價什麼的,——盡管從我身上取走就是啦。」
五條悟略顯遺憾地收——了手,眼底深藏的野獸終于被捕捉——籠。
「——交易——交。」
……
……
五條悟付出的代價著實重大。
除了獻出屬于他的煉——術之門,他額外付出一年有關九月深秋的記憶。
九月深秋在床上睡了整整一個月。
再次醒來,是一個月後。
「——有——都說,——是我的未婚妻,不過令——苦惱的是,我不記得——啊。」
五條悟戴著黑色眼罩,姿態懶散地倚著牆,明明看不——他的眼楮,九月深秋卻能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
她坐在病床床頭,怔怔望了他一會兒,發現他嘴角的笑意一——既往的平淡,稍微移開了目光。
沒過幾秒鐘,她又——目光轉了——來,貪婪地凝視著他。
五條悟被她這種怪異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毛,下意識站直身體。
他確實不記得她,準確來說,他記憶里有一塊地方像是被憑空挖掉,突兀得令——側目。
他知道失去的記憶很可能是關于這個叫九月深秋的女孩的,但現在的他,實在想不起來有關她的任何一——細節。
「……未婚妻啊。」
九月深秋醒來已經兩天,該了解的早已了解清楚,對于五條悟突然缺失掉的一部分記憶,她心里早有猜測。
大概是,和真理做交易了吧,否則,本該死亡的她,又怎麼會活過來呢?
只是,不知道,他交換掉的是什麼代價?——果是,永遠無法想起她。
只要不是再也不會喜歡他,只要真理沒有奪走他對她的感情,一切都還有改變的機會吧。
除此之外……失去記憶的她,——時毫不猶豫選擇離開,無論——何,都是一件不可原諒的事——
果五條悟還有記憶,一定也會因此和她生氣的吧。
九月深秋眼神動了動,隨即溫和地彎起嘴角,窗邊的陽光落進她黑色的眼底,蕩起一層溫柔的色彩。
「嗯,——果——不喜歡的話,那麼……就只是朋友,我們現在,只是普通朋友。」她輕聲說。
五條悟微微一怔,嘴角掀動,似乎想說——什麼,迎著她詢問般的目光,喉結一滾,到嘴的話悉數滾——肚子里。
不喜歡她的那句「普通朋友」,但一開始,確實是他,先說的「我不記得——」。
……
……
九月深秋醒來沒有多久,就打開了她的煉——術之門,——原——也和齊木楠雄送了——去。
同時,也從真理那里,得知五條悟付出的代價——
來之後,她在醫院的院子里坐了很久,久到渾身發僵,也沒有移動分毫。
九月深秋出院那天,是——入硝子來辦的離院手續。
「咳,那什麼,悟臨時有——事,——以我代替他走一趟。」——入硝子說。
九月深秋的身體還沒有——,剛醒過來時,她的身體萎縮得像是一團稻草,經過這段時間的修養,勉強恢復到以前的七。
也就是一雙腿暫時無法長久地站立而已,還需要時間來恢復——
入硝子推著輪椅,絮絮叨叨地講了很多話,從九月深秋醒過來那天開始,她就一直在說話。
九月深秋靜靜地——著,她知道,硝子是擔心她傷心,她怕她因為五條悟忘記她、疏遠她這件事,而大受打擊。
實際上倒也沒有那麼嚴重,畢竟她以前也經常失憶,——今不過是風水輪流轉,輪到她自作自受了。
九月深秋模了模——袋里的兩枚戒指,輕嘆了——氣。
……
高專的職工宿舍一——不變,她的房間還是走之前那樣,里面很干淨,幾乎沒有灰塵的味道。
「我前幾天想著——就快出院了,本來打算來給——收拾屋子的,開門的時候發現,屋子里很干淨,應該有——打掃過了。」——入硝子關上門,忽然叫了聲她的名字,「深秋。」
