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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飼鳥日記(二)

「xxxx年x月x日

是我大意了, 怎麼能讓鳥下水呢。」

生日派對結束後的第二天,郁家澤被郁父叫回了老宅吃飯。

他心里清楚,這是一場得為自己沖動買單的鴻門宴。

他揉了揉太陽穴, 下了車,走向主宅。

現在才傍晚時分,距離他剛完成上個應酬不到一小時,胃里塞滿了東西。可老頭子才不管這些, 他習慣早吃飯, 而且這個點正是郁晨陽放學回來的時間,少年長個,當然不能餓著肚子。

飯桌上的菜色就更加不合他的胃口,清清淡淡, 沒有一處惹人下筷的。

他毫無意外掃了一眼全桌, 就近夾了一筷子菜, 當作口香糖似的在嘴里嚼了半天。

郁父喝了口松茸湯,瞥著郁家澤的動作,非常不滿道︰「你比晨陽都還沒吃相。」

郁家澤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郁晨陽, 男孩感受到視線, 三伏天都打了個冷顫,把頭往飯碗里壓了壓。

「那當然是您二位教得好了。」

他特意點了郁晨陽身邊坐著的女人,他的「後媽」。

女人聞言尬笑道︰「哪兒的話, 我們晨陽離哥哥還差得遠。」

郁家澤夸張得搖頭︰「做小伏低這方面, 我還真沒學會你們一點皮毛。」

母子兩人臉色僵硬,郁父把勺子往湯罐中一擲, 發出砰嗙的回響。

兩人又是嚇一跳,而始作俑者臉色不變,把嚼得細碎的菜葉吞了下去。

「狗嘴吐不出象牙!」郁父從旁夾起雪茄, 惡狠狠地抽了一大口,「你對著家里人說胡話也就算了,昨天在齊家那小子面前你說什麼呢?是不給我臉還是不給人齊部長臉?!」

郁家澤不動聲色地坐遠了一點,不想讓那股惡臭的味道近身。

「我怎麼了?我不過是表達了一下我的擔憂。」

「別裝傻充愣!你玩女人我睜只眼閉只眼,但你要是玩昏頭了,你自己看著辦!」

郁父拍桌而起,轉身就上了樓。

女人趕緊跟了上去,郁晨陽嘴里還塞滿了飯,嗚嗚嚷嚷地跑進了房間。

郁家澤望著滿桌空蕩的座位和仿佛有數十人享用的華美菜色,對著佣人房的方向大喊︰「劉姨!」

背部已經佝僂下去的劉姨很快過

來,用平板的語調問道︰「大少爺,有什麼事?」

「給我從廚房拿胡椒粉過來。」

「大少爺,沒有胡椒粉。」

「其他辣的調料呢?」

「都沒有。」

郁家澤點點頭︰「不錯,老頭子吃得很健康。」

他起身往門口的方向剛走出兩步,突然回過身,面無表情地端起就近的一盆菜,往桌子的正中心砸去。

飛裂的瓷盤粉末像遲來的胡椒粉,洋洋灑灑地落入其他盤中。

他這才臉色稍霽地離開。

出了郁家老宅,郁家澤漫無目的地將車開上了空無一人的國道。

他隨手點開手機通訊錄,上下劃拉了半天,眼神冰冷地準備摁滅屏幕時,手指忽然一頓,停在了烏蔓的名字旁邊。

猶豫了僅僅一秒鐘,他按了下去。

電話響了兩三下,撥通了。對面的人接起電話說了聲您好,混雜在吵嚷的背景音中。

他言簡意賅地說了四個字。

「我要見你。」

烏蔓吃驚了一下,斟酌著他話里的語氣說,欲言又止︰「您這是……」

「我現在回家了,你也過去吧。」

「等等等等!」烏蔓提高音量,「我沒法兒那麼快趕過去。」

「多久?」

「最快也得……四個小時吧。」

郁家澤沉默了一下。

「你不在北京?」

「嗯,我剛落地上海,有個廣告要拍。」

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一捻,笑道︰「既然如此,就算了。」

他輕嗤了一聲,干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轉道開往另一個方向。

開往他的「解悶之地」。

夜色會所,某高級vip包廂。

齊少推門而入,里頭已經坐滿了一圈的人,都是泳池派對上的那些人。其中郁家澤坐在主位,正抬眼看向他。

他吊兒郎當地倚在門邊,沒有入座的意思。

「難得啊,郁少居然主動組局。被邀請來我真是榮幸。」

郁家澤自然地端起兩杯teila,主動起身走到門邊,將其中一杯遞給齊少。

齊少挑了挑眉。

「上次小東西擾亂了你的生日趴,我內心可一直過意不去。」郁家澤仰頭,將手中的teila一飲而盡,喉結在迷離的光中上下滾動,「這一次我做東,你放開了玩兒,咱們今晚只講究痛快兩個

