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先生,還真不高興啊?」
看到楊書復雜的神色,安掌櫃頗感意外︰「這不是好事嗎?」
「是啊,是好事……」
「可不嘛,您是不知道,听說那劉大人府里,還想請你去他老人家的六十壽宴,講這一出席方平?」
「啊?還有這事兒!」
楊書人都快跳起來了!心說這是哪個王八蛋的餿主意!
安掌櫃連忙說道︰「楊先生別激動……這事兒就是說說,咱這小人物,怕是上不得那種場合!」
「呼……那就好,那就好。」
楊書心下一松。
別說不讓他去,便是求著他去,楊某人也不想去!
這劉昌如今可是個漩渦,太靠近絕對沒好處……那壽宴整不好就是個大炸彈。
光是那羊道人,就不好對付。
在自己面前跪的干脆,得歸功于鎮鬼祟的霸道效果。不然三百五百兩只老鬼,縱使勝不過葉清二人,也絕對有得一打。
而且楊書有感覺,五百年道行的鬼物,還不是羊道人的底牌!
加上那個拿錦衣衛煉尸的狠人……
指不定還有什麼別的同伙!
總之,從昨夜那兩個衙門的態度判斷,這陰司冥府很不簡單。
咱一個五年道行的說書先生,湊得哪門子熱鬧?
躲都來不及!
且容楊某一些時日,等咱成了天下第一,先把他冥府的攤子砸了!
不過……這羊道人幾次三番攪擾小爺的清淨,如果時機合適,也得給他個教訓才是,不能讓他有事沒事就來煩人。
諸般想法一閃而過,安掌櫃自然看不出來,卻是猜錯了楊書的心思。
「楊先生可是有些……患得患失?」
小黑胖子微笑道︰「先生想開點就好了,所謂福禍相依,那劉大人再親民,終究是位閣老。咱這細胳膊細腿的,當真摻和進壽宴,指不定會惹到什麼麻煩。」
楊書頗為意外的看了眼他,也不多解釋,只豎起大拇指︰
「安掌櫃通透!」
「哈哈哈!楊先生謬贊,謬贊!」
大笑過後,二人飲茶,楊書也松快了許多。
確實是這個道理,事物都有兩面性,那不如往好的一面看。
起碼最初的欲求,「把說書人的名氣打出去」,已經是超額完成了。
這年頭的閣老,絕對是頂著天的大人物。
能出現在這種檔次的權力斗爭中……哪怕僅是名字出場,對普通的小老百姓來說,也稱得上是傳奇。
但這就是一股風,過上一些時日,無論劉昌能否挺過陰司冥府的謀算,戶部能否于昧糧案中全身而退。
這事兒,遲早會在小民的日常中隱沒。
需得趁著這股熱氣,做點什麼才好。
比如賺些銀子……再把說書人的排面兒穩住!
楊書眼楮一亮,問道︰「安掌櫃,距那劉大人的六十大壽,還有多長時間?」
「額……還有個八九天吧!」
「那這麼著……」
二人耳語一番,安掌櫃一拍巴掌︰「好啊!」
……
過了一會兒,安掌櫃在人滿為患的合豐茶樓中,扯著嗓子大喊︰
「靜一靜,都靜一靜。」
喧鬧的茶樓逐漸安靜下來。
安掌櫃︰「承蒙各位客官捧場,我這茶樓自開業以來,還從沒這麼紅火過。」
眾人大笑,拍桌,不一而足。
「但安某人也知道,諸位來此,並不是因為這兒茶水多香,也不是因為這兒環境多好,而是因為一個說書人!」
就有熟客笑道︰「你也知道啊!」
安掌櫃也笑︰「害,那得了,咱粗人一個,也說不出多好听的話,就直接點,請楊先生出來說兩句!」
言罷便讓開身形,楊書面帶笑容,麻溜地走了出來。
霎時間,一屋子的人都在喊楊半截兒,楊書也不覺得尷尬,四處拱手問好致謝,權當是個雅稱。
好一陣子,屋子里才消停一會兒。
楊書站定開腔︰
「蒙各位父老鄉親,街坊四鄰抬愛。楊某靠著半出席方平,總算有了些名氣,深感榮幸。
哈哈,這位兄弟說得對,大概能叫狗屎運!
