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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耐心地哄了許久, 顧清霜才平復下來。情緒緩和之後,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推一推他︰「臣妾無妨,皇上快去看看端貴人……」

「起來。」他摟著她一施力, 扶她坐到椅子上, 又看向阿詩, 「照顧好婕妤。若有什麼不妥,進來回朕。」

阿詩福身應下, 他又伸手為她抹了一抹眼淚, 才朝臥房去了。

屋外, 榮妃自也寬慰了顧清霜一番,讓她且先冷靜, 說端貴人先前胎像極穩,或能有驚無險,最終母子平安。

顧清霜啜泣道︰「臣妾想請旨去千福寺祝禱……若端貴人能平安誕下這一胎,臣妾情願這輩子沒有自己的孩子。」

「住口!」榮妃眉心緊擰,睇她一眼,又強自平復幾分, 「這話豈可胡說?你與端貴人各有各的福氣, 都要兒女雙全才好, 哪有一個換一個的話!」

顧清霜紅著眼眶噎了一噎,不再吭氣了。

榮妃浸婬後宮多年, 又一直執掌宮權,這樣的戲當然騙不過她。說上三兩句她還肯順著她說,再說多了,榮妃估計就不愛听了。

還是適可而止為好。

總歸她這話只是說給旁邊的御前宮人听的,他們听了, 便能落到皇帝耳朵里。但說得若太長太多,傳起話來多少也麻煩。

又過了近半個時辰,柳雁還是沒醒。紫宸殿那邊又有朝臣候見,皇帝便只得離開,囑咐了太醫好生醫治。

顧清霜想這般坐著也幫不上忙,就朝榮妃行了禮,也告了退。臨離開前喚來了柳雁身邊的掌事宦官,跟他說︰「若貴人醒了,勞伴伴趕緊與我回個話。」

那宦官拱手︰「娘娘放心,臣有數。」

顧清霜這就回了宮,心神不寧地又過了許久,入夜時分,才可算又有了消息。

「端貴人醒了。」阿詩挑了簾疾步進殿稟話。顧清霜原也睡不著,听言即坐起身︰「可回了皇上?」

阿詩近前壓音道︰「傳話的人說,端貴人覺著天色晚了,不讓驚擾皇上,只去回了榮妃娘娘一聲,說自己情形尚可,請榮妃娘娘也不必勞碌一趟,然後便差人來了姐姐這里。」

這是想單獨見她。

「幫我更衣吧。」顧清霜自榻邊起身,阿詩即刻喚了宮女們進來。這個時辰去探病,著裝上倒也不必多麼講究,猶是著了白日里那套衣服,略施了層薄妝,小一刻便妥當了。

又花了小一刻往舒德宮敢,步入柳雁的臥房時,顧清霜就見柳雁靠在軟枕上,臉色煞白如紙。

顧清霜疾行幾步,坐到床邊︰「如何了?」

柳雁低著眼簾,神色黯淡︰「皇上下旨先禁了吳寶林和佘寶林的足,著宮正司去追查原委。」

「這些都不打緊。」顧清霜輕握住她的手,「我是問你覺得身子如何了。」

柳雁抬一抬眸,齒間沁出一絲寒笑︰「我卻覺得眼子才不要緊……只想送這害我的人下地獄!」

這話說得顧清霜很是愣了一愣。柳雁慣是溫和的,吳寶林與佘寶林平日相爭,她都覺得無趣,一次次地跑到顧清霜那里去躲清靜。如今說出這樣的話來,直像是變了個人。

顧清霜嘆息︰「你別想太多……」

「柔姐姐!」柳雁看向她,眼中憤恨分明,「我懷胎五個多月,孩子已不小了。現下來這一手……一尸兩命都未可知!」

她邊說邊一反手,將顧清霜的手緊緊攥住︰「求姐姐幫我!」

「我自是要幫你的。」顧清霜緩聲,「若不打算幫你,我來這一趟做什麼?只是孩子尚在你月復中,你這般激動有害無益。且先定一定,慢慢將經過說與我听便是,就不要再這樣生氣,委屈自己了。」

听她這樣說,柳雁緊繃的神色終于松開了三分,靠回軟枕上,又迫著自己將呼吸也緩了一緩。定下心神回憶了會兒,她道︰「上個月……太醫說我胎像穩固,不必日日都在床上臥著,該多出去走一走才好,說平日里活動得多些,生時便不會太難。」

「我听了,自要謹遵。在行宮里便日日都要出去待上半個時辰……多是傍晚的時候。」

「前幾日回了宮,我想著天氣有些涼了,這才改為午後出去……」

顧清霜追問︰「可是日日都去那竹園?」

「是……」柳雁點一點頭,「竹園離得最近,景致也好,若走得累了,回來也快。」

顧清霜凝神︰「這是叫人模清了行蹤,盯上你了。」

柳雁急問︰「是舒德宮里的人?」

「這倒說不好。宮人們平日有事進出各處宮室是平常事,也難讓人生疑。」跟著又問她,「你沒看見那人?」

「他跑得極快……」柳雁咬著嘴唇苦思半晌,「我當時摔得疼,覺得頭暈目眩,只看見是個宦官的背影……瞧服制品階不太高,衣服又……又好像有些緊繃,許是正值長個子的年紀。別的我便都不清楚了。」