字,怎麼樣?」

齊少接過酒,哈哈一笑道︰「這可是你說的,咱們只講究痛快。」他也干脆地把那一小杯酒灌下肚,舌忝了舌忝唇,勾著郁家澤的肩頭這才入座。

郁家澤掃了一眼他搭上來的手,眉間不動聲色地攏進半寸。嘴角卻笑得更加開心。

酒過三巡,少不了助興的節目。

包廂的門再次被推開,這一回進來的人非常多,一水兒的美人,還有個別雌雄莫辨的男孩子。

郁家澤對著齊少舉了舉酒杯︰「都是剛進來的上好貨色,干淨著,你隨便挑。」

齊少挑眉︰「讓我先?那萬一我挑中了你看中的,多不好意思。」

郁家澤聳了聳肩︰「你喜歡最重要。」

「所以你不介意我挑走你喜歡的?」

「當然。」

齊少這才興致高昂地站起身,在一字排開的美人陣前慢慢晃過去。

「這個……還是這個?」

他惡趣味地著在一個面前停留,狀似要選她,惹得對方露出期待又驚喜的神色,再毫不留情地甩下離開。

對此郁家澤只是掂著手中的骰子,他根本不在意他最後選了誰。就像一個人根本不會對別人點餐時選擇哪道菜感興趣。

齊少戲弄完了一圈,兩手空空地坐回位置,搖頭道︰「怎麼辦啊郁少,這些人都不夠味啊。」

「是嗎?」郁家澤粗粗掃了一圈,伸手點了左邊第二個女人,「這個比你上次帶在泳池邊的那個漂亮多了,不喜歡?」

被點到的人立刻出列,仿佛郁家澤是她的教官,而她是渴望被他受訓的士兵。

齊少沉吟道︰「比起那個確實增色不少,但是我琢磨著那天泳池里的另一個人,就還是差太多了。」

郁家澤惦著骰子的手一頓︰「哦?」

齊少拉近距離,壓低聲音揶揄︰「郁少剛不是說不介意我挑走你喜歡的嗎?既然如此,把上次的那個人送給我。」

郁家澤語氣莫測道︰「我記得你說過她不怎麼樣。難道齊少的口味也突然大變了?」

「也不是多喜歡,主要泳池讓我丟面兒的份,還是那個妞挑起來的。我就想看看她有多大本事,不然這口氣,一杯teila可澆不滅。」

郁家澤聞言向後倚靠著沙發軟背︰「我是無所謂,就怕你失

望。那個小東西可很無趣。」

「無不無趣,玩過才知道。」

「那你拿走了我的,我身邊不就空了?」

齊少哈哈一笑。

「你不是剛才點了一個說漂亮的嗎?」他扭頭對著出列的女人揚了揚下巴,「愣著干什麼?這麼不機靈,沒听見人家郁少說看上了你嗎?」

女人有些進退兩難,但還是大著膽子走到了郁家澤身邊,替他倒了杯酒,小心翼翼地獻上。

郁家澤盯著齊少,兩人的眼神在聲色犬馬的燈光中對峙了幾秒︰「齊少考慮得挺周到,備胎都幫我選好了,那我哪還有不放人的道理,對吧。」

他將手中的骰子交到齊少的手中,轉而拿過女人遞過來的酒。

女人見他輕啜,不免松了一口氣。

郁家澤的手攬上她的腰,不輕不重地捏了下,笑道︰「怕我?」

齊少將骰子扔到一邊,心滿意足道︰「別怕,我們郁少最憐香惜玉。」

女人乖巧點頭,軟子,挨到郁家澤的懷里。

一行人折騰到午夜,有些人還要續下一攤,郁家澤打了個哈欠,女人在齊少的眼光示意下,軟軟道︰「郁少,您累了,上面有房間,要不要扶您上去休息?」

「這里我睡不慣。」郁家澤懶懶地起身,對著一眾人道,「就先回去了。你們慢玩。」

女人尷尬又有些失望地站在原地,郁家澤推開包廂門前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煩的︰「還不走?」

