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星被鬼燈輕飄飄掃了一眼, 下意識站起身,深深鞠躬︰「我記住了。」
鬼燈伸手模了模琉星的頭。
琉星反射性地閉緊了雙眸,隨即又覺得自己反應過度,趕緊睜開眼直視鬼燈︰「我會好好工作的!不會像剛才那樣怯懦無用了,請您相信我!我一定會輔助您,給那些罪大惡極的人最公正嚴厲的懲罰——」
鬼燈看著琉星耿直到有些執拗的表情, 難得沒有打擊琉星, 收回手揣在袖子里︰「只可惜人類總是在重復自己的錯誤, 哪怕洗淨罪孽, 幾次輪回後,他們也還是會故態重發……這是你我都無法改變的事, 想必他們……自己也無法改變吧。」
「能改變的,」琉星沾著泥土的手輕輕地拽住鬼燈的衣角, 誠懇而慎重地說, 「鬼燈先生努力了萬年, 地獄已經從一片荒蕪變成了如今的欣欣向榮。現世也從最初的餓殍遍野變成了人稠物穰, 一切都在變好!所有人都在變好!」
「所以!」琉星懇切地凝視著鬼燈,滿臉的期待和篤定,「可以改變的,還能改變的!只要有鬼燈先生在的話!」
鬼燈難得愣住。
「還有,鬼燈先生說自己沒有同理心,不是的,」琉星使勁搖頭,小聲說, 「您這份為他人著想的溫柔,就是同理心!」
鬼燈沉默了許久,像是看著什麼新鮮物件一樣打量著琉星。
但最終只是又一次伸手揉了揉琉星的頭發。
這一次琉星沒有閉眼,睜著圓眼楮乖乖地讓模了幾把。
「走吧,」鬼燈語氣里帶著一絲笑意,「明天的審判資料還沒整理。」
「是!」
也許是想照顧新人,鬼燈沒讓琉星加班,放他準點回家吃飯。
琉星走前打了個電話給黑貓,卻得到了黑貓今天要加班,晚飯在食堂解決的通知。
琉星無法,只能自己先回去,還好宿舍樓離閻魔廳不遠,琉星拖著疲憊的身軀剛走到樓下,就聞到了二樓窗口傳來的炖牛肉味兒。
燭台切炖的牛肉里添加了秘方香料,因此香味更濃郁特殊,獨樹一幟,隔得再遠也能一下子分辨出來。
琉星聯想到昨天還空空如也的廚房,猜測著燭台切今天一定是去商場進行了大采購。鍋碗瓢盆,天然氣灶,抽油煙機,還有各類食材,油鹽醬醋。
「不止我一個人在忙呢。」琉星喃喃自語,「燭台切也很累。」
想到這里,琉星便覺得已經干涸的身體似乎又涌出了一絲力量,身上的疲憊也倏然減輕了很多。
他高興地爬上樓,剛掏出鑰匙,房門就被從里面打開,燭台切穿著碎花圍裙的身影就這麼出現在面前。
琉星驚喜地道︰「我回來了!」不過燭台切是怎麼知道我在門外的?
不等琉星想明白,就听見燭台切帶著關切和喜悅的聲音︰「歡迎回來!餓了沒?飯一會兒就好,你要不要先去洗個澡?熱水已經放好了。」
琉星顧不上多想,果斷地撲上去給燭台切一個擁抱︰「要先吃飯!」好餓好餓!快餓死了!
琉星一旦挨餓就會感到不安,雖然不會發脾氣,但從臉上也看得出心神不寧。這些年燭台切一直都小心翼翼地照顧著琉星,三餐從來不敢懈怠,但琉星的這個心理問題始終改不過來,好在一頓豐盛的飯菜,就能讓琉星完全恢復。
琉星洗洗手,坐下連吃了兩碗飯,兩碗湯,才打著飽嗝放下了碗筷。
燭台切又端著飯後水果走過來,哄著琉星吃兩塊隻果消食。
琉星經受不住誘惑,「 嚓 嚓」又吃了半顆隻果,撐得趴在沙發上動彈不得,燭台切邊幫琉星揉肚子,邊問他︰「今天的工作順利嗎?累不累?」
琉星想說不累,但不知怎麼的,話到嘴邊變成了撒嬌。
「累!」琉星像只小狗一樣,哼哼唧唧地把腦袋蹭到了燭台切的膝蓋上,才滿足地嘆口氣,「累死了……」
燭台切很是心疼地給琉星捏起了肩背︰「要是覺得累,明天就請假吧,不給請假可以遞辭呈——」
琉星︰「………………不帶你這樣的。」他只能換了種說法,「其實也不是很累,只是還不太適應,過幾天就好了。」
燭台切聞言,微微蹙眉︰「工作內容都有什麼?」
琉星被捏的昏昏欲睡︰「什麼都有……主要是打雜,跑腿,處理文件還有輔助審判……」
「審判?」燭台切的動作頓了頓,「鬼燈先生讓你去了審判現場?」
琉星沒注意到燭台切話語里的凝重,如實回答︰「鬼燈先生讓我使用孽世鏡播放亡者生前的景象……」
燭台切臉色瞬間變得非常難看︰「……都看到什麼了?」
琉星總算意識到燭台切情緒不對,將臉埋在燭台切腰月復間使勁兒蹭了蹭,卻聞到了與平日里截然不同的香氣。
炖牛肉的味道。
這馥郁噴香的味道讓琉星想笑,卻又有種說不出的安心。
「看到了……非常殘酷,卻又非常普通的事情。」殺人、放火、強•奸,盜竊,這些事情雖然听起來駭人,但實際上……非常普通,普通到每天總要發生幾百上千例。
琉星看著燭台切眉宇間的擔憂,討好地沖燭台切笑了笑︰「你擔心我會害怕嗎?」
燭台切沒有說話,臉色依舊難看。
