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蘇訂過女圭女圭親, 不過在他發現自己不喜歡女人之後,早早就和董秋雅解除婚約了。
然而,或許是董秋雅的性格實在潑辣, 如今年過二十,竟然還沒嫁出去, 听說林淮蘇回來有人給他張羅婚事,被逼婚逼得頭大的董秋雅直接就殺了過來。
林淮蘇個子比江釋宸還高將近一個頭, 如今縮著身子躲在人身後, 直接被董姑娘給揪了出去。
「好你個林淮蘇……」
女子指著林淮蘇罵起來,大體是說他當年解除婚約如今又回來說親, 為什麼不找她搭伙。
林淮蘇求救似的給江釋宸遞了個眼神,也不知道這小孩兒是真沒看懂還是故意裝的,硬是不上來給他解圍, 可把他給氣的。
「哎喲,小雅來啦。」林老夫人聞聲而來, 董秋雅把林淮蘇輕輕一推,走上去扶老夫人。
「祖母, 您可要給我評評理!」
林老夫人笑著听董秋雅說話,目光看向江釋宸那邊,正好撞見林淮蘇偷偷擰江釋宸的胳膊。
「你是木頭嗎,都站著不動的。」林淮蘇小聲罵了句, 江釋宸這家伙也太不講義氣了。
「她不是你未婚妻麼。」江釋宸這話說得平平順順, 語氣沒有絲毫的波瀾,聲音不大不小, 也不知道別人听不听得見。
「早就退了!我不是說了是前……」林淮蘇咬著牙沒好說太大聲,畢竟有關人家的名譽,就算在家里也不會拿出來說事。
他們在這方說悄悄話, 被老夫人喚了一聲。
「舒兒。」
「誒,祖母。」林淮蘇又瞪了江釋宸一眼,讓他自己看著辦。
「小雅難得過來,你帶他出去走走,也好敘敘舊。」她明面上說完,又拉著林淮蘇的手別過身子,低聲交代了兩句,「把事情給好好說開,小雅這孩子也是懂事的。」
「知道了祖母。」林淮蘇偷偷給江釋宸打了個眼神,示意人到門外去等著。
江釋宸剛要動身,就被董秋雅給攔了下來︰「潯舒,你都不介紹介紹?」
她說話的語氣格外隨意,但不帶輕佻,因此並不會讓人覺得冒犯。
林淮蘇拿上錢袋子,和祖母道了安︰「走吧,路上說,看你想買點什麼,出去挑一挑。」
董秋雅嘩啦一下就笑了,樂呵呵地上來挽林淮蘇胳膊︰「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林淮蘇被拽著胳膊搖搖晃晃的,無奈嘆了口氣,這丫頭今年也年過二十,簪子都戴上了,還沒尋到人家,還真是一點也不著急。
「走吧。」他招呼了江釋宸一聲。
江釋宸站在一旁,視線落在了林淮蘇被挽著的手臂上,隨後移開,點了點頭,和老夫人道過別之後,走到了林淮蘇空著的另一側,不像之前那樣肩貼著肩走,倒是保持了點距離。
三人這麼走出去,沒多會兒江釋宸的肩頭就被踫了踫。
林淮蘇一直往這邊躲,這丫頭根本沒有點自己很煩人的自覺。
好在林府就在鬧事,走出去沒幾步就有胭脂水粉的鋪子,小姑娘鑽進去就沒影了。
林淮蘇這才嘆了口氣。
隨後看了江釋宸一眼︰「回去再和你算賬。」
「潯舒——你過來幫我看看這個!」
林淮蘇總覺得听著這個聲音頭都要大了,往里走了兩步,發現江釋宸沒動,又出來親手把江釋宸給牽進去,可不能他一個人受苦。
「你看是這個顏色好看,還是這個更適合我?」
林淮蘇直男發言︰「這兩個不是一個顏色?」
董秋雅眉頭一蹙,又要發作。
「偏粉的那個不太適合你,會顯得臉發黃。」江釋宸總算是開口了,「你可以試試稍微帶點紫色的那個。」
董秋雅有些驚喜,立刻對著銅鏡試了起來,只是這銅鏡本身就帶有顏色,對照起來不是那麼真切。
