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听到的所有話中, 茄子的這句對琉星的打擊最大。
「……我、我現在都長得比茄子哥哥高了!」琉星憋屈又不解地反駁,「怎麼可能還和六年前一樣?」
「身高?」茄子偏偏頭,「那種東西不重要,年齡又不是以身高來計算的。」
「可是、可是身高至少能當個參照物……」琉星說這話的時候,莫名想起了網球部的前輩們,有些心虛。
「而且對我們來說……啊, 我們是指鬼族和付喪神。」茄子撓撓頭發, 笑眯眯地安慰琉星, 「對我們來說, 7歲和13歲沒什麼差別啦。」
對于付喪神們動輒幾百上千年的歷史來說,琉星僅有13年的人生實在是微不足道。
琉星沉默了一會, 發現想反駁都找不到理由,只能不甘心地丟下一句話︰「……茄子哥哥你這個小矮子!」
忽然被人身攻擊的茄子︰「……啊?」
琉星氣急敗壞地跑進了食堂。
閻魔大王的身高體重都異于常人, 偶爾休息日的時候閻魔大王陪著家人上街, 停下來休息會兒, 總會有人拿他當地標等同伴會合。
琉星果然一眼就從食堂用餐的眾人里, 找到了穿著紅色袍子的閻魔大王,急忙跑過去︰「閻魔爺爺!」
閻魔大王听見呼喚,回頭一看,發現是琉星,臉上的笑容不由自主變得十分慈祥︰「哦呀!是琉星啊!暑假來地獄玩呀?來來來,爺爺給你好吃的,爺爺好久沒看見你,可想你了, 期中考試考得怎麼樣啊?考得好爺爺給你獎勵……」
閻魔大王把琉星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安頓好,揉揉抱抱絮絮叨叨說了一大段話,才給了琉星說話的機會。
但琉星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麼可說的。
在閻魔大王眼里,他絕對是個小孩子沒跑了。
……地獄里沒有一個人講道理!
每個人都把他當做小孩子!謙讓照顧,噓寒問暖,同時態度又特別敷衍!總是不將他當做可以平等交流的對象!
琉星吸著鼻子扒飯,他的午餐是閻魔大王給他點的——兒童套餐。
琉星覺得自己快被這些人給氣死了。
不過閻魔大王是琉星非常敬重的長輩,琉星不想對他發脾氣,憋著委屈吃午飯,不發一言。
閻魔大王看著滿臉沮喪的琉星,也很不解︰「琉星這是怎麼了?」
燭台切也很無奈︰「從今天早上起一直是這樣,和黑貓吵了一架後亂發脾氣,和其他人鬧別扭,又不願意理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琉星當然也听見了這句話,「哼」了一聲扭開臉,並不想回答。
而閻魔大王笑呵呵地模模自己的胡子,很有經驗地道︰\"原來如此,我懂了。」
作為一個有兒有孫的老人,閻魔大王對青少年的心理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他感慨地道︰「琉星終于也到了這個年紀啊……」
燭台切不解地問︰「年紀?和年紀有什麼關系嗎?」
「難道不是叛逆期的緣故嗎?」低沉磁性的嗓音從燭台切背後響起。
琉星被這聲音嚇得差點噎到自己,驚疑不定地回頭看,發現那個穿著黑紅色浴衣的惡鬼就在他背後兩步遠的地方。
他下意識地拽住了身邊燭台切的衣角,瞪圓了眼楮警惕地盯著鬼燈。
鬼燈並不在意琉星防備的姿態,沖燭台切微微頷首︰「許久不見,燭台切先生。」
燭台切也頷首回禮︰「中午好,鬼燈先生。」
鬼燈順勢在琉星對面坐下,饒有興致地看向對面縮著脖子吃飯的小鵪鶉︰「怎麼?看見長輩不打招呼嗎?」
琉星被點名,瞬間僵硬了些,他放下手里的刀叉,拘謹地道︰「……鬼燈先生,中午好。」
「你也好……不,你大概不太好,」鬼燈慢條斯理地切著盤子里的牛排,「听說你今天無故亂發脾氣?」
鬼燈最後一個字的尾音微微上翹,帶著鼻音,听得琉星越發忐忑︰「沒有……沒有無緣無故亂發脾氣……」
「哦?那就是說,你發脾氣是有理由的?」鬼燈挑著琉星的語言漏洞套話,「想必是很重要的理由了。」
琉星吞了口口水︰「……還、還好,不是什麼……重要理由。」因為被當成小孩子而大發脾氣,說出來總覺得會被這個人嘲笑。
真要說琉星有多麼害怕鬼燈,倒也沒有。
相處的久了,琉星很清楚鬼燈只是性格惡劣,並不是什麼壞人,甚至非常容易對動物和小孩子心軟。
但這並不妨礙琉星看到鬼燈就發怵。
鬼燈的表情不算豐富,大多數時候板著臉,甚至是不耐煩的,只有偶爾想要欺負人的時候,才會微微勾起嘴角。
而琉星看見的最多的,就是這種似笑非笑的表情。
果然,他听見鬼燈低沉的嗓音再次響起︰「所以,你因為一個不重要的理由……和母親吵架?還和其他人鬧別扭?」
琉星︰「……」他忽然覺得自己一整天都在無理取鬧,徒生出一股愧疚之情。
琉星只能吭吭哧哧地給自己辯解︰「其實……其實理由也很重要的,只是,只是……我說出來你會笑話我……」
「哦?」鬼燈饒有興致地問︰「說出來听听,我走遠點再笑。」
琉星︰「……」這個人怎麼這麼討厭!
