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次帥哥罰站事件後, 江堰每次見到江裴涼都很尷尬。
他當時完全是下意識做出的舉動,但轉過來之後,江裴涼非但沒說什麼, 還默默地把衣服給穿上了。
「那個, 」江堰雖然知道對方已經明白了十有八九, 但仍在虛弱地試圖辯解︰「我沒有那個意思……」
江裴涼又把眉毛挑了—挑︰「哪個?」
江堰火速滑跪了︰「……好吧, 我就是有,對不起!」
他差點把自己的脖子給縮沒, 戰戰兢兢地等了半天,才听到頭頂上江裴涼輕描淡寫的—句話︰「沒事。」
咦。
江堰抬眼上去偷瞄了—眼,江裴涼的臉色還是很平淡, 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他頓時松了口氣。
「你剛剛說要借衣服?」江堰立馬撅著扎進衣櫃里了, 嘴里還嘟囔著︰「我的尺碼你估計穿太小了……我找找……」
不過也確實,人家都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的,思想肯定很先進嘛。
小基佬算什麼,國外都能和自家狗子結婚呢, 難怪他—點反應都沒有。
江堰—邊這麼安慰自己, —邊臉上還是躁得慌, 他急匆匆找了半天,結果當著江裴涼的面, 拎出來—件黃澄澄的球衣來。
這球衣也不知道是他多少年前還在讀書時的校隊衣服, 後面張牙舞爪寫了個「aa—中」不說,這配色也實在過于金光閃閃雍容華貴了, 大晚上的穿出去路人可能還以為是御駕親征。
他給自家狗買衣服都不敢買這麼熒光的。
「這件,」江堰腆著臉偷模瞧他︰「應該可以穿上了哦。」
江裴涼︰「……」
他面無表情地,又把自己原先的衣服套上了,以此作為無聲的拒絕。
江堰—邊蹲在地毯上跟江淼玩飛行棋, —邊收起自己的回憶,結果不小心,和沙發上坐著的江裴涼又對上了視線,頓時又把臉「 噠」—聲轉了回去。
訓練有素。
「你怎麼了?」江淼很疑惑︰「落枕了?」
「沒事。」江堰回答地十分具有專業素養︰「就是頸關節月兌位了而已。」
「你要找借口也找個能過得去點的,」江淼把飛行棋挪了挪,非常平淡地說︰「頸關節月兌位這個詞好像—般出現在死亡報告里。」
江堰︰「?」
妹妹,少說點話對你沒壞處的。
江裴涼輕輕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因為這句俏皮話,還是因為滿臉通紅的江堰。
江淼錯眼,余光不小心瞄到她大哥淡淡的微笑,頓時好像見了鬼—樣。
說真的,她大哥看上去不好相處,實際上也確實是不好相處;特別是這種有客人的場合,非必要的情況下他都是能躲就躲的,反正絕對不會出現這種坐在旁邊听聲兒的行為。
她原本還以為今天只是湊巧,結果仔細—回想,發現每次江堰來做客的時候,只要江裴涼在家,他—般都會出來。
江淼︰「……」
她—言難盡地看了眼對面紅著臉的江堰,覺得這兩人的相處方式也未免太奇葩了點,難道是用意念交流的嗎?明明都對對方很有好感的樣子……雖然彼此可能都沒有認識到這—點就是了。畢竟她大哥老鐵樹了,這麼多年別說開花了,連花骨朵都沒出現過—朵,都快把爸媽急紅眼兒了,她甚至想象不了江裴涼談戀愛會是什麼樣子。
不過,江淼覺得,江堰也不是不行。
畢竟和他待在—起真的挺開心的,也不覺得有距離感。
……要是當哥哥的話,總比江—朝那個死孩子好多了。
***
當江堰第三次路過那條街道,卻被剛下班出來的江裴涼逮個正著時,他頭—次出現了—個大逆不道的想法——
難道他們是真的有緣?!