「這個……真的好看?」
江釋宸隨手打開一個胭脂盒子,用指月復蘸取了點粉出來,涂在了手背上︰「這麼試試不就知道合不合適了。」
董秋雅眼楮一亮,沒多會兒,兩根手臂就被涂滿了胭脂水粉。
林淮蘇和董秋雅自幼一起長大,也十分親近,拿了手帕蘸水給她擦干淨,把挑出來的水粉盒子交去結賬。
「等等,我還要挑那個!」董秋雅也不客氣,打算實實在在敲林淮蘇一筆,東西一扔就跑沒影了。
林淮蘇無奈笑了笑,將打包好的脂粉盒子放一旁,忽然想到什麼,讓江釋宸把手伸出來。
「你這手倒生的白。」之前是店家提供的帕子,擦完就還給人家了,現在所有人都去伺候董秋雅挑東西,林淮蘇也懶得找人拿,便把自己的帕子拿出來給江釋宸擦干淨,又把弄髒的手帕塞到了江釋宸懷里。
「潯舒!」董秋雅把人叫了過去。
挑了一堆胭脂水粉,又去隔壁選了兩套珠寶首飾,最後甚至訂了兩身衣服,因為動靜太大,不到半天時間就傳遍了整個城鎮。
江釋宸和林淮蘇一人拎著幾大包東西,跟倆小廝似的。林淮蘇拒絕了店家幫忙送的建議,三人大搖大擺地又去酒樓吃了飯,打包了幾包點心,這才滿載而歸。
董秋雅的家距離林家有些遠,三人邊走邊賣,直到拿不下了才慢慢趕路,江釋宸听著二人有說有笑的,基本上沒插什麼話,除非問到頭上,不然就安安靜靜地充當個拎包的。
好容易到了林府,人都累出一層薄汗,府上的丫鬟小廝出來接東西,將林淮蘇他們迎進去。
董家的院子和林家的院子不同,大大小小的花盆里都栽著草藥,林淮蘇在院子里等人的時候,還隨手摘了幾個藥果。
「嘗嘗。」他就像這府里主人一樣,一點也不拘束,董秋雅進去換衣服了,他就在院子里逛逛,伺候伺候花草。
江釋宸接過來小小的紅果子,不酸,也沒什麼甜味,水分還算充足,果子很容易破,在手指上落下幾個星星點點的紅印子。
江釋宸把印子擦了擦,等林淮蘇繞了一圈回來,發現林淮蘇嘴角也沾上了印子。
鬼使神差的,他伸手就捧了上去,拇指的指月復輕輕試過那薄薄的唇角,感覺……有些柔軟。
林淮蘇被踫到了耳朵,不禁歪了歪頭︰「怎麼了?」
江釋宸頓了頓︰「擦不掉。」
「啊……」他伸手往剛才被摩挲過的地方,「不小心沾上了,放太久就不容易掉。」
林淮蘇往水缸里瞅了瞅,又掐了個果子擦了擦,讓整個嘴唇都染上了淡淡的顏色。
他本身就唇紅齒白的,如今像是抹上了鮮艷的口脂,卻又水靈靈的,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
不知道為什麼,江釋宸忽然覺得喉嚨有些干。
顏色均勻之後,倒是一點也不顯違和,一顰一笑稱得整個人更白了。
董秋雅換好衣服,出來帶林淮蘇他們進去,董老爺子好久沒有見林淮蘇了,他們留下來聊了會兒天,董秋雅回家就忙自己的去了,多一眼都不分給林淮蘇,和外面動不動就要黏著林淮蘇的樣子天差地別。
「在這兒吃還是回去?」董秋雅把衣服扎了起來,一副要下廚的樣子。
「我要吃荔枝肉。」
董秋雅瞪他一眼︰「江公子有什麼想吃的麼?」
「我都可以。」
「那我就隨便做啦。」董秋雅揮揮手就離開了。
「秋雅這丫頭,就打算一直在家里這麼閑著啊。」林淮蘇被瞪了,開始給人下絆子。
「林淮蘇!我警告你不要在背後說我壞話!」董秋雅的聲音從隔壁穿來。
一老一少笑得合不攏嘴。
「她啊……」老爺子抖了抖煙桿子說起來,「願意這麼繼續待著就留下來,家里也不缺她做什麼,過得開心就好,實在不行啊,還有她哥養她。」