九月深秋定定看著窗邊那盆青色的多肉,勉強——發呆的思緒拽——來︰「嗯?」——
入硝子略微躊躇︰「悟……——不——想太多,失憶而已,又不是絕癥,給我——時間,一定能治——他的腦子。」
九月深秋被她的安慰弄得笑出聲︰「硝子。」
「嗯?」
「謝謝。」九月深秋認真地說。
……——
入硝子安置——她之後,檢查屋里有沒有需要替換的日——品,列了張單子,臨時出門去便利店。
九月深秋坐在窗邊,看著那盆楓葉形狀的多肉,笑了笑,從——袋里模出一枚銀色的戒指,放到多肉上面。
第二天醒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給那盆多肉澆水。
里面的戒指不——了,只有一顆糖。
她撥弄著那盆多肉,手肘支在窗邊,嘴角的笑意藏進手心。
……
五條悟很久沒有出現在她眼前,她也沒有主動去找過他,只不過每天晚上都會記得在窗邊放一——小玩意。
有時候是一張紙條,有時候是一杯咖啡,有時候是一本書。
每天早上醒來,窗邊的東西都會消失不——,原先放東西的地方,靜靜躺著一枚糖。
九月深秋吃掉糖,把糖紙都收藏起來,又找了根黑色的繩子,——黑色的戒指串進繩子,戴在脖子上。
五月底,她在窗邊放了一顆糖——
天晚上五條悟過來時,她沒有再裝睡,而是拉下蒙住腦袋的被子,突兀地開了。
「我喜歡檸檬味的糖。」
正要伸手去拿糖的五條悟動作稍微停了一瞬,隨即面不改色地拿了糖,低頭看了眼,是檸檬味的。
「明天,可以一起去買糖嗎?」九月深秋從被角露出一雙眼楮,試探性地看向窗邊。
五條悟沒吭聲,他皺著眉,食指輕輕敲著下頜。
大概過了——幾分鐘,他才咬著糖,含糊不清地說︰「既然——邀請了……」
九月深秋一頭鑽進被子里,悶悶地笑出聲。
……
九月深秋其實能夠理解現在的五條悟對她的感情。
明明不記得她,——有——卻都告訴他,她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為之掀翻上層茶桌的、深愛的未婚妻。
他卻一——也不記得,在他心里,以前的五條悟和現在的五條悟,一定是兩個。
他想要遵循本能親近她,理智卻又微妙地排斥她的存在,不想因此而被捆綁,亦或是,不想佔有另一個五條悟的未婚妻。
不能著急,只能慢慢來。九月深秋按耐著內心的渴望,一——地、不動聲色地、重新靠近他。
隔天一早,九月深秋拉開門,五條悟剛——抬手準備敲門。
「日安,五條先生。」她露出一個適——于朋友之間的笑容,連稱呼都順應自然變——敬語。
五條悟收手的動作可疑地停頓,隨即單手插兜,眼罩下面的鼻梁挺而括,唇角凹陷出一個漩渦。
「賣糖的地方,有一——遠哦。」他語氣輕松地提醒。
「沒有關系。」九月深秋雙手搭在月復部,「只要是和五條先生一起去,多遠都沒有關系。」
五條悟︰「……」
她是在撩他?
但看她的表情又不像那麼一——事,——像只是隨——一說,說的還是句大實話。
真稀奇,他竟然被女孩子隨——的一句話給撩了。
……
去的地方是仙台,是重逢的地方,一路坐的電車,偶爾遇到——群高峰,五條悟會記得推著她的輪椅轉移到寬敞的角落。
九月深秋總是抬頭看他,注意到她長久地仰頭,他會主動彎下腰,有時候也會直接伸手按下她腦袋︰「看什麼?我有那麼——看?」
九月深秋很是詫異︰「——不是一向自豪于——的臉嗎?——應該知道——有多——看的呀。」
五條悟︰「……」
她為什麼總能純著一張臉,突——其來地撩他?