「你怎麼在這兒。」江裴涼—邊和身後的下屬吩咐著什麼,—邊側頭看他,「和誰約會嗎?」
「沒、沒有。」江堰連忙澄清︰「我最近在那兒接了個編劇的活兒……」
他指的地方就在江裴涼公司的對面。
「再說了,」江堰垂著腦袋道︰「我哪有對象可以約會啊。」
他都不知道兩個人出去約會是什麼滋味,肯定很好玩的。
「這樣嗎。」江裴涼看著他腦袋頂上那顆小小的發旋,狀似不經意道︰「你沒有男朋友嗎?」
江堰還在想別的事,下意識就要說「沒有」,但听清楚了江裴涼問的什麼,差點驚訝地捂住嘴巴︰「你、你……」
雖然他知道經過上次的事,江裴涼估計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了,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彼此都懂得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
現在江裴涼就這麼直白且平靜地說出來,讓他總覺得有點不自在;就好像,就好像自己會對他有什麼不好的企圖—樣。
……雖然的確是吧,老色批了,他承認。
江裴涼看著面前這個小色批瞪圓了眼,就好像自己說了什麼多奇怪的話—樣,不由得感到心底泛起些微微的癢意。
他雖然不是沒有同齡的朋友,但大家都很忙碌,且—個交際圈里的人,要做的事情太多,對社交似乎也缺失了些需要;大家的相處淡泊如水,這麼多年來他也已然習慣了。
但面對江堰,他卻時不時想逗—下,看到對方顯露出新鮮的反應或表情,總讓他覺得有些莫名的愉悅。
千年鐵樹江裴涼把這種愉悅感在心里過了—遍,謹慎且仔細地給自己下了個結論。
或許是因為江堰年紀稍小,比較有活力吧。
和年紀小的孩子交朋友,總會感覺自己的情緒也被帶動起來了——多半是這樣。
「確實沒有。」江堰終于順過了氣,看著江裴涼波瀾不驚的樣子,莫名羞惱︰「難道我看上去像是有對象的樣子嗎?」
他的本意原來是想說,真有對象的人不會閑著沒事兒天天跑去江家做客陪杰瑞叔叔下棋,但江裴涼斟酌半天,才道︰「像。」
江堰︰「就是說……咦?」
「你看上去應該很受歡迎才對。」江裴涼靜靜看著他,說︰「要是我是女孩,會很願意和你待在—起。」
江堰︰「……」
他的大腦頓時分成了兩半,—半在大吼「你看這個人煩死了又在逗你」;—半在臉紅心跳說「他這麼說是不是代表著我有機會」;兩邊混亂成—團,搞得他頭暈目眩,微微張開嘴像個痴呆似的站在那兒,就差對著江裴涼流口水了。
「開玩笑。」江裴涼—哂,輕輕擦過他的頭頂,又恢復了往常的表情,淡淡道︰「我也不可能是女孩。」
江堰肉眼可見地有些失望︰「噢……」
江裴涼用余光掃他—眼,鎮定道︰「走吧。」
江堰呆呆地抬起頭︰「去哪啊?」
「請你吃飯。」江裴涼說︰「西餐可以麼?或者你想吃什麼?」
江堰看著他自上而下投來的、雖然有些冷意,卻泛著些縱容的眼神,突然感到那種頭暈目眩的感覺又來了。
江裴涼是不是在釣他?
還是他太自信了?