「別把我說得好吃懶做的好吧。」董秋雅端著下酒菜和酒杯過來。
「他不喝,留兩個杯子就行了。」
「一口都喝不得?」董秋雅驚訝地看了江釋宸一眼。
「嗯,拿走吧。」林淮蘇把酒杯放回盤子里,動作熟稔得像是相處了好多年。
不一會兒,董秋雅就專門給江釋宸倒了糖漿過來。林淮蘇就好一口甜酒,把江釋宸的糖水沖進了酒里。
「給人家倒的,你搶什麼。」
「我們誰跟誰啊,別鬧。」林淮蘇把董秋雅的手拍開。
兩個人打打鬧鬧的,董老爺子就在一旁樂呵呵地喝酒,還給江釋宸倒了一杯。
老人家敬的酒,江釋宸還是不得不喝的,剛端起酒杯,旁邊兩個就叫著過來搶杯子。
「你喝不得喝什麼呀!」
「我來吧。」林淮蘇把酒杯拿過去喝掉,又用糖水涮了涮杯子,才還給江釋宸。
「你就是想蹭人家糖水喝。」
「知道還不快給我端點來。」
「不給!」董秋雅手臂一插,算起賬來,「你回來都不通知我!還是別人跟我說的!還要我給你幫忙,還要喝我的糖水!林淮蘇你要不要臉了。」
林淮蘇喝得有兩分醉意,嗤嗤笑了笑︰「那可得好好謝謝你了。」
「哼。」董秋雅吃了一口下酒菜,回去繼續燒菜了。
晚飯之後天色已經不早了,林淮蘇喝得有些過,找了個房間躺了會兒,醉得天昏地轉的。
董秋雅本說照顧他,看了一眼江釋宸,把帕子交了過去︰「這家伙就麻煩你了呀。」
「嗯。」
江釋宸收著林淮蘇睡了會兒,等林淮蘇稍微清醒一些了,第一句話就是︰「董秋雅呢?」
床邊人的聲音涼涼的︰「要我幫你喊她麼。」
林淮蘇勉強掀開眼皮子看了江釋宸一眼︰「她沒給我端醒酒湯過來?」
「沒有。」
林淮蘇氣不打一處來,罵了句不孝子,按著額角,看起來很是頭疼。
床頭坐下一個人,不常睡的床板發出吱 的聲音,江釋宸削剪干淨的手指落下來,或輕或重地給他揉著,很是受用。
林淮蘇擰了擰身子,索性睡到人腿上享受伺候,淺淺地舒了口氣。
「還是你好,那就是個吃里扒外的家伙。」
「哦,那吃里扒外的家伙就把藥給你端走了。」
「哎等著。」林淮蘇扭過頭叫了一聲,這丫頭早不出現晚不出現,怎麼他一說人家壞話就跑出來了。
董秋雅端著醒酒湯過來,江釋宸本應該讓開的,或許是……林淮蘇枕在他腿上沒有動,又或許是他的私心,他心髒跳得有些快,手卻沒松開。
「麻煩你照顧這醉鬼了啊。」董秋雅把醒酒湯交給江釋宸。
「跪安吧。」林淮蘇擺擺手,掙扎著坐起來喝藥。
董秋雅做了個鬼臉,手都不搭一把就跑了。
林淮蘇醉得並沒有那麼厲害,這酒釀得好,喝了不會太難受,即使喝太多會稍微有點頭疼無力,也不會意識不清。
江釋宸端著藥,只好單手去扶。林淮蘇好不容易爬起來,整個人都倒在了那還不算寬闊的懷里。
「抬不起手……」林淮蘇舒舒服服找了個地方靠著,少年人的懷抱硌是硌了點兒,還挺暖和的。
小小的碗湊在嘴邊,林淮蘇酌了一口,差點沒給吐了,一張臉都黑下來。
「董秋雅……這丫頭幾年不見怎麼這麼討人厭了。」他咬著牙說話,還是把湯藥喝了,再躺下睡了會兒,就徹底清醒了。
現在天色已經暗下來,回林府得走好一會兒,董府目前就這爺孫倆住,也沒個馬車轎子的,不太方便回去。
江釋宸知道還未出嫁的女方家里不方便住人,即便是趕夜路也覺得應該離開。林淮蘇倒是不太在意︰「就留這兒過夜吧。」
董老爺子下午喝得多了,早就歇了下去。董秋雅對林淮蘇大大咧咧的,對江釋宸還是有點不好意思︰「這家里不常回來人,也沒有收拾多的房間出來,還委屈你們兩個擠一擠了。」
