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星很喜歡這位名叫幸村精市的前輩。
對方知識淵博, 性格溫和,琉星問了幾個關于畫技的問題,對方一點兒不藏私,全都告訴了琉星,還指出了琉星畫里的不足之處。
「以你這個年紀,能畫出這樣的作品已經很優秀了, 」幸村精市笑著說, 「我國一的時候, 可得不到銀獎呢。」
琉星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覺著對方肯定是在安慰自己︰「那幸村前輩現在讀幾年級?」
「我?國三。」
琉星驚訝地「咦」了一聲︰「我還以為您是高中生呢。」他有些許羨慕地道,「您看起來真成熟!」
「成熟……我還是第一次被這麼說。」幸村精市回憶了一番, 「我經常和一位朋友一起行動,我的那位朋友……嗯, 比較……顯老?所以我和他走在一起, 被說成熟的一直是他。」
「顯老?」
「只看外表的話, 我的那位朋友, 大概有三十多歲了吧。」
琉星一噎。
顯然琉星的表情取悅了幸村精市,他繼續道︰「每次家長會,他走在學校里總會被認成教導主任呢。」
「噗!」琉星差點笑出聲,連忙捂住嘴,左右看看,發現自己沒引起美術館內其他人的注意,才松口氣,彎著眼楮點頭︰「……那、那真是, 厲害呢!」
小朋友軟乎乎的笑容實在很可愛,幸村精市也跟著心情明亮了許多。
「你是哪個學校的學生?」幸村精市問。
「冰帝學園一年a班!」
「原來是冰帝……以前我和冰帝打過交道,你們的網……學生會長是個很有意思的人。」考慮到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打網球,幸村精市還是用了學生會長這個大家都知道的職稱。
「跡部學長嗎?」琉星驚喜地問,「原來您認識他呀!」
和陌生人有相同的朋友,也是一種話題打開方式,琉星喜滋滋地問︰「我和跡部學長也很熟,請問您是怎麼認識他的呢?」
「嗯……我和他打過比賽,網球比賽。」
琉星听見‘網球比賽’四個字,立刻想起了網球部現在已經在征戰的全國大賽,好奇地問道︰「幸村前輩,您和跡部學長打過網球比賽?那您也是網球部的部員嗎?您是哪個學校的選手呢?」
「立海大附屬中學。」
琉星偏了偏頭︰「立海大?我好像……好像听說過這個學校。」到底在哪里呢?
幸村也不提醒,任小朋友自己皺著眉思索了很長時間。最後,琉星猛然「啊」了一聲︰「您是去年……」
「噓——」縴長的食指豎在唇邊,「安靜。」
琉星驀地紅了臉,窘迫地背著手,像是犯了錯誤的小孩子,低著頭小聲道歉︰「對……對不起……」在美術館里大聲喧嘩。
幸村輕笑︰「好孩子。」
琉星臉更紅了。
兩個人走到休息區坐下,琉星才吭哧吭哧地開口。
「立海大……立海大屬中學……是不是、就是去年獲得了全國大賽冠軍的學校?」
「是。」幸村精市輕輕點頭,「我是立海大網球部的部長。」
琉星看著幸村的眼神更加尊敬了。
「您好厲害啊!居然贏了跡部學長!」
他是見識過跡部景吾的網球的,那份強大不容置疑,而幸村精市竟然打敗了跡部景吾,那他又該多強?
