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開始有些疑惑,但北原很快想明白對方想差的地方在哪里了。
聯想到星宿一開始對他的奇怪態度,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釋——所以,在現在的這幫人眼里,他是一個誕生于現的賬號。
同時,他完全理解了這些人的矛盾想法︰如果把現實世界比作一個國家,那麼現在,就是有另一個國家(虛擬世界)突然降臨到了這片寰宇之中。
這個突然到來的全新國家,他們暫且對其一無所知或者知道的十分有限。但已經從各種事件中,短暫窺見了難以想象的力量。
他們意識到,那個龐巨國度絕不是可以任意拿捏的存在,那個國度甚至擁有完全不同、健全、難以理解的世界觀,語言,文明,生命。
這個時候,這個讓他們警覺又驚奇的國家里出來了一個人,這個人竟然與現實世界有所關系——這一點「關系」,便像是深淵中垂落的蛛絲,溺水中突然抓住的稻草!
這是一個切入點,是他們向萬族世界住民傳達出態度的唯一途徑。
只可惜他們不知道,怪盜和北原是同一個人,他們所以為的途徑又或者砝碼,在他這里根本就不管用。
眾人看見怪盜沒有被面具遮住的嘴角緩緩勾起,隨後,怪盜慢悠悠抬起一根手指,隔空指了投屏。
不知道對方做了麼,下一秒隨著「刺啦——」一聲,投屏驟然熄滅。
「這場比賽的最終結果是我贏了,用時五分四十二秒,零封敵。這一點我比你們記得清楚,不用看了。」怪盜唇邊掛著秘的笑意,語氣平淡。
「听您的意思,這場比賽似乎是由您主導。」眾人毫不掩飾他們對怪盜的好奇,現在,他們對另一個世界的事情簡直沒有麼是不想了解的。
北原心道,寫劇本嘛,誰不似的。
「那些比賽的時候,我們兩具身,一個思維,完全重合明白嗎。」
死而復生是他最大的底牌,他並不打算在這樣一群大半不認識的陌生人面前,就這樣暴露。但他不打算給他們利用「北原」的機會。
「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知曉他的一切。我不喜歡你們用‘搭檔’來形容我們之間的關系,那太淺薄,他是我靈魂的一半。」
眾人順著怪盜的目光,直愣愣地看已經熄滅的投屏。恍惚之間,他們仿佛看見兩個身影——
一個是選北原,一個是怪盜。面對敵人襲來的攻擊,兩人齊齊動作,兩道聲音重疊成同一個指令︰「左閃避,切技能。」
思維分秒不差。
這已經不能說是雙胞胎了,簡直就像是同一個靈魂誕生在了兩具身上。
從沒有過這種燃燒靈魂的羈絆的眾人,當即就被震住了。
隨即他們又回想起先前的舉動——如果這兩人是他們設想的任何一種關系,他們都能夠用他們世界的北原牽扯一二。
然而事證明,這兩人的關系親密到負距離,他們的靈魂沒有任何人、任何東西能夠插足。
在這種情況下,在怪盜面前提起北原,都只能讓他們顯得愚蠢且沒有自知之明,在多管閑事。
「我們並非有意冒犯。」先前說話的那人嘆了口氣,他真情感地替自己先前利用「北原」試探怪盜的行為,感到萬分羞愧。
「我們察覺到了這個世界的一些異變,至今不知道該怎麼跟民眾交代,越來越有心無力的時候,你出現了。」
「你是我們如今唯一的突破口,我們想要知道更多你們世界的事情,好做好將來應變的準備。」
「我知道,所以我來了。」北原對眾人終于的坦誠十分滿意,隨口給自己的劇本設定更夯一點,「這是他生活過的世界,我並不討厭。」
眾人當即又是一震︰因為一個人所以選擇去愛一個世界麼……這是何等浩瀚廣博的感情和境界!
所有人登時肅然起敬。
北原疑惑地一頓,恢復從容道︰「我代表我的世界的一部分勢力,來與你們進行接洽。」
他們還以為怪盜是一個人,沒想到居然是有組織的!這比起先前他們的預期,何止是邁進了一大步!
所有人神情猛地振奮,微微低頭做傾听狀道︰「請問是?」
北原視線一掃,在看見仍舊注視他的橫舟時眸光一閃,隨即落到一邊的星宿身上,回答︰「防火牆公會。」
星宿•防火牆安全協議組織一員︰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呢?