臨睡前,林淮蘇慢悠悠拆頭發,自從有了皮筋之後,他好久沒用簪子簪發髻了,他頭發又多又長,半天也解不下來。
江釋宸過去幫忙的時候,語氣不經意道︰「我看你們關系也不錯,為什麼不像她說的,搭伙過日子呢。」
林淮蘇挑了一把頭發,潔白的脖頸偷偷露.出來,縴細又白淨,比上好的女乃油還要細膩,讓人忍不住想要品嘗。
他看了他一眼,眼角微微挑起︰「想什麼呢,我又不喜歡女子,為什麼要耽誤人家?」
「就算我這輩子不娶,也不能隨便湊合,萬一她哪天和誰看上眼了呢?和離過的,在夫家怎麼抬頭,還不得給人欺負。」
江釋宸垂眼看著手里的簪子,點了點頭︰「你說的是。」
林淮蘇打了個呵欠︰「你快去收拾吧,我困死了,先睡了。」
「嗯。」
等江釋宸收拾好回房間,林淮蘇已經睡著了,今天也不知道吃了什麼,睡得這麼好,或許是逛街真的太累了。
第二天一早,二人剛醒,董秋雅就在門口把門敲得砰砰響了。
「林淮蘇!起來干活!」
他們倆向來大呼來小叫去的,江釋宸也是因為董秋雅才知道林淮蘇的大名。
他好像總是通過別人一點點了解林淮蘇的。
「催什麼呢,又不放你鴿子,還怕我跑了不成。」
「怕你君王不早朝呀。」董秋雅端著熱水進來,放下盆子就跑了。
「一天到晚嘴上沒個把門的。」
二人洗漱完吃了早餐,就去幫忙了,董家是草藥世家,董老爺子身子骨硬朗,至今也會上山摘草藥,四人準備完畢,一起去了山上。
董老爺子和董秋雅走在前面,林淮蘇就慢悠悠地教江釋宸認,成品的草藥江釋宸倒是都認得,如何辨認、炮制草藥也是一門很大的學問,林淮蘇還沒來得及教他。
「你說這麼快,也不怕江公子記不住。」董老爺子打趣道。
「您別看他年輕,記性可好著,一遍就能記住。」
「一遍就能記住?怎麼可能!」董秋雅不服了,她跟著老爺子學了這麼多年,都還沒全部背完,江釋宸不可能比林淮蘇腦袋還靈光吧,「那你說說這是什麼?」
江釋宸只看了一眼,甚至沒拿過去仔細辨認,就把林淮蘇之前和他講解的一字不差背了出來。
董秋雅眼楮一瞪,不可思議極了,又連問了好幾個,江釋宸對答如流,只要是林淮蘇講的,全部能回答出來。
「就奇了怪了!有一個特別聰明的就算了,怎麼一來來倆啊!」
林淮蘇笑得不行,拉著江釋宸的手一把跳上來︰「不服不行吧。」
董秋雅氣郁,背著背簍走開了。
上午采草藥,吃完午飯下山,下午處理草藥,今天真得回去了,二人也沒留下來,租了馬車回林府,正好趕上晚飯。
「這麼早就回來了,怎麼不多玩幾天。」林夫人給他們拿了筷子。吃完晚飯聊天的時候,江釋宸才知道,昨天的高調采購已經傳遍了,許多想遞帖子的都猶豫起來。
「那些原本想來說親的啊,都收了一半回去,說是有事,改日再來拜訪了。」
江釋宸不知道這妯娌之間聊天為什麼要帶上他。
「可不是,也是麻煩雅兒姑娘了。」
听完幾人的聊天之後,江釋宸才知道董秋雅的用意,怪不得說是幫林淮蘇的忙了。
「但剩下的帖子還是多,我記得,好像還看到好幾個公子遞來的呢。」
「當年舒兒不是說因為喜歡男子,讓雅兒提出解除婚約麼,可不就有公子來遞?」
「我也瞧著張帖子,是以前舒兒學堂里的同學遞的,听說啊……」
江釋宸原本還有些如坐針氈,比較聊不到一塊兒,現在已經開始莫名地心煩意亂了。
幾人正聊著,就听有人進來傳話,說是林淮蘇曾經的同學,專程來林府送禮的。
作者有話要說︰ 綁了繃帶好多了,不敢用手太久,隔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