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演播廳落針可聞。
為了避免和謝來對上視線，所有人都低垂著腦袋一言不發，一時只余下角落機器嗡嗡的響動。
氣氛異常緊繃。
莊想低著頭，听見謝來一聲嗤笑。
「感謝你們讓我漲了見識，我第一次知道出道預備役的選手唱跳還能爛成這樣——」她道，「你們這是來選秀的嗎，還是來基地吃白飯啊，基本功也就不提了，該有的態度在哪里？」
莊想背著手乖乖站著，默默感慨這姐說話真是扎心。
比鄒南那低段位可強了不少……
大家屁都不敢放一個，安安靜靜听訓，連個眼神交流都不敢有。
謝來低頭看了看手卡，喊出一個名字︰「a班鄒南。」
鄒南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懵逼地撓撓頭發，四面打量一下，不明所以地問︰「是、是我留在a班的意思嗎？」
謝來不可思議地‘哈’了一聲，抬眸挑眉︰「做夢嗎？真想留在a班怎麼不見你加點油努把力呢？」
……好吧，看來不是這個意思。
鄒南憋屈地閉上嘴。
毫無疑問，鄒南是個討人厭的人。憑那張嘴短短四天把自己的人緣扯到低谷值——可就算是他，這時候吃了癟都讓人開心不起來。
因為沒人知道謝來的矛頭下一個會指向誰，都紛紛在心里給自己捏了把汗。
謝來繼續說︰「……f班江回、于小藍……」
隨著名單公布，莊想逐漸察覺到了點什麼——這些人名里面，有部分就是他去f班的時候，總癱在地上不動彈的那些人。
把名字一個個念完，謝來抬起頭，掃視一眼金字塔上的選手們︰「剛剛念到名字的12位選手，現在出列。」
那些選手面面相覷，不知道是慌了怕了還是毫不在意，總之沒有動彈。
「捱什麼？不要浪費我的時間。」謝來不耐地蹙起眉毛，「我只給你們三秒鐘時間。三、二——」
還沒數到一，他們就陸陸續續從座位旁邊站了出來集合到謝來面前，抓耳撓腮的樣子看著非常不自在。
「這十二位選手全部降為f，其中本就是f的選手將無法登上主題曲舞台。記住現在丟臉的這一刻，你們是122位訓練生中最不配站在這里的人。」謝來說得很不客氣。
她用的詞是︰「不配」。
留意到這個細節的不少選手都有點不可置信。
——謝來可是導師啊！這、這樣說選手不管怎樣都不好吧？總覺得播出去會被罵的樣子……
莊想也遲疑著看了眼對面坐在黑暗里的導演，借著點微光看清他臉上的瞠目結舌。
……好吧，似乎連導演都沒有想到。
「包括大課在內，四天時間你們日均練習時長不超過四個小時！」謝來接著說，「知道把你們排除在外其他選手的平均線是多少嗎？九個小時。」
不少選手詫異地對視，小小地驚呼出聲。這幾天時間太緊，他們完全是混混沌沌地過，並沒有意識到他們居然花了這麼多時間。
「而你們呢？憑一己之力把平均時長拉到了五個小時，可真牛逼啊。」謝來把手卡放到一邊，推著眼鏡輕笑，「讓我不得不懷疑，你們這樣毫無態度可言的人憑什麼能站上舞台，憑什麼要把資源分給你們。」
不少選手依舊乖巧保持安靜，心里卻在默默地贊同。
是啊，憑什麼？
別人努力的時候這些人享樂，他們憑什麼和認真努力的人擁有同樣的待遇，不會太不公平了嗎？
「所以——」
謝來拔高音量。
「明天開始的非假日，除非特殊情況，所有人的日均練習時長必須在六個小時以上——而這六個小時，全程直播。」
「——啥？？直播？」
這幾句話在選手們之中陡然掀起了軒然大波，一時間他們都顧不上怕謝來了，滿是不可置信地開始議論。
「我的天，真的假的……」
莊想也一愣，側過頭和徐子譯對視一眼。
徐子譯︰「往屆也這樣？」
莊想搖搖頭︰「沒听說過……」
似乎是個新制度。
這個半直播體系看似強硬，其實限制到的只有小部分混日子的選手，卻同時做到「讓努力的選手被看到」和「打壓懶惰的氛圍」，從大部分選手的角度看自然是利大于弊。
「這是導師團、pd和導演制片人商量之後得到的結果。」謝來抬起下頜看向不遠處攝影機旁邊的導演。
導演點點頭，表示確實如此。
「上一季選秀大獲成功，作為接班人的你們有蹭熱度的想法，非常正常，非常合理。如果有捷徑可以走，誰不想走捷徑？」
她話音一轉，「——但是這個舞台絕不允許不勞而獲！有付出才配得上回報，沒有付出就麻煩滾遠一點。你們把這個舞台當成什麼？把選手、導師，甚至是觀眾當成什麼？」
