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樂和黎又陽兩人面對面坐著。
程縈去準備晚飯了, 姥姥也去幫忙，屋里就剩下他們兩個人。程樂道︰「謝謝你。」
他的耳朵還透著紅，剛剛被程縈毫不留情擰了一下, 看上去稍微有點可憐。
黎又陽白女敕的臉上露出些不自在。
程樂發現, 這個小孩臭屁的很, 但是有點吃軟不吃硬, 稍微說兩句好話，他的態度也會軟和下來。
之前兩人見面，這小孩對他戒備心那麼重，恐怕是因為他叫太大聲了？？
程樂覺得自己發現了盲點。
他聞著院子里柴火的味道，嘟囔著吐槽︰「要不是因為老師, 現在應該能吃上飯了的——對了, 你好點沒？」
黎又陽快速看他一眼，然後「嗯」一聲。
程樂來了點興趣。
他湊近了些，又問︰「你還沒跟我自我介紹呢, 名字我知道了, 你今年幾歲了？」
他特意把聲音放緩，像哄人。
黎又陽用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看著他, 頓了頓，才道︰「六歲。」
「那我是你哥哥。」程樂一本正經道, 「我比你大六歲, 你記得要叫我哥哥。」
黎又陽這次沒有理他。
程樂覺得這個小孩絲毫不懂尊老愛幼。
正在程樂想繼續磨他的時候, 程女士端著飯從院子里走來，香噴噴的米飯配上剛出鍋的菜，不見葷腥但是被做的香氣撲鼻。
他立時住了嘴，眼楮直勾勾盯著端過來的盤子看。
黎又陽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 莫名覺得好笑，又覺得這個場景熟悉，他心里有個模糊的念頭——這人吃飯的心不論何時，都不會少一分一毫。
然而不過轉瞬，他很快就記不起來了。
吃飯時，程縈主動開口問︰「小陽，你家里人呢？是爸爸媽媽把你扔地里的嗎？」
黎又陽抬起頭，輕輕說︰「不是。」
程縈一愣。
「我是被拐來的。」黎又陽說。
剩下的，他則沒有透露太多了。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熟，富人家的孩子需要注意的就更多，教育工作也是打小就做，別看他小，經過這麼一遭，也懂得留個心眼兒了。
雖說程樂家看起來不錯，但萬一要是知道他身份後，起了斂財的心呢？
程縈放下手中的筷子，頓時有點懵。
吃完飯，她讓程樂去上學，著重和黎又陽溝通了一番，得知他是前三天被拐的，拐他的人一男一女，中年人，看清長相了但無從查證。
程縈不算一般的農村婦女，她在大城市打拼過，知道基本常識。
她收拾收拾，準備去給黎又陽找家人了。
可惜的是，黎又陽不會背家里的手機號，他們這個時候，網絡還不是很發達，尋人啟事不可能上傳到互聯網，就算傳上來，村里大部分人家也沒電腦。
黎又陽的家也是大城市，他報出來的地方太廣，有目標，但是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急不得。
于是，黎又陽便這麼在程樂家住下了。
莫名其妙多了個弟弟，程樂半高興半不高興，高興是因為有了玩伴，不高興是因為這個玩伴像鋸了嘴的葫蘆，沒有靈魂似的瓷女圭女圭。
他跟他說話，十句能有八句不搭理，傲嬌的很。
就這麼住了一兩天，事情轉機在程樂有天放學回家。
黎又陽比他矮兩個頭，還是個小蘿卜丁，盡管早熟，但也帶著股傲慢的幼稚，程樂並不生氣，還是逗弄為主。
結果今天到家，黎又陽目不轉楮地盯著他看。
程樂心里有點發毛，他拿出作業，稍微在本子上畫了兩筆，黎又陽主動走到了他的身邊，視線落到他解了一半的題上。
他突然說︰「這題的思路錯了。」
程樂猛地一驚。
但黎又陽六歲，他十二歲，這小孩還不知道有沒有上一年級，就來指點初中的題目，未免太驚悚了。
神童也不是這麼個神法。
他給黎又陽搬了張凳子，告訴他︰「乖乖在一邊坐著，不要出聲知不知道？」
黎又陽的眼中帶了些笑意，說︰「好。」
程樂又是一愣。
他狐疑地看了眼黎又陽，沒發覺有什麼陰謀後，繼續埋頭寫作業，小升初後，小學里用的鉛筆換成了中性筆，他還保留著用鉛筆的習慣，寫完一個字糊成一團，然後找橡皮擦。
黎又陽看不下去，主動湊近，「寫字別這麼亂畫，老師會扣卷面分。」
他又看了眼程樂的字，擰了擰眉，嘆口氣，伸出手去握程樂的。
結果因為手太小，只握住一半，他看見自己的手，稍稍一怔，收了回去，繼續指點江山，「你把這道題給的信息列一下，然後分析下人家想讓你干什麼，別上來就解。」
程樂看著他又女敕又小的臉，陷入了自我懷疑。
他太笨了？
不然為什麼會被一個六歲的孩子教？？
程樂道︰「你懂什麼是分式，什麼是xy？」
黎又陽用一種一言難盡的目光看著他，半晌沒說話。
片刻後，黎又陽從紙上寫下了標準公式，在程樂驚呆了的眼神中，沒忍住，掐了把程樂的臉。
程樂捂住臉，「你干什麼？！」
黎又陽︰「……」沒忍住。
他本來是在錄影棚里睡覺，工作太忙，已經有一個月沒和程樂見面，哪知道睜開眼世界都不對勁了。
好在還有程樂。
就算世界天翻地覆，有程樂就好。
他只見過成年後的程樂，至于程樂小時候，連張照片都沒有，他媽易夢跟程樂講過很多他的黑歷史，他卻不知道程樂的，屬實不公平。
就是沒成想，小時候的程樂這麼可愛。
比長大之後活潑，多了份稚女敕的清純，狐狸眼還沒長開，是水汪汪的圓眼楮，要是這個長相去當童星，絕對能賺足觀眾緣。
程樂眨眨眼，見他不說話，扭頭繼續做題去了。
而程女士，在之後的日子里，發現黎又陽並不急著找家人了。
前幾天她拿著尋人啟事來，跟他對信息，他態度積極，如今卻說︰「阿姨，沒關系，別累到自己。」
仿佛從一個臭屁小孩，一夕之間長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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