琉星瞬間被氣得忘記了自己對鬼燈的忌憚︰「我才不要跟你說!」
鬼燈仿佛非常遺憾似地咂咂嘴︰「嘖。」
琉星︰「……」這個人真的很討厭!!
「咳咳,」燭台切清清嗓子,給琉星說好話,「其實他今天還算乖巧,沒闖禍。」
鬼燈聞言微微挑眉,看向琉星︰「知道嗎?人們對孩子的要求一向很低,只要沒闖禍,哪怕和家長吵架,對人亂發脾氣,也算是乖巧。」鬼燈的話意有所指,惹得琉星皺起了眉,「然而他們對大人的要求卻很高,如果沒有做出亮眼成績,哪怕平時待人禮貌,吃苦耐勞——也還是平庸無能。」
鬼燈的話是對的,人們對大人的標準和對孩子的標準完全不同,這是根據年齡和經驗而衍生出的評判標準,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不公平的。
但琉星不太明白鬼燈為什麼要對他說這段話。
他疑惑地回望鬼燈。
鬼燈意味深長地問︰「你周圍的人,是以什麼標準在對待你?」
琉星︰「……」!!!
毫無疑問都是在以對待孩子的標準在對待他。
就連對他最為嚴厲的歌仙,也只要求他在課業上不能懈怠,一旦他試圖幫付喪神分擔些家務,歌仙就會皺著眉把他趕走——「小孩子不要操心這些雜事。」
他知道這是歌仙的關心和愛護。
但是一個有擔當的,成熟的人,怎麼能連自己的生活都不會打點照料?
「……孩子……」琉星瞬時心塞,推開餐盤,趴在桌面上,「他們都把我當孩子,悉心照料,極盡愛護,除了學習之外,對我沒有任何要求。」
「……我很感激他們,也很開心被這樣珍惜重視……可是、可是我長大了呀,我不再是以前那個什麼都做不到的小孩子了!」琉星有些急切地說,「我想要幫他們分擔一些工作,想要和他們一起上戰場,想要當一個真正的審神者,幫上他們的忙——」
「……我已經很努力了,我努力練習劍法,向白澤師傅討教術法,看時之政府發下來的那些復雜枯燥的文件,學著寫報告,寫反饋,努力變得不怕生,不怯場,交很多朋友,盡可能地和每個人都搞好關系……」琉星紅著眼眶,語氣干澀地問燭台切,「可為什麼你們還是把我當做孩子?我什麼時候才有資格和你們並肩作戰?」
燭台切終于明白了琉星的小腦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麼,有些訝異,又有些無措,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琉星沒得到回答,眼眶一熱,他連忙伸手揉眼楮︰「我不想只被你們保護……我也想保護你們……」
燭台切心疼得不行,想安慰琉星,卻難得的辭窮,無從說起,最終只是道︰「琉星,我很感動你的心意,可是你現在還太小了,真的不適合上戰場……」即便再怎麼心疼,燭台切也不打算松口讓琉星去戰場冒險。
不過琉星的這番話,到底還是讓燭台切腦海里那個六歲的孩子,稍稍長大了些。
琉星放下揉眼楮的手,沒再說話,只是滿臉的委屈沮喪根本遮掩不住。
鬼燈這才慢悠悠地道︰「想讓他們承認你的能力,你也得做出成績來證明自己才行。」
琉星仔細一想,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
用成績來證明自己的能力,是最有效率也最直接的方法。
琉星吸吸鼻子,不恥下問︰「那我……我該怎麼做?怎麼證明自己?」
鬼燈勾起嘴角︰「我給你一個機會。」
「……機會?」琉星遲疑地問︰「什麼……機會?」
「為我工作。」鬼燈語氣里充滿了蠱惑,「我這里,是最佳的歷練地點。」
琉星︰「……」
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把我當做孩子。琉星想。至少鬼燈是把我當玩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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