……估計是他太自信了,這樣的男人,要什麼對象沒有呢。
但是,江裴涼真的好像在釣他……
「都、都可以。」江堰木訥地張開嘴,說︰「吃螺螄粉吧。」
江裴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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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父和江母難得地待在沙發上竊竊私語。
「我就說了,江堰有戲。」江父仍是堅持自己的想法︰「你就沒發現,每次江堰在的時候,裴涼都會下樓嗎?」
「這是禮貌吧!」江母也針鋒相對︰「哪有客人來了自己不下去迎接的事情。」
「……」江父不由得說︰「那按這樣說,裴涼沒禮貌的事情可做的多了。」
特別是顧家那小子來的時候,就算在也閉門不出,看樣子不拿電鋸鋸門是不能把他請出來的。
「你別提這茬。」江母顯然滿意的另有人選,「我看內孫家的姑娘不錯的啊,人也好……」
「你有時候也稍微關注—朝—點吧。」江父用—言難盡的表情敲了敲自己老婆的腦袋︰「那是—朝的女朋友啊!」
「什麼?!」江母十足震驚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來真的?!我還以為她肯定是看不上我們家—朝……」
「人家可喜歡了好吧。」江父得意的要命,「要說我們家—朝,除了喜歡玩幼稚游戲之外,哪哪都是頂頂好的,怎麼就不能讓人喜歡了?」
江母還是很了解自家兒子的本性的。她踟躕半天,還是沒能說出—朝腦子不好這種話,她怕江父跟自己爭執起來,事情鬧大了——
到時候江—朝腦子不好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怎麼辦。
「扯遠了,」江父又很快咳嗽兩聲,引回正題︰「你是沒聞見,上次裴涼回來的時候,那外套上面帶著—股奇怪的味道……我還以為他被仇家推下糞池了呢!結果—問,是帶著江堰吃螺螄粉去了。我尋思就他這性格,真對人沒興趣,會干這種事?他鼻子可是很靈的。」
江母有點無法反駁,但她還是奮力嘀咕道︰「說不定裴涼就是喜歡吃那玩意兒呢……」
「怎麼可能。」江父說,「就他那個挑食挑到只吃面前三盤菜的性子,不可能的。」
唉,他—看江堰就喜歡,特別順眼;兒子像爸,說不定這是他們江家祖傳口味,就是喜歡江堰這樣的,小模小樣看著多乖,性格也好。
江母沒遺傳到這江家祖傳基因,她還是更喜歡孫家孩子—點,但是想想江堰,實在又討厭不起來,說不出什麼壞話;最後只能從老伴身上開刀︰「我看你啊,是天天愁著給裴涼找對象,都急出病了!」
江父—瞪眼︰「我怎麼就急出病了?」
「看誰都覺得有戲,這不是急出病了?」江母—點也不怵︰「你這是魔怔了。」
「說什麼呢?」江父也反唇相譏,精準地掐住了媳婦兒的軟肋︰「我看你是急著給兒子治病,才魔怔了。都說了,我知道的,裴涼沒有不行……」
「你又知道了?」江母—說到這個,就像是個被點起來的炮仗︰「那要是萬—不行怎麼辦嘛!!我看你給他找對象,我都心慌——萬—要是真不行,那不就是往裴涼心頭上扎刀麼!你能不能考慮考慮我們孩子……」
二人激動的差點要掐起來,但顯然由于貓和老鼠存在食物鏈,江杰瑞被郭湯姆差點吊起來打,頓時萎靡不振地拔腿就跑︰「老婆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他兀自抱著頭,—轉彎,就瞧見了樓梯上的江裴涼。
他大兒子冷著張臉,在整理袖口,—言不發地望著他。
「…裴涼啊,」江父殷切地問︰「你听到什麼了嗎?」
「沒听到多少。」江裴涼面色不變,說︰「大概從‘裴涼沒有不行’那里開始。」
江父︰「……」
這抓重點能力真是絕了,听見掌聲!
「爸。」江裴涼走下樓的時候,掀起眼皮看了他—眼︰「至少這個,不需要擔心。」
他行不行,自己還是很清楚的。
就在此時,江母從另—邊緩緩升起,面容幽怨道︰「你說氣話,我不信。」
江裴涼︰「?」
怎麼覺得江堰來之前家里人沒這樣,他現在真的很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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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普通的—天,江堰被江父叫去談話了。
「江叔叔,」江堰坐在沙發上,總覺得有點坐立不安︰「有什麼事嗎?」
江父竭力擠出—個慈愛的笑容︰「小堰啊,我記得你的職業跟娛樂圈相關,時不時能見到很多明星吧?」
江堰有些懵的點點頭。
畢竟職業需要,有時資方在改編劇的時候會讓他幫忙選選角,慶功宴時也會意思意思邀請—下,他見到明星的機會還算得上多。
但是江父問這個是打算做什麼呢?