顧清霜听得嘆服︰「情急之中還能注意到這些,已不易了。」說著她頓了頓,俄而又言,「這些我會告訴宮正司。事關皇嗣,他們會好好查的。」

柳雁嘲諷地笑了聲︰「宮正司慣會息事寧人的。」

「是,他們慣會息事寧人,總巴不得大事化小。」顧清霜含著笑,慢條斯理地跟她說道理,「但能被他們查出來安上罪名的人,多少也要有幾分道理。咱能知曉這個人是誰,便可順藤模瓜猜個大概。到時便先將這筆債記上,日後慢慢為你討回來。」

柳雁這才眼楮亮了些︰「真的?」

而後想了想,又說︰「我想跟皇上請旨,讓我母親入宮陪我幾天,姐姐看行不行?」

「自是行的。」顧清霜和顏悅色,「原本也是再過兩個月你母親就可入宮伴駕,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想來皇上太後都會體諒。」

顧清霜這樣講,柳雁心中又好受了些。不過柳雁想讓母親進宮,卻並非只為了讓母親照顧她,而是為了眼前的事。

她家中數代簪纓,是實打實的豪門顯貴。這樣的人家,妾室多是少不了的。她自幼便見過母親與妾室們的計較,也曾好奇想探知一二,母親卻不肯教她。

母親心里存著清高,瞧不上妾室們的那些路數,覺得淨是些下三濫的手段,她堂堂世家嫡女不該知曉那些腌心思。可如今,她是天子宮嬪了,說到底也就是妾。知道那些路數,是能保命的。

她想請母親進來說一說,更想瞧瞧母親如何看眼前這事。誠然眼前的柔婕妤也有本事,可和她母親比起來,柔婕妤到底年輕一些。

顧清霜又在柳雁房中小坐了片刻就回了懷瑾宮去,接著便是徹夜難眠。

她反反復復地想著柳雁之事,頭一個懷疑的自是晴妃。卻又怕這先入為主的懷疑成了誤導,倒抓不出真正地主使來。

三日後,柳雁的母親奉太後詔入宮。又過一日,宮正司那邊的審訊初見端倪,抓了佘寶林身邊的一個宦官。

小祿子打听了一圈,回來稟話說︰「端貴人著實心細……那宦官叫阿仁,如今十七八歲,恰就是長個子的時候。因今年的秋裝尚未制好,便穿的去年的,就顯得小了。」

顧清霜沉下心問他︰「他怎麼說?」

「他說是佘寶林指示的。」小祿子躬著身,「道佘寶林素來善妒,原本只與吳寶林不對付,端貴人位份高些,她便不敢招惹。可後來端貴人有了身孕,太後皇上都看重端貴人,連榮妃娘娘這主位宮嬪也對端貴人頗多照顧,她就連端貴人也一並恨起來。偶然發覺端貴人日日都到那竹林里散步,就著人盯緊了,踫上端貴人身邊無人便正好出手。」

「這供詞倒細。」顧清霜輕哂。

來龍去脈、下手的緣故皆在其中,末一句與柳雁同她說的也對得上,頗有幾分可信。

這宮里也的的確確總是魚龍混雜,聰明人有,蠢人也從來不缺,真是佘寶林做的也未可知。

只不過,多幾分懷疑也總是沒錯的。

顧清霜便問他︰「佘寶林可押起來了?」

「押起來了。」小祿子回道,「兩刻前皇上下的旨,進了宮正司。只不過……到底位份還在,宮正司礙于宮規也不能下狠手,娘娘可要親自去問問?」

「見不著傷的狠法子,宮正司里多著呢。」顧清霜笑音輕飄,「輪不著我去問她。備轎,我去見見那個阿仁。」

「諾。」小祿子一應,疾步向外折去。待得顧清霜步出懷瑾宮宮門,步輦已備妥,她坐上步輦,雙眸輕闔,又翻來覆去地思量了一番個中糾葛。

入了宮正司,候在門口的宮人問明她前來的緣由,就畢恭畢敬地請她進了大門。門中如舊陰暗,途經一間刑房的時候,顧清霜先瞧見了佘寶林。她被縛著雙手,吊在梁上,腳也不是全然沾不著地,只足尖隱隱約約能踫到那麼一點。

這姿勢最是難受,給人一丁點希望,就讓人為了舒服些死命繃著身子。時間略久一些,就比全然離地地吊著更加折磨。

佘寶林早已滿臉是淚,亦或還有汗混雜其中。顧清霜看看她狼狽的模樣,心下嘆了聲,不做停留,又徑直隨著那宮人繼續往深處去。

更偏些的牢室里,阿仁的情形自是更要慘上許多。他昏倒在地上,囚服上盡是血,顧清霜淡漠地立在門外看了看,守在旁邊的宦官壓音詢問︰「娘娘,臣叫他起來?」

「不必。」顧清霜提步就走,「押他去刑房。」

作者有話要說︰  被晉江抓去參加北京市團委的演講了,今天的第二更可能會推遲。

我盡量不推哈,但大家也別死守,大家可以晚上9:00來看一眼,如果沒更就索性明天再來一起看吧

#別問我為什麼一全職碼字狗還要演講,我也想知道##我已經緊張了至少72小時了啊啊啊啊啊啊這也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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