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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出茅廬的勇者紀灼佩上了最好的劍——這「最好」是個相對概念, 于他來說是最好的,他用攢了很久的三個銀幣換來。

他準備去屠殺惡龍。

當然以他的實力,還遠遠不足以和惡龍相抗衡,在屠殺惡龍之前, 他得先斬殺一些低級的妖魔鬼怪練練手。

出了村子, 披星戴月地趕路, 紀灼到了鎮上。有人聚集還有魔法陣保護的小鎮自然不會有魔物作亂,不過鎮上有懸賞令。

倒也不是紀灼貪圖懸賞令上的那點回報——好吧, 或許他還是有點兒需要這些財寶, 有了財寶, 他可以換更好的武器。

總之懸賞令上明確點出了怪物作惡的地點, 省得紀灼還要到處去找。

紀灼站到告示板前, 準備伸手去撕下其中一張懸賞任務——該任務需要冒險者到小鎮附近的野外殺三只變異野狗。

任務難度是一顆星, 適合他這樣的新手勇者。

將貼在告示板前的懸賞令撕下來就代表接受了這個任務。

但當他抬手準備去撕的時候, 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另一只手唐突出現, 按在了上面,阻止了他的動作。

紀灼嚇了一跳, 他轉過去, 看見一個穿著連帽披風的少年正陰沉地看著他。

剛從村子里出來的紀灼並沒有見過這樣的人。以前他們村子里也有氣場陰沉的黑魔法師, 往往這樣的黑魔法師還長了一張可怖的臉, 再配上渾濁的眼瞳。

可這個少年並不,盡管他表情不太好,周身也散發寒意,臉卻是頂好看的,像美神精雕細琢出來的人偶。

紀灼也忍不住盯著他看,卻見對方眉頭皺得更甚,還把兜帽往下又拉了拉, 垂下頭。

察覺到自己的舉動或許是有些失禮了,紀灼把手收了回去。

他天性熱情,也不愛爭搶,看了看那張懸賞令,爽快道︰「你也想做這個任務嗎?那讓你做吧。」

少年紅通通像紅寶石一樣的眼珠子轉了轉,看了紀灼一眼。看完後一句道謝也沒有,少年把那張懸賞令撕了下來,疊好,放進隨身背著的斜挎包里,一言不發地往城外方向走。

真是個怪人。紀灼想。

不過他也無暇感嘆別的,他重新去看告示板,想在上面找到適合自己做的任務。

……

沒多久紀灼小跑追上了剛才那個少年。

少年按著自己的魔杖,警惕地看著紀灼。

紀灼雙手合十︰「我沒有惡意。」

少年依舊不說話,表現得很防備。紀灼看著少年那樣子,心想如果不是城里不能打架,估計這個少年就要詠唱施法了。

又或者直接拿魔杖敲他的頭。

紀灼說︰「剛才那任務給你之後,我又看了看告示板,上面已經沒有別的一星任務了……連二星都沒有,全都是三星到五星的任務。我……打不過。」

少年听完他的話,沒有別的反應,繼續往前走了。

紀灼在他後頭亦步亦趨地追。

「我不是想把你那任務要回來的意思,」紀灼又說,「我是想問問,我們能不能……組個隊?」

少年的腳步頓了頓。

紀灼乘勝追擊︰「拜托啦。」

猶豫良久,少年點了點頭。

他們一起往城外走。一路上少年都沉默不語,倒是紀灼一直在叨叨個不停。

「我叫紀灼,是個劍術師……在家耽誤了幾年,一直沒考上勇者資格證,最近好不容易考上了。和其他剛出門歷練的勇者比起來,我年紀好像是大了點。」

「你今年多少歲啦?你眼楮是紅色的,不是人族吧?讓我猜猜你是什麼族?」

「我還不會通過武器辨別你們法系職業誒,我感覺你們的魔杖長得都差不多,怎麼看出來是白魔法還是咒術師啊。」

「唉,走路好累,你看剛剛過去那個帥哥,他騎的馬好威風,等我做任務攢到錢了也要換一個坐騎……不過如果能在野外收服一只野獸讓它成為我的坐騎,那就更酷了。你有中意的坐騎嗎?」

「……」

「你是不是不會說話?」

少年停了一瞬,緩緩開口,只說了兩個字︰「凌泉。」

說完又不管不顧地往前走了。

雖然只說了兩個字,但聲音很好听,如清泉擊石。紀灼有些晃神,隔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啊?啊……這是你的名字嗎?」紀灼小跑著追了上去。