議論聲漸漸小了下來。
謝來往旁邊走了幾步，篤篤的高跟鞋響听得人心頭一震，「來到什麼地方就要做什麼事，所有人都必須打起精神嚴陣以待，給觀眾一個交代，懂了沒有？」
選手們嘟嘟囔囔稀碎地回應著。
謝來皺眉︰「沒吃飯？大點聲。」
「懂了——」
齊聲高呼。
「最好是懂了。」謝來道，「否則不努力還想得到觀眾的喜愛和票數，想出道？想撈錢？不覺得太可笑了？」
的確，這個先河是不能開的。
莊想和想法和謝來不謀而合。
「行吧。接下來我們開始進入正題，首先代替今天不能到場的董pd介紹一下再分班後的流程，」謝來看著手卡，「分班後即開始踢館賽，采取一換二的制度，三位導師共有三次留人權利。」
有選手怯怯地舉手問︰「老師，一換二是？」
「來的新人一個對線你們兩位，贏了的話直接淘汰倆，就這意思。」
「——？！」
還有選手問︰「那，不管你是a班b班哪個班，只要被挑戰成功就會被直接淘汰？？」
謝來笑一聲︰「沒錯。」
啊這。
忽然之間覺得努力升班也沒啥用啊啊tat
謝來似乎知道他們心里在想些什麼，道︰「沒關系，就算被淘汰主題曲舞台也有你的份。」
臨走之前撈最後一波熱度，也不算太虧。
「好，該說的說了，該罵的罵了，由衷希望你們能長點記性。」謝來道，「接下來是再分班結果公布——就從f班開始。」
以謝來性格顯然恨不得把這些名字全念完算了，然而節目組不允許。畢竟留不了一手好懸念的選秀不是好選秀！
選手們被動地听著一個又一個名字從謝來口中說出來，緊張刺激的感覺隨著身邊的人挨個離開而越發明顯。
緊張的大氛圍里，莊想卻很放松。
徐子譯清楚自己應該是穩的，但是也不由得被影響著捏緊拳頭，再一看身邊莊想心態極穩的樣子，忍不住悄悄戳他兩下。
莊想︰「……」
見他不理人，徐子譯又戳他兩下。
莊想回了頭，眼里滿是無奈︰「……你是不是很無聊？」
「大概？」徐子譯遲疑，「主要是我覺得不能就我一個人緊張。」
莊想默了默，眨眨眼，很沒誠意地哇了一聲，道︰「我好緊張啊搭檔，怎麼辦！」
徐子譯忍不住笑出聲︰「你這也太假——」
話音未落，謝來極具標志性的聲音透過麥響起︰「角落里邊那倆笑的，對，就是你們。」
徐子譯︰？！
而莊想︰？我沒有笑！
「笑的這麼開心，想必是穩a咯？」謝來挑眉，「下來吧，讓我看看你們兩個拿了班級卡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徐子譯︰「……啊這。」
本來覺得很穩的，這一下忽然就有點不確定了qwq
謝來這句話也讓不少選手開始遲疑起來。
「謝老師這話什麼意思？」
「啊……是莊想拿不到a嗎？但是我記得他跳舞的時候很穩啊！！」
「我也記得！強的一批……」
莊想和徐子譯從偏僻的小角落走出來，旁邊的選手紛紛過來撞肩祝福，最後站上舞台面對謝來的時候，她饒有興致看看莊想︰「緊張嗎？」
莊想很誠實︰「一般。」
「為什麼？」
「大概是因為太自信了吧。」莊想笑起來。小虎牙輪廓線尖銳，這讓人覺得他有沖破漂亮皮囊的野性。
「好吧。那莊想，」謝來欣賞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個轉，隨後把班級卡晃了晃，「都這麼自信了，猜一下自己哪個班？」
莊想眨了下眼，好奇道︰「謝老師，留懸念是導演組的硬性要求嗎？」
董夏也老愛這麼玩，搞人心態——不過莊想別的不說，就是有絕對的自信，並沒有被搞到。
謝來挑眉︰「管這麼多？說就完了。」
莊想︰「噢……那就a吧。」
謝來勾起嘴角一笑，正紅色的口紅讓她氣場十足。她把班級卡遞給他︰「行啊，你小子不錯，加油。」
莊想眨眨眼，有點意外于得到了謝來的夸獎。他很快反應過來笑著說了謝謝，然後動手去翻開班級卡的封面。
攝影機巨細無遺地記錄著這一幕，選手們遙遙站在金字塔上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替他緊張。
少年垂眸，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一撥。
里面的字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