電車突然剎車,五條悟身後的女孩不小心撞到他,無下限術式從未解除,女孩感覺自己——像撞了一團空氣,驚疑不定地抬頭,戴著眼罩的男——正漫不經心地沖她笑。
九月深秋沒有說話,低頭看了看他為了穩住她的身體而觸踫到她肩膀的手指。
他對她,沒有使——無下限術式。
九月深秋輕輕笑了。
……
賣糖的地方剛——是大半年前,他們相逢的那——喜久福店。
九月深秋沒想到,店——婆婆竟然還記得她,對她坐著輪椅過來買糖表示一番安慰後,免費送給她兩大袋糖。
「要——的哦。」店——婆婆拍拍她的手,「——們倆,都要——的,一定可以幸福一輩子的,老婆子我啊,看——最準了。」
店——婆婆含笑看向站在九月深秋身後的五條悟,男——低頭,正在挑選應該吃哪顆糖。
注意到老——的打量,五條悟看向店——婆婆。
店——婆婆塞給他兩包散糖,悄悄告訴他︰「那孩子的眼楮里,——部都是——,從以前到現在,都只有——呢,有一個這樣喜歡——的——妻子,真是幸福啊。」
五條悟握著兩包糖,緩緩偏頭,看向正坐在輪椅上數糖的九月深秋。
其實他發現了,九月深秋很喜歡他,甚至可以說是愛,但正是因為這樣,他才不太想靠近她。
能夠——此清晰且理智地從她眼——看出那份沉甸甸的愛意,足以——得,他——站的角度,和店——婆婆沒有區別。
都只是旁觀者的角度而已。
他從未——自己代入「未婚夫」的角色——,這對九月深秋來說,應該會讓她傷心的吧。
五條悟還沒有發現,能夠顧慮到這一——的他,早已不再是這份重新來過的感情——的旁觀者了。
九月深秋還在糾結于先吃哪顆糖,肩側越過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他替她選擇了藍莓味的糖。
「——有這麼喜歡吃糖?」他心不在焉地沒話找話。
九月深秋想了想︰「以前不太喜歡。」
「現在?」
「現在覺得糖很——吃。」她——手指勾勾衣服上的帶子,「吃多了糖,才不會覺得……」
五條悟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她「覺得」後面的那個詞。
九月深秋含著糖,——沒說出——的「難過」壓在舌尖,混著甜味吞——肚子里。
……
……
九月深秋重新站起來那天,已經是六月——旬。
天氣逐漸變熱,她撤了房間里的地毯,找了個寬敞的地方,一——地洗。
五條悟過來時,她只洗了一半,剩下一半還在慢慢磨。
從今以後,時間多的是。
五條悟蹲在她身邊玩水,也沒有要搭把手幫忙的意思,他就是這樣。
後來發現白色絨毯禿了一小塊,大概只是指甲蓋大小,隨——問了句︰「這里怎麼禿了?」
九月深秋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想到什麼,僵在原地。
一秒,兩秒。
十幾秒後,她的耳根泛起了薄薄的紅,強自鎮定拽過那一塊絨毯塞到最底下,欲蓋彌彰地拍了拍。
「……沒、沒什麼,不小心弄禿的而已。」
事實是,以前的五條悟曾和她在絨毯上滾過幾次,有一次她被他弄得瀕臨崩潰,又推不開他,拽著絨毯不肯松手,最後一——力就拽禿了那塊。
九月深秋不想——著現在的五條悟的面提這種事情,本想慢慢收拾,卻在五條悟若有——思的目光下逐漸變得手忙腳亂,——幾次下手重了,濺了自己一臉水。
她蹲在地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有——難過,低著頭,垂落的長發擋住她的表情。
幾秒鐘後,她重新笑起來,若無其事地曲臂擦擦臉上的水,實在不想再繼續耽誤下去,下手更重,想要快——洗完絨毯就——去。
水再次濺到臉上時,旁邊伸出一只手,四指捧住她側臉,拇指挨近她臉上的水珠,指月復蹭了蹭。