女人一怔,立刻神色明媚地提步跟上。

她跟著坐上郁家澤的車後座,提心吊膽又滿心雀躍,觀察著他上車後便閉上了眼楮,沒有任何表情,和剛才在包廂里很不一樣。

顯得非常疲倦。

女人不是很明白,這些公子哥不是來縱情享樂的嗎?隨便開一瓶酒就是上萬,但在他們眼里這些酒連馬桶里的清潔水都不如。

她如果能有這樣揮灑的資本,真不知道悶這個字怎麼寫。

但不管那些,現下是她的大好機會。

她坐得更近了一些,的皮膚蹭上郁家澤的西裝褲,輕聲細語︰「郁少,我學過按摩,很專業的,要不要幫您在路上放松一下?」

郁家澤貌似感興趣地問︰「哪方面的按摩?」

女人的臉登時一紅,掐著

郁家澤的肩頭按了按︰「有很多方面,您別急呀。」

他但笑不語,自始至終沒睜開眼,任女人柔女敕的手指在他的肩頭和脖子間來回游移。

車子駛入了別墅,女人眼神一晃,在大門口看見了另一個女人站在那兒。

僅僅只是一瞬間的交錯,她確實在看到對方的第一眼有短短的呼吸停滯。盡管對方的裝扮比她樸素太多了,穿著粗糙的運動裝和鴨舌帽,拎著行李箱,臉上還有奔波的浮腫。

盡管已經這麼狼狽,她還是覺得自己被毫無疑問地比下去。

開車的助理此時弱弱出聲道︰「郁總……烏蔓小姐來了,在門口呢。」

郁家澤忽然就睜開了眼楮,透過車窗遙遙地看過去。

女人在旁邊一直默不作聲地觀察著他,他的眼神就像在極夜里等候了很久的人,忽然等來了變化的第一抹曙光。

那似乎是一種振奮,期待又覺得不可思議的眼神。

她拿捏不清郁家澤和這個烏蔓小姐的關系,但潛意識讓她覺得有危機感,尤其是這個眼神讓她預感到……如果今晚有人出局,那個人必然是自己。

她必須得搏一搏。

于是她攀上郁家澤的手臂,柔柔耳語︰「郁少,我不介意三人行的。」

郁家澤瞥了一眼她纏上來的手,不置一詞,卻讓女人情不自禁縮回了手。

「小周,一會兒直接送人回去。」

郁家澤理了理被女人扒亂的褶皺,推開門下車。

他走下車,徒步走到烏蔓面前。

她似乎剛剛已經站在路邊睡著了,听到車子駛動的聲音才轉醒,揉了揉眼角說︰「您回來了。」

郁家澤瞥了眼她還纏在腰身上的旅途枕,好笑道︰「跟背了個小書包似的。」

她這才記起來腰枕還掛著,訕訕地取下來︰「趕來得有些急……」

「我不是說過算了嗎?」

烏蔓毫不猶豫地回答︰「對你來說是算了,但對我來說可不算。」

郁家澤沉默了半晌,嘴角揚起很淺的弧度。

不遠處車中的女人望著這一幕,才反應過來,郁家澤整晚在會所里放肆的笑容都是假的。

都不及此刻淺到不被察覺的笑來的開心。

然而這個笑容轉瞬即逝。

郁家澤依舊是波瀾不驚的表

情道︰「你這只小鳥還挺會飛的,還真飛過來了。」

「哦對了!」烏蔓就地把行李箱打開,零零碎碎的衣服化妝品甚至還掉出來一本《演員的自我修養》,她尷尬地塞進去,抽出來一包鼓鼓的塑料袋,遞給郁家澤。

「這個是……」

「開心果!」

「……」

郁家澤匪夷所思地瞅了眼手中的袋子,又瞅了眼烏蔓,匪夷所思道︰「難道你覺得……吃了開心果,就會開心?」

「主要我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麼,就買了這個听上去象征意義好的。」烏蔓模了模鼻子,「那你吃什麼會開心呢?」

「辣椒。」

「……辣椒?!」她聞言臉色一青,小聲嘀咕,「辣椒有什麼好吃的。」

「因為辣代表著痛覺。」他輕描淡寫,「而痛是最讓人忘不了的。」

烏蔓皺起眉︰「那就更不應該吃辣椒了不是嗎?」

「你不懂。」郁家澤抬頭望了眼深黑的夜色,「人是靠痛活著的。」

根本不會有真正開心的時候。

烏蔓自覺說不過他,打開塑料袋,伸手剝了一個開心果,遞到郁家澤的唇邊,哄小孩子似的說︰「吃一顆試試吧。」

郁家澤注視著那顆開心果,沒有動作。就在烏蔓尷尬地準備縮回手時,他張嘴咬住了果仁,舌尖輕掃過她的指尖。

下一秒,她被騰空抱起,落在男人的懷中。

他抵著她的鼻尖,嘴里還嚼著果仁,渡到她的嘴里,囫圇道︰「那不如我們一起開心?」

另一端,正美滋滋等待著烏蔓上門的齊少果真等來了人。

只不過是被郁家澤領走又退回來的女人。

他耍我?!

怒極之下他立刻給郁家澤撥去電話,卻被掐滅。他更怒火攻心,一個接一個地打。

郁家澤此時從床上走到了陽台,看著不停震動的手機,臉上笑得非常愉悅。

他毫不在意地繼續掐滅,調開通訊錄,欲將他的號碼設置成免打擾。當手指滑動到烏蔓的名稱上時,他下意識向房內張望了一眼,她正縮成一團,棲息在他的巢中。

他靜靜地看著這一幕,低下頭,將「烏蔓」的名稱備注改成了「小鳥」。

「xxxx年x月x日

開心果雖然比不上辣椒,但也勉強可以入口。」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一頭紅豆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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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月亮 20瓶;是今陽呀、yeol-ya 12瓶;想娶歌仙兼定、47337456、七九六十三、口苗、林子規、小段不干偷雞模狗之事 10瓶;墜落于春夜吧、阿楚 5瓶;litcare 4瓶;42226102、jb、eve 2瓶;沈林秋。 1瓶;

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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