這名字確實是北原臨時想出來的,甚至會長是他自己都是他一秒前剛決定的,但沒關系,因為這個公會現在的三個成員全是他馬甲。
「我們公會旨在維護兩個世界的安全,看管連接兩個世界的通道。今天的那只鯤獸想必你們也看見了,它就是一個跨越世界的例子。」
「那麼以前呢,以前有嗎?」薩恩星的法澤爾忽然開口,一雙眸子緊緊盯著他。
「有。」北原道,「但是已經被我們公會的其他成員阻止了。」
「……其他成員。」鮫人王若與所思,指尖緊繃,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有麼是我們能夠做到的嗎?」其余人問,「這畢竟是關系到我們世界的事。」
「你們當中有萬族的股東嗎?」
北原奇怪的問題,依稀讓眾人覺得哪里不對,然而還是有一群人誠舉起了。
北原一眼看過去,好家伙四分之三都是——那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
三十分鐘後,一群人操作投影跟在北原身後,走出了議室。
「我們願意與防火牆公會保持長期聯系。如果下次再出現狀況,請務必聯系我們,讓我們提供及時的幫助。」
「當然。」北原道。
「我們還沒有感謝你們公會之前對這個世界的保護,在我們都不知道的時候,居然有人一直在默默戰斗……听起來就像讓人往的英雄一樣。」
而在北原一行人後方,還有一小撮會議成員,一些星球的領袖正低聲交談。
「就這樣讓他離開嗎……」
「不然呢,議里不是已經嘗試套取過情報了嗎,沒什麼收獲吧,再下去也是白費功夫。」
不有人愚蠢到對一個實力強大,且作為一個勢力代表的人動手。
「世界是很大的,寰宇聯盟以來,我們接觸過多少高等文明和種族。現在就把另一個世界,看做這樣一個前所未有的文明集群,是不是感覺一下子找到了軌道?……我們需要花足夠漫長的時間去接觸,友好商談,未來還長著呢。」
另一人贊同道︰「最值得慶幸的是,這個龐大文明集群中,有一部分、是我們現在最早接觸到的一部分,他對我們是善意的。」
「可依舊不要忘記做好準備,那個世界——我們已經確定它與萬族有匪淺的關系,我記得萬族內的戰力……是不是有湮星級?」
「……」
湮星級在現世界還是個假說,是處于想做但達不到的設想,在場的大多數星球種族都遭不住這量級。
瞬間,他們追上前面的人群,「剛剛防火牆公會給的發訊方式呢?」他們想再要一份以防萬一啊!
北原徑自走到了天台上。先前鯤獸鑽出的巨大漩渦,已經在這段時間縮小成了一個人大小。
自然,一行從沒親眼見過跨世界通道的與會領袖們,頑強地跟了上來——然而這投影就像升級版的視頻通話,在天台上信號顯然不好,很多人的投影都模糊起來。
他們看見怪盜收起放在漩渦周邊的機關,隨後一躍而起,像只展翼高飛的金翅鳥一般竄進漩渦里。
有人悵然,有人唏噓,有人徒勞無功地采集漩渦數據……然而卻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催眠」。
怪盜其實還沒有離開,他站在人群逐漸遠去的天台上,正與唯一沒有陷入催眠的橫舟對視。
「二十年前星歷12月18日,我跟他約定在k7星航空港見面。」橫舟突然說,「我等了一天,他卻沒有來。」
北原意識到對方說的正是他們第一次,是最後一次失敗的面基,後來沒多久他就離世了。
「不,那天他去了。」北原回答,「只是身突發狀況,狀態又遭又丑,他想好點的時候再見你。」
橫舟只看著他,依稀想見了那一天,他獨自一人站在航空港準備接機,從滿懷期待到到最終沉默。他站在人來人往的大廳里,掏出終端發了一條訊息。
[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
而現在,橫舟突然笑了一下,「那現在是不是,那個‘狀態好些’的時候?」
北原愣了愣,大約是罕見到不苟言笑的男人情輕快的樣子。
隨即,他很快反應過來,扶了扶面具,勾起唇角,回應道︰「嗯……算是吧!」
兩人默契地相視一眼,彼此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但他們又誰都沒有點破。
像是兩個捉迷藏的孩子,雙眼晶亮地將搭在一起。
[你找到我啦?]
[我找到你了!]
「還有一個問題,如果你知道……那在會議室的時候,你為什麼還要做出一副震驚的樣子啊?」
橫舟說︰「我以為你不想讓我知道,想騙我。」
當他意識到對方以另一個身份出現的時候,他最先想到的,就是不能讓別人發現他的真身份,所以他麼都沒說。然後,就是難過,以為自己成了對方舍棄、不願相認的部分。
「那你現在知道了?」
「我知道了。」你還要我。
北原狡黠地問︰「現在心情怎麼樣?」
橫舟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答︰「很高興,高興到如果你不拒絕,抱著你在天台上不停地轉圈轉到晚上的程度。」
「……我拒絕。」
橫舟便看著他眼角發亮,輕輕微笑——那是,柯爾科所星在宇宙孤獨流浪了二十年後,終于與另一顆星星的相遇。
是兩朵煙花在星空轟然迸濺的花火。
是心上的飛鳥成群結隊地高飛,卷起驚濤駭浪,一路高歌奔赴世界盡頭。
此刻他無所畏懼,是一往無前的戰士,能夠為一個人高歌猛進,所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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