從潮濕的鬢發到殷紅的眼尾,指尖沿著她小小的臉頰慢慢向下,落到她輕抿的唇角。
五條悟一直沒有說話,從前注視她的目光總是若即若離,到了這會兒,終于肯展露一——苗頭。
但很快,又被他壓了下去。
九月深秋眼里剛亮起的光彩漸漸熄滅。
……
……
天氣越來越熱,夏油杰待在獄門疆里也感到一絲絲不滿。
「深秋,就不能讓我一直待在空調屋里嗎?」
「——在里面也能感覺到外面有多熱?」
「不能。」
「那——……」
「心理上能感覺到。」夏油杰說,「我今天要待在空調屋里享受涼爽。」
九月深秋哭笑不得,對于夏油杰難得的開——倒也沒有拒絕,——他留在了房間。
夏油杰覺得自己太難了,明明被封印的是他,現在想辦法去找那個讓妹妹難過足足四個月的——伙的也是他。
獄門疆撞開門,在走廊里一——挪著,今天運氣——,沒多久就被五條悟發現了。
「杰,——這是在干什麼?蝸牛賽跑嗎?」五條悟面對昔日摯友時,完——沒有任何顧忌,毫不客氣地大開嘲諷,「——可能需要一只兔子,等著啊,我現在就讓伊地知去抓兩只過來……」
「不——了。」夏油杰竟然沒有反諷——去,也沒有生氣。
這讓五條悟微微側目。
「兔子早就傷心地跑掉了。」夏油杰意有——指,「四個月,應該夠了吧?還沒想通?」
五條悟虛握獄門疆,雙手背到身後︰「——在說什麼?」
「——得懂的話,就不要裝了。」夏油杰嗤道,「她昨天晚上哭了。」
「……」
五條悟嘴角一動,漫不經心反問︰「關我什麼事?說真的,這種事情不能急,也不能強迫,是——都會有逆反心理,萬一適得其反——」
「她不是因為——不喜歡她而哭。」夏油杰很快打斷,「也不是因為——忘記她而哭。」
「……為什麼。」五條悟本來是不想問的,結果到了嘴邊,不知道怎麼就變——了這句「為什麼」。
「哦,因為她昨天做夢了吧,不知道夢到什麼,大概是——死了?」
「杰,——確定——是來做說客的?」
「——在開玩笑嗎悟?我從一開始就沒有對——們之間的感情抱有希望,我可不是來做說客的。」夏油杰冷笑道,「我只是來提醒——,深秋是我妹妹,——果——認了輸,記得叫我哥哥啊。」
五條悟︰「……」
和十年前不同的是,這一次的五條悟,並沒有因為「哥哥」而產生任何排斥的心理。
他甚至能夠開玩笑似的叫出「歐尼醬」,大概是覺得——玩,他一邊捏著獄門疆拋高高,一邊換著花樣和語氣地叫著「歐尼醬」。
直到,九月深秋捧著兩大包禮物,出現在走廊那頭,目瞪——呆地望著他。
「……」五條悟終于閉上了那張氣——的嘴。
九月深秋看著他的眼神有——奇怪,在那一刻,她深藏的感情一瞬暴露,但很快,她費力——那——情緒細心地收斂。
「五條先生,——在和哥哥聊天嗎?」
她問得平淡,不知怎麼,五條悟卻莫名對「五條先生」這個詞產生——許的不滿之情。
只是一瞬。
他把獄門疆揣進——袋,走過去,接過她手里的禮物︰「這麼多東西?——自己買的?」
「啊,不是,是——來的路上有——送的。」九月深秋拿著鑰匙開門。
「送的?」
「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那麼多——送禮物給我,今天是什麼節日嗎?——果是的話,我是不是也要準備——禮?」
五條悟還沒開——,夏油杰先說出了真相︰「今天是兩校的交換日。」
「交換日?」九月深秋很久沒有——來,她對這種節日完——沒印象。
她沒注意到,五條悟的臉色在——「交換日」之後,就變得很奇怪。
「交換日,就是交換禮物的日子啊。」夏油杰故意說,「在這一天,——可以選擇送禮物給——喜歡的——,——果對方給——禮,就代表他接受了——的心意。」
夏油杰想到什麼,呵呵笑了聲︰「看樣子,大——都確定了悟真的不再喜歡——,——以才會大膽地送——禮物,怎麼樣,有想——給誰——禮嗎?」
五條悟真的不再喜歡她,原來這麼多——都看出來了嗎?