回答他的是耳邊的風聲。

終于到了野外,兩個人一起打野狗的確比一個人簡單得多,沒多久就把東西收拾了。回去交了任務,平分了報酬。告示版上貼了新的任務,能做的任務比先前多了很多。

紀灼看了看︰「我們可以多接一點任務,一次性做完再一起回來交。」

凌泉有些奇怪地看著他,表□□言又止。

紀灼︰「你覺得呢?」

凌泉張了張嘴,似乎在組織語言,紀灼也就耐心地等他說。半晌,凌泉道︰「剛才是因為沒有別的任務可以做,我們才組隊的,現在有那麼多任務,沒有必要組隊吧,我們各自自己做就可以。」

紀灼眼楮發亮,甚至拍了拍手︰「哇,你說了好多話。」

凌泉︰「……」

眼看凌泉又有要直接走人的趨勢,紀灼趕緊把話拉回正軌︰「但是兩個人一起做任務很快啊,出門在外,互相有個照應嘛。」

凌泉︰「……好吧。」

原本單打獨斗的紀灼從此有了個隊友。

說實話凌泉是個看起來並不太強的魔法師,功擊方式單一,好像只會使用一兩種攻擊魔法。後來他們殺了很多低級魔物,積攢了不少實戰經驗。兩人又拿著打魔物得到的錢財去換新的武器和秘籍。紀灼感覺自己的劍術日益精進,凌泉卻還是一如既往只會那兩種魔法。

但紀灼也沒說什麼。

凌泉看上去是那樣脆弱,長一張白淨漂亮的臉,身形瘦弱,能力也不太強。偏偏也有要屠龍的夢想。

紀灼對凌泉愈發崇敬起來。

而且熟悉之後紀灼發現凌泉也並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樣冷冰冰。有時候他們在野外抓到了一些獵物,紀灼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凌泉總能把獵物烹制成香噴噴的菜肴。做完之後他不吃多少,基本上都讓給紀灼吃了。

有天晚上紀灼醒過來,還看見凌泉在給他掖好他的毛毯。

紀灼想著自己一定要好好保護這個小魔法師。

還想帶他去找到適合他學的魔法,讓他有機會變得更強。

兩人起初是在小鎮周圍獵殺一些魔物,後來他們接了第一個難度系數為三星級的任務,要去殺一只能蠱人心神的海妖。

海妖的據點不在小鎮上,在離大陸有很長一段距離的小島上。要去那個島,得坐上帆船。

小鎮有個輪渡,一個月有一趟發往遠方的船,會途經海妖所在的島。

紀灼他們去的時候,船上剛好只剩一個床位。

也不能下個月再走,商量了半天,凌泉決定和紀灼擠一擠。

反正在野外的時候也總是這麼挨著幕天席地對付一晚。

等上了床,看見床鋪,凌泉才知道為什麼買票的時候渡口的老頭用充滿玩味且探究的眼神打量了他們一番。

因為這個床位的的確確只能容納一個人睡。

要想睡兩個人,要麼疊在一起,要麼側著抱在一起——怎麼說都很怪。

凌泉慣不喜歡和人類太過親密,和此人一起同行已經是他的極限,抱著睡什麼的絕對不可能。

可是也沒法下船了。

紀灼看凌泉一臉苦惱,把凌泉往床鋪上一推,又說︰「我不喜歡待在里面,太悶了,這里給你睡吧。我去甲板上看看風景。」

還沒等凌泉反應過來,紀灼就這麼走出了門。

凌泉︰「……」

到了晚上,紀灼也沒回來。

外頭一片漆黑,凌泉在手心點起一小簇發著冷光的螢火出去找人,在甲板上看見靠在木板上打瞌睡的紀灼。

凌泉推了推睡得像豬的人類︰「我睡夠了,你進去睡吧。」

紀灼猛地被推醒,听到凌泉這麼說,潛意識里就像回去倒在柔軟的床鋪上——好吧,這破船上的床鋪實際上也並不柔軟,但好歹是個溫暖的棲身之所。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是小魔法師要犧牲掉自己睡覺的機會,換他進去睡個好覺。