楊某這出戲,能入當朝閣老的法眼,實是楊某的好運,也是席方平的好運。
所謂時不可以苟遇,道不可以虛行。
楊某既是個茶樓酒肆中,靠嘴皮子混飯吃的說書人。能做的,也就是多備些茶水,給諸位老少爺們說上幾段。」
話音剛落,便有人打岔。
「嘿,你這楊半截兒,嘴上說的倒是漂亮,可你那出戲的下半段,到底說是不說?」
「對呀,今兒不說完可別想走!」
楊書也不覺唐突︰
「諸位稍安勿躁,楊某正要言說此事!席方平能有現在的聲勢,不得不感謝那位劉閣老。」
站在人群中的楊書嘆口氣,似有頗多感慨︰
「可咱身份夠不著,見不到,這謝意無法傳達,楊某便想著,再過些日子,就是閣老的壽辰,倒不妨在閣老壽辰的當天,把這一出席方平講完了。
雖說劉閣老該是听不到的,但一個說書人的心意,也只能送到這兒了!
便是四月二十一,當天下午,合豐茶樓,諸位若有興趣,不妨前來听一听,這內閣學士唇舌上的槍劍,到底是怎樣的鋒利!」
言罷,楊書拜別眾人,在亂七八糟的聲音中轉身去了。
……
……
時間來到傍晚。
楊書拿著買來練功的兩面銅鏡,和哮天犬一同往家里走著。
今天上午,當眾給自己打個廣告後,他又和安掌櫃商量過一些細節。
比如多整點茶葉,再備些吃食,搭台子添桌子,若當天反響還不錯,就多講幾天,好好撈他一筆。
關于收益,兩人說好是五五分賬。
雖說能撐起這個場面,主要是楊書的功勞,但他就是個甩手掌櫃,還沒成本和風險……算是公道的分成。
若把目光放長遠些,這次能成的話……以後合作的日子還長。
總之,這一出應該能賺到不少銀子。
與安掌櫃分別後,他便去到巷子深酒樓,講了一出聶隱娘。
這地方,與茶樓相比就像另一個世界。
那邊是柴米油鹽,這里就是刀光劍影、
楊書有天眼,可以看人氣象。
放眼望去,十個酒客能有八個殺過人!
楊書甚至猜測,打南三門進來的,能見光的江湖人,得有一半來了這酒樓。
但楊書並不慌張,咱又不是來踢場子的……
還有件趣事兒,即便在這里,听過他的人也有六成……倒是讓楊書挺意外的。
原來自己都這麼有名了!
那紅姑娘的判斷也準,一個女性俠刺的故事,極對豪客的胃口。
而講到空空兒時,反響更是極其熱烈!
這種無影無蹤,好似天外飛仙似的人物,哪怕是虛構,在神鬼皆存的世界中,也更顯其快意灑月兌的魅力。
這天過得,算是皆大歡喜。
走在回家的路上,楊書心里是這樣認為的。
不過非要說的話……也有兩點不太爽利。
其一便躲在暗處的羊道人與其黨羽。
雖說這些人該是在謀劃大事,自己這小人物,不會是太核心的部分。
但總被賊惦記,心里指定不舒服。
其二嘛……
宵禁提前了,常吃的包子和小米粥都提前收攤了。
楊書只能苦哈哈的吃一碗陽春面,感覺清湯寡水的,嘴里沒什麼滋味。
「嘶……話說這宵禁提前,不會也是陰司冥府害的吧……淦,我與冥府不共戴天!」
正想著,哮天犬發財蹭了蹭他。
「嗯?」
楊書再開天眼︰「葉清和那個錦衣衛?」
這倆兒怎麼又來了?
哦對,他們昨日說……有酬謝來著?
楊書腳下輕快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