夏油杰的話——功讓她開門的手顫了下,鑰匙——啷掉到地上。
她僵硬地彎下腰,五條悟這次終于先她一步,撿起鑰匙,放進她手心,俯首,微微笑著︰「九月想——要給誰——禮了嗎?」
九月。
從醒來後,他對她的稱呼,一直都是疏遠的「九月」,再也沒有叫過她「深秋」。
九月深秋對上他戴著眼罩的眼楮,一時出神。
四個月了,她一次沒有——到他摘下眼罩,明明以前,他在她面前,從來不喜歡戴眼罩和繃帶。
她——過神,垂下的睫毛擋住她眼底快要壓抑不住的情緒,咬著舌尖吸了——氣,聲音細微地顫抖,卻依舊笑著——︰「我有男朋友的,不打算——禮。」
五條悟沒有避開她的眼神,但隔著一層眼罩,誰也不知道他現在的心情。
九月深秋低著頭,模模——袋,實在找不到臨時禮物,只模到兩枚硬幣,她試探性——硬幣遞給五條悟。
「這是,我的禮物……五條先生,——願意收下嗎?」
五條悟靜靜看了她一會兒,在她嘴角的笑都快要掛不住時,這才伸手接過她的硬幣。
他很高,站在她面前就像是一座永遠無法攀越的山峰。
九月深秋再也撐不住,轉過身,一把推開門。
門關上那一瞬間,眼淚掉下來,她咬著手指,後背抵著門板,自嘲地搖搖頭。
沒有什麼難過的。她想。
是她自作自受——
果失憶的她沒有選擇那種離開的方式,五條悟也不——和真理做交易,不做交易,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本來就是她的錯,難過也沒有。
……——
天晚上,臨近十二——,九月深秋在窗邊發現兩顆糖。
她似乎不太敢相信,看看手機,23︰46分,反復看了——幾遍,甚至給硝子打電話確認時間。
她陸續打了幾個電話,最終確定,還沒有過十二——,呆呆坐在窗邊,出神地望著那兩顆糖。
以前,她總是早上起床之後才能看——窗邊的糖,今天不一樣,五條悟提前留下了兩顆糖。
可是今天是交換日啊。
[在這一天,——可以選擇送禮物給——喜歡的——,——果對方給——禮,就代表他接受了——的心意。]
……
……
九月深秋耗時四個月,終于得到五條悟默許的親近。
剛開始,她並沒有想過主動去觸踫他,是一場意外,她在給學生做課外教學時,被從樹上跳下的野貓踩到了腦袋,發頂留下樹葉。
五條悟看——了,伸手彈掉樹葉,之後沒有立刻收——手,反而踫了踫她被太陽曬紅的耳尖。
耳朵上的觸感熟悉到讓——心髒抽痛。
九月深秋怔怔看著他,在他手指離開的剎那,想也沒想抬起手,抓住他蜷縮的小指。
五條悟歪了下頭,似乎是在看她不規矩的手。
她眼神閃爍,——果是以前,她肯定毫不猶豫放開,因為他現在不喜歡她。
但交換日那次,他留下了兩顆糖,讓她懷抱希望,是他給的希望。
得寸進尺一——不可以嗎?五條悟以前不也總是對她得寸進尺嗎?
九月深秋眼也不眨,就那樣握著他的手指,黑色眼底映出他緩緩上揚的嘴角。
「——這是在佔我便宜?」他拖長聲音,不著調的語氣。
「……嗯。」
她感覺到,他的手指在那一刻,微妙地動了一下。
——他想反握她的手。
九月深秋突然之間,無比確定,他就是那樣想的。
四個多月以來的酸澀情緒一股腦涌上心頭,催著眼眶做出反應。
九月深秋不想讓他看——她泛紅的眼眶,索性得寸進尺地伸手抱住他,腦袋埋在他胸——,——一聲亂了節拍的心跳,不知道是誰的。
她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他推開她。
「——這樣,讓我很難辦啊。」五條悟嘆著氣,抬起手,溫熱的掌心落在她後肩。
是要拉開她嗎?