「別擔心,我一點都不害怕。只是……眼看著一個人死去,自己卻無能為力,怎麼說呢……明明不是自己的錯,卻還是會感到愧疚,憤怒,和悲傷……」琉星的語氣里帶著頹喪,頓了下,又恢復了平常的活力,「但是鬼燈先生開解我的時候,對我說……我們不是正義使者,不是親善大使,無法拯救受害者,也做不到制止事件發生……我們能做的……」
「只有分清善惡,真假,給予懲罰。」
「……然後我明白了。」琉星看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掌心,慢慢握緊,「鬼燈先生正走在一條很崎嶇的道路上。」
「很多人提到他的時候,想到的只有恐懼,感受到的只有敬畏……這樣,算好嗎?鬼燈先生會不會偶爾感到寂寞呢?」琉星像是在喃喃自語,但緊接著便自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也許,也許不會吧……他那麼堅定而無畏的人。」
「但是這份恐懼和敬畏,會成為心存惡念之人的心魔,在犯罪之前,他們總會有所顧忌。」
「哪怕一點,只有一點點也好,這份顧忌能夠減少犯罪的話……」琉星爬起來,端坐在燭台切面前︰「那鬼燈先生所做的所有事情,就是正確的,值得的!」
「燭台切!」琉星深吸一口氣,「今年的暑假就讓我一直呆在地獄工作——可以嗎?」
琉星說完這句話後,就被黑著臉的燭台切趕去洗澡了。
熱水里放了藍色的浴鹽,顏色很美,讓琉星想到了大海和沙灘。
他手機的日歷上,日程欄里排得滿滿的,全是和朋友家人的旅游以及玩樂,現在……
說起來,我好像還答應了鶴丸要和他一起去滑冰,和亂藤四郎約好了一起去逛街,還和黑子他們約定了要去夏日祭玩,還有劍道部前輩們的合宿——琉星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突然的決定,會一下子放一整群人的鴿子。
琉星想了半天沒想出頭緒,泄氣地往後一躺,任水面漫過半張臉,咕嘟咕嘟吐起了泡泡。
不管能在地獄呆多久,我都不能有任何懈怠。琉星想。一定要好好的輔佐鬼燈先生!
接下來一個星期,琉星都在閻魔廳里忙碌。
鬼燈是地獄里出了名的工作狂,在他手下干活雖然難捱,但琉星的能力進步非常明顯,在工作方面也越發得心應手。雖然每天回家都很疲憊,但意外的精神很不錯,上班積極,人勤快,辦事不含糊,喊人的時候總會加個哥哥或者姐姐的後綴,听起來格外的甜,因此閻魔廳的工作人員們對這個只有十三歲的小崽子印象非常不錯。
閻魔廳是雙休制,周五回到家,琉星整個人虛月兌了似地趴在了玄關上,任黑貓在他背上踩來踩去︰「媽媽,腰也要踩!」
黑貓覺得這是琉星在撒嬌︰「小孩子哪來的腰!」
琉星有點郁悶︰「這是歧視!小孩子怎麼就沒有腰了!」
燭台切催促琉星︰「趕緊起來,待會兒不是要去參加歡迎會?快換衣服!」
琉星入職後的歡迎會一直沒辦,琉星覺得自己就一個臨時工,隨時可能會走,沒有這個必要,但閻魔大王和茄子他們卻很熱衷,一直嚷著休息日要請琉星吃好的。好在大家都是熟人,給琉星的感覺就像是平常付喪神們借機要開宴會般親切,也就沒有再推辭,還請了幾位地獄里的熟人一起吃飯。
七月中旬,正是地獄里最炎熱的時間段,琉星實在不想再穿厚實的浴衣,換上了t恤和短褲,蹬上帆布鞋,和燭台切與黑貓一起出了門。
黑貓其實很討厭夏天出門,畢竟它渾身黑色毛發,濃密不說,還特別吸熱,一到夏天就要去掉半條命,琉星試圖勸說黑貓去剃毛,卻被黑貓狠狠地賞了幾巴掌。
到達居酒屋,琉星看見了很多熟人。
閻魔大王在和阿香說話,兩個人性格都很溫和,笑眯眯地看起來很好親近;小白和柿助以及琉璃男是幾百年的老朋友,湊在一起听桃太郎抱怨工作;唐瓜和茄子正在猜拳,誰輸了誰去找阿香搭訕;白澤和鬼燈……正對坐著滿臉的不愉快。
琉星一看見這兩個人湊在一起就有些發毛。
他下意識看看身邊的燭台切,發現燭台切也難得露出了頭疼的神色。
琉星想了想,還是選擇坐在鬼燈身邊,高興地開口打招呼︰「鬼燈先生,晚上好!」
說完還殷切地給鬼燈斟了一杯酒,雙眼發亮地盯著鬼燈。
這幅恭敬的模樣,任誰也看不出一個星期前,琉星還只要听見鬼燈兩個字就滿臉驚恐和緊張。
作者有話要說︰ 琉星已經被鬼燈收服了(。
以後無論鬼燈怎麼折騰他,他也只覺得全都是為了事業獻身(哪里不對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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