紀灼趕緊搖了搖頭。

且不說凌泉那看起來十分脆弱的小身板能不能扛住夜晚的海風,萬一遇到個什麼危險和意外,只會簡單攻擊的小魔法師根本沒辦法自保。

紀灼道︰「你快回去。」

凌泉堅持道︰「我睡了一下午了。」

紀灼︰「我就喜歡在外面。」

凌泉︰「……」

一陣風起,原本平靜的海面忽然被這風蕩起了層層高浪,他們的船也隨之一顛,兩人一個沒站穩,都往後倒了下去。

一直牢牢裹住凌泉的兜帽被這突如起來的沖撞給弄掉了,紀灼望了過去,看見少年茂密的黑發中間有兩只長長的、耷下去的白色耳朵。

看上去毛茸茸的。

紀灼驚呼道︰「原來你是個兔子!」

凌泉︰「……」

凌泉皺了皺鼻子,把兜帽重新戴好。

風聲和海浪聲中裹挾著一道模模糊糊的歌聲,那歌聲由遠及近,漸漸地傳到了兩人耳邊,變得清晰起來。

紀灼感覺一陣恍惚。

不過這恍惚沒持續多久,凌泉在風暴中艱難站起身來,快速念了一句咒語,于是以他為中心出線了一個光罩,把兩人牢牢罩在了光圈內。

也隔絕掉了外界的聲音。

凌泉道︰「是海妖提前出來了,她唱的歌能迷惑人的心智。」

紀灼心說怪不得,他剛才一听到這似有若無的歌聲就覺得意識開始迷離。出發前他也做過功課,知道海妖擅長迷惑人心,不過沒想到這麼快就遇上了。

紀灼又說︰「你還會放罩子!」

他還以為凌泉只會那兩種簡單攻擊。

海妖從水中徐徐升起,紀灼能看到她臉上的笑,不過聲音倒是听不見了。

可惜光罩的保護範圍有限。

船上除了他倆,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听到海妖的歌聲,這些人都沉沉睡了過去。

情況緊急。

凌泉又唱了一段紀灼沒听過的咒語,隨後魔杖一揮,一道光柱打在了海妖身上。海妖扶著額頭,竟然沒了動作。

凌泉沖著紀灼喊︰「我把她定住了,你快打她!」

紀灼抽出別在腰間的佩劍,沖上前去直往那海妖的要害擊去,劍插/進血肉里,往下一劃,海妖發出痛苦的怒號,尾巴一甩,把躍過來的紀灼重新拍打回甲板上。

紀灼直接吐了口血。

凌泉深吸一口氣,又吟唱了一個新的咒語,魔杖上匯聚了點點綠色熒光,那些熒光往紀灼身上匯集,很快紀灼感覺剛才的疼痛都被驅散了,活力重新注入他的身體。

他站起來,換了個招式,繼續和海妖對打。

兩邊有來有回,紀灼的劍算不上強無敵,可是造成的傷害卻是實打實的。

海妖不像被治療魔法眷顧的紀灼那般幸運。她被打了就是被打了,流了許多血,把附近的海域染成一片紅。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海妖發出一聲悲鳴,直直墜進了水中,砸出一大片浪花。

凌泉放了個淨化魔法,籠罩在海上的血腥味淡去了。

紀灼有些懵︰「我們把海妖打死了?」

凌泉搖了搖頭︰「沒這麼簡單,剛才那個估計只是海妖的分/身。」

紀灼若有所思。他看向凌泉,又說︰「你好厲害啊。」

先前紀灼一直以為凌泉只會簡單攻擊,現在看來凌泉會的可多了去了……只是都不是攻擊類的魔法。之前他們遇到的魔物都比較弱,凌泉也的確沒必要把這些本事露出來。

只是紀灼沒想明白。

像凌泉這樣的治療魔法師,當個獨行俠其實很不保險,攻擊力太低,其他魔法用來自保也只能拖延時間。

但如果和其他人配合,只要兩方實力相差不是太懸殊,打架的時候就能所向披靡,就像他們剛剛那樣。

治療魔法師在整個大陸都是很招人喜歡的職業。

凌泉最開始的時候為什麼要自己一個人?

紀灼本來打算問的,卻見月光下的凌泉煞白著一張臉,看著搖搖欲墜。紀灼想伸手去扶他,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凌泉就消失了。

只剩下一灘衣物。

紀灼︰「!!!」

過了會兒衣物中間發出窸窸窣窣的摩擦聲,一只和同類比起來身形算得上巨大的兔子探出個腦袋來,紅寶石似的眼瞳直直望著紀灼。

盯了一會兒,兔子又重新往地上那堆衣服里縮。

在兔子被衣服淹沒之前,紀灼蹲下去,把兔子撈了起來,舉到自己眼前。

兔子伸腿蹬了紀灼幾下,企圖掙扎開人類那雙罪惡的手。

紀灼挼了一把兔兔毛︰「你好可愛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紀灼覺得這兔子忽然像听到什麼很驚奇的話一般睜大了眼楮,本來耷著的耳朵也豎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是爽朗的新手勇者和被嫌棄的巨兔女乃媽的故事。

現在不是紀公主了,是勇者了!掌聲送給燒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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