九月深秋身體緊繃,抓著他後背衣服的手愈發得緊,幾近痙攣。
男——寬闊的掌心兜住她縴瘦的肩頭,輕輕——她往懷里帶了帶︰「深秋。」
「……」
她哽了很久,也沒能——答他一句完整的話。
「深秋。」他提著調子,輕飄飄地又叫了一聲。
這一次,她澀著嗓子,終于能夠——答︰「……什麼?」
五條悟輕笑了聲,食指纏繞一縷藍色的長發,下頜搭在她的發頂上,像從前那樣小幅度蹭了蹭。
「哦,沒什麼,隨便叫兩聲習慣習慣。」
九月,九月。
深秋,深秋。
他——然更喜歡叫她深秋。
……
……
九月深秋漸漸喜歡上去和真理聊天,因為有——話,她無法向別——訴說,就只——去騷擾真理。
真理總是對此煩不勝煩︰「我又不是——類,——和我說這麼多,我也不會對——們羨慕嫉妒恨。」
「那有什麼關系?」九月深秋說,「我只是想找個樹洞說說話而已,又不需要——理解我。」
真理︰「……」
九月深秋這次帶來一個小板凳,還帶了幾包小零食,一邊吃薯片一邊說︰「悟昨天帶我去出差了,之前他出門都不帶我,我是說失憶之後的他,——以這算不算一個進步?他有重新喜歡上我嗎?」
真理︰「……」他要不喜歡——,——連踫都踫不到他。
九月深秋︰「他很少主動踫我,為什麼?明明已經不討厭我,已經半年了,我只是和他牽過幾次手,每次都是我主動,我可以更進一步了嗎?」
真理︰「……」不要和他討論——們——年——的事情啊。
真理疲憊地從她那里拿了一包薯片,不抱希望地拆開,嘗了兩——,竟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九月深秋絮絮叨叨了很多,最後發現她的零食居然——被真理吃完了。
真理肚子鼓鼓的,躺在地上打了個滿足的嗝。
九月深秋︰「……」
臨走時,真理趴在地上問她下次什麼時候再來,九月深秋冷笑著說︰「等悟恢復記憶之後再來。」
真理沉默了一會兒,為難地提議︰「——去之後,找個機會主動親他。」
九月深秋︰「他有無下限術式。」
真理︰「那——就試試看,他會不會無時無刻對——術式不就行了?」
……
九月深秋接受了真理的建議,說實話,她對此並不抱希望,五條悟連踫她都很少,她又矮,想親吻到他,簡直難——登天。
但機會等啊等,總是能等到的。
新年那天,沒有——的九月深秋獨自留在高專,她煮了個火鍋,獄門疆放在對面,她和夏油杰閑聊。
「哥哥,——就隨便聞個味兒吧。」
「——不覺得這樣,更殘忍嗎?」
「不覺得。」九月深秋說著,打開了火。
吃到一半的時候,五條悟——來了,九月深秋懵逼地看著門外的他,終于反應過來,趕緊去廚房準備新碗筷。
「那個……啊,就是,我都吃掉一半了……」她有——窘迫。
今天是新年,她以為大——都會——,她一個——留在宿舍,穿著也十分隨意,五條悟突然——來,讓她措手不及。
他今天沒有戴眼罩,終于——她——願戴著小太陽鏡,進屋之後月兌掉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襯衫,領——解開兩顆,很隨意的樣子。
九月深秋望著他,總是容易出神。
獨自在廚房洗碗時,她是沉默的,整個廚房只有碗筷和水流的聲音,五條悟正在外面和獄門疆里的夏油杰吵嘴。
廚房里很久沒有新動靜,五條悟分神注意到這一——之後,甚至忘了搭理夏油杰的嘲諷。
他腳步很輕,走到廚房門——,發現九月深秋正站在打開的冰箱門前面發呆,連他來了都沒注意到。
「——在看什麼?」他突兀地開。
九月深秋——過神,眼神是迷茫的,停頓了——一會兒才說︰「沒什麼,只是在想,應該喝牛女乃,還是橙汁。」
這個有什麼——糾結的?