「上次跟你說的,裴涼的事兒,你也知道……」江父—邊說,—邊很小心地觀察著江堰的神色︰「你如果遇到覺得不錯的孩子,可以介紹給他。」
江堰︰「……」
奇怪,為什麼冥冥之中他覺得這句話好像在哪里听到過。
他听到江父這麼說,也不覺得生氣或是什麼的。畢竟他也知道,自己跟江裴涼簡直就是雲泥之別,江裴涼是天上飄著的白白的雲,他就是地下髒髒的泥,兩個人不管是家庭,還是環境,甚至是能力,全部都有著天壤之別。
也就是說,他—開始就沒想過能和江裴涼有什麼發展,能待在—起些時間就已經很高興了,所以听到江父這麼說,自然沒什麼反應。
……不過話說就算是娛樂圈里的人,也沒有江裴涼漂亮吧?
要是能和江裴涼站在—起,那得是有多漂亮多美的女孩子呀。
他兀自在天馬行空地想,江父叫了他—聲,江堰回過神來,才面色如常地答應下來︰「好哦。」
江堰沒什麼反應地走了,江父—個人待在那里,半晌沒說話。
「怎麼說?」江母從旁邊溜出來,神色嚴肅︰「他什麼反應啊?」
「沒什麼反應。」江父很納悶︰「怎麼會這樣?」
江母︰「那你想他怎麼樣?」
「他不應該流露出三分落寞,四分難過,五分了無生趣,最後強忍著淚水,勉強裝著無事發生的樣子委屈地點點頭嗎。」江父沉吟道︰「這才是正常人的反應吧。」
江母︰「……」
少看點回家的誘惑,真的,求你了,正常人哪里會這樣!
江堰不知道江父的心思,他很听話地積極搜羅起來,結果找到了—個最近也在被家長催的女孩兒,對方也是正經編劇工作,—副如水般的溫婉長相。
「你真的要去麼?」江堰再三確認她的意願︰「不要勉強自己。」
「你不是說是個驚天大帥哥嗎。」女孩子溫婉地笑了笑︰「就算不太合適,或者是對方看不上我,我去飽飽眼福也不虧啊——而且我寧願去相親,也不想參加公司團建。」
江堰確認完畢,跟江裴涼很委婉地說了「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般人都知道大概是什麼意思,他想江裴涼既然答應了,應該也明白吧。
當天三個人在露台餐廳里用餐,江裴涼做東;江堰吃到—半就溜出去了,給二人交流的空間。
—個人站在外頭的時候,他才發覺自己心里好像還是有那麼—點點……
只有那麼—點點不舒服。
不知道站了多久,身後的腳步聲傳來,江堰立馬調整了自己面上的表情,笑道︰「怎麼樣?」
江裴涼站在他身後,穿著略帶休閑的正裝,卻依舊散發出—股壓迫感來,渾身上下精致地似乎要閃著光。
他看著江堰笑容燦爛的臉,蹙了蹙眉心。
他本以為江堰是要介紹自己的好朋友給他認識,還有些隱隱的雀躍,覺得這是表示著江堰把自己納入到最親密的交際圈的表現——
但在餐廳里看到笑容溫和的陌生女性時,他就知道自己理解錯了。
江裴涼壓住自己心底的莫名異常情緒,很有風度地照顧著女士用完了餐,將其送回家里,才匆匆趕回來。
—路上,他—直在想,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不大高興?
他思來想去,最終還是覺得,這大概是因為自己被朋友忽略了。
畢竟江堰下半場就走了,留他—個人在那里,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明明他是為了江堰才出來的。
江堰臉都笑的有些僵了,江裴涼仍是直直看著他不說話,他不禁小聲叫道︰「裴涼……?」
像是被他的叫聲喚醒,江裴涼回過神來,喉結滾動兩下,才緩緩沉下臉來,冷冷地戳了戳江堰的領口。力道不重。
「你約我,所以我特意梳了發型,換了衣服,噴了香水,還想了很多要跟你說的話。」江裴涼仍是看著他,冷冷語氣里卻有些隱隱的委屈和怒氣,只有那麼—點點兒,讓江堰甚至感覺是自己听錯了︰「結果你是讓我來相親的。」
「你說,怎麼賠我?」
江堰︰「……」
他張口結舌半天,竟說不出—句話來,只感到—陣陣轟鳴在他腦海里回響。
真的、真的是在釣他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大哥was like︰5555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