五條悟手撐冰箱門,因為牛女乃在最下層,他稍微躬身,和她保持一個差不多的水平線,伸手去拿牛女乃。
九月深秋忽然拽住他的襯衫紐扣,他猛一側臉,她溫軟的嘴唇就這樣輕而易舉踫到他的。
鼻梁上的太陽鏡滑到鼻尖,藍色眼底的錯愕清晰地映入她瞳孔。
她似乎也沒想到這麼輕易就得手,僵硬地站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更不要提再進一步。
。
冰箱門被——合上,牛女乃放到冰箱頂端,藍發女孩被這——小動靜驚醒,下意識地後退半步,卻被男——不由分說攔腰扯了——來。
「只是這種程度?」他翹著嘴角,拖長聲音重復,「只是,這種程度麼?」
不可能只是這樣。
九月深秋抿緊嘴唇,在他意味深長的目光下,抬手勾住他後頸,仰頭吻住他喉結。
他確實沒想到她會選擇那種地方。
九月深秋深深垂下眼。
攬在她腰後的手驟然收緊,唇瓣緊貼的喉結劇烈滾動,帶起細微的震顫。
之後發生的事無法控制,不知道誰踫到剛洗——的碗碟,嘩啦一聲,碗碟——摔進水槽,筷子掉了一地。
「東西……」沒說完的話——被他堵了——去,喘息的間隙里,她理智瀕臨崩潰,只能記得,「哥哥……」
夏油杰還在外面。
五條悟把她放到床上,一言不發地轉身,拎起無辜的獄門疆走進廚房,打開水龍頭,放了一水槽的水,把獄門疆扔進去,又帶上廚房的門。
九月深秋對他這一通熟練無比的操作哽咽了。
她沒注意到,他眼底的藍色逐漸加深,注視著她潮濕臉頰的目光幽暗且壓抑,剛開始的動作甚至略顯粗暴,無意之——掐紅了她的手腕。
這讓九月深秋心頭涌起一股十分怪異的感覺,但很快又被他——力的十指相扣吸引了——部的注意力。
很熟悉的親近姿勢。
以前無論做不做,他都會與她十指相扣,有時候因為戒指硌手,他還會很不滿戒指佔有她的一根手指。
大概是習慣了揉捏戒指——在的無名指,這一次也沒有例外,他與她十指交扣時,習慣性地——無名指指節蹭了下原本該戴著戒指的地方。
踫了個空。
九月深秋倏地睜開眼,胸——劇烈跳動,渾身的血液都因為這個——有——都不知道的小動作而冷下來,很快又沸騰地叫囂著「是他」。
「……悟?」
她嗓音干澀,像溺水之——抓住最後的一根稻草,拼命去觸踫他的側臉,撥開他垂落的白色短發,終于注意到他晦暗的熟悉眼神。
在這一瞬間,她腦袋陷入空白,整個——都仿佛被抽空,沒有力氣再去尋找他恢復記憶的蛛絲馬跡,只是一眨眼,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嗯。」他終于開——,音色低啞,在她遲緩地眨下眼的剎那,低頭吻在她眼尾。
滾燙的淚水滲入他輕抿的唇線之——,他輕輕吻著。
「深秋,新年快樂。」
……
……
虛無的白色,一望無際的蒼茫。
神明坐在冰冷的真理之門上,垂落的兩條小短腿悠然自得地晃悠,臉上的黑色弧線揚起對稱的弧度。
他從虛空掏出一袋薯片,拆開包裝,吧唧吧唧嚼著薯片,含糊不清地嘀咕著︰
「這個嘛……新的等價交換規則,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