「听你的語氣,似乎很尊敬跡部?」
「嗯,跡部學長指點過我打網球……啊,我並不是網球部的成員,我只是個剛開始接觸網球的偽球迷罷了。」
「偽球迷?」
琉星不好意思地回答︰「因為我只是對大家打球時的各種絕招很感興趣,而不是對網球本身感興趣……我是不是動機不純?」
「沒有這回事,不管因為什麼理由關注網球,關注本身就是對這種運動的推廣與支持。」他沖琉星眨了眨眼,「謝謝。」
琉星︰「……不客氣?」
他忍不住拿面前的幸村精市和跡部景吾做了個小小的對比。
跡部景吾擁有非常獨特的人格魅力,大家像飛蛾撲火一樣,只要被那束光照耀,就充滿了信心和魄力。
而幸村精市,雖然只接觸了短短半小時,但琉星卻已經感受到了對方的溫柔豁達和包容力,只要靠近,就會無比的放松,舒心。
……有那麼點兒像燭台切。
琉星剛想說話,忽然看見幸村精市輕輕地按住了微微發抖的右手手臂,他眉頭緊蹙,像是在忍耐某種痛楚一般,額頭上沁出一層冷汗,原本就略顯蒼白的面孔,現在更是毫無血色。
琉星嚇了一跳,想扶住對方,卻又怕自己笨手笨腳弄疼了對方︰「您、您沒事吧?!需要我叫救護車嗎?」
「……不用,老毛病了,」幸村精市勉強露出個笑容,呼吸卻還有些不穩,「能麻煩你,幫我倒杯水嗎?」
「好、好的!\"琉星來不及多想,拔腿跑去了服務台,要杯溫水後回到座位上,「請喝水!」
幸村精市手指發麻使不上力氣,苦笑著從口袋里拿出藥盒︰「可以請你幫我打開嗎?」
琉星點點頭,接過藥盒打開後,看見一堆藥片。各色都有,圓的,扁的,三角的,不仔細看,說不準會以為是一盒五彩繽紛的糖片。
「紅色的兩顆,其他的各一顆。」幸村精市輕聲道。
琉星深吸一口氣,從里頭拿出六顆藥,分兩次放進幸村精市手里。
看著對方吃完藥,琉星本該松一口氣的,卻不知道為什麼更難過了。
他從小害怕生病。
不只是害怕自己生病,更害怕別人生病。
好在付喪神們身強體壯,又把琉星的衣食住行照顧的極好,琉星從小到大生病的次數只手可數。倒是他身邊的小伙伴們,每年總要感冒發燒來個一兩次,琉星每次都很擔心——但他也很清楚,感冒再嚴重,只要靜養吃藥就能好,了不起打一針,掛個吊水。
但也有些病,是治不好的。
琉星記得家附近有位上班族的叔叔。被家人送去了醫院後,再也沒能走出來。
听說是肝癌。
鄰居說,那個叔叔的脾氣很壞,總是生氣,和朋友吵架,和家人也吵架……都說生氣傷肝,一定是他的脾氣太壞了,才會得這樣的病。
琉星卻覺得不對。
因為那位叔叔很好。見到琉星時,總會偷偷地塞給他一塊糖。
那是老人家喜歡的花生糖,甜甜的,香香的,卻很粘牙,叔叔的體型很胖,家人不準他多吃,好不容易藏起了一塊兒,卻給了琉星。
那位叔叔病逝後,琉星被燭台切帶去了靈堂做最後告別,肅穆的禮堂上,只有叔叔的家人哀愴的痛哭聲尤為響亮。
琉星對這一幕記憶深刻。
偶爾想起來時,琉星會覺得很難過,又……很恐懼。
難過生命短暫,恐懼生命易逝。
一場事故,一次重病,輕易就能摧毀一條生命,一個家庭。
琉星下意識握緊了手,緊張地看著幸村精市。
他吃的藥實在太多了。琉星想。這絕對不是普通的病癥。
也許……也許是會要命的重病?
想到這里,琉星又開始忐忑不安起來,直到對方的呼吸逐漸平穩,琉星才小心翼翼地問道︰「您還好嗎?身體……還難受嗎?」
「好多了。」幸村精市笑起來仍然溫和,卻因為毫無血色而顯得病弱頹靡,「謝謝你的幫忙。」
雖然幸村精市說了沒事,但琉星卻能從對方微微發抖的指尖看出,他的狀況算不上好,甚至,仍然很差。
「您真的不要緊嗎?」琉星擔憂地問,「待會兒還要上台領獎……」
「……哈哈,是呢。」幸村精市有些無奈地苦笑,「這麼狼狽的樣子被觀眾看見,似乎有些失禮。」發絲被汗濕,衣襟也亂了,不太適合被目光矚目。
「我去趟洗手間整理,剛才……謝謝你了。」幸村精市微微頷首,打算告辭。
琉星哪敢放病人亂跑,連忙站起來,想扶住幸村精市,又擔心傷害到對方的自尊心︰「我……我陪您去洗手間打理儀容好不好?」他小聲地說,「我很擅長系領帶的。」
幸村愣了愣,失笑︰「……麻煩你了。」
他伸出一只手,琉星會意地抓住,不著痕跡的扶著對方。
「本來有朋友陪我一起來的。」幸村精市苦笑著自嘲,「不過我剛才嫌他嗦,把他甩掉了……都是報應呢。」
琉星只是輕輕搖頭,把人扶到了洗手間里,讓他靠著水池站穩後。琉星從口袋里掏出手帕,打濕後給幸村擦汗,又幫對方整理衣襟。
幸村精市其實很想自己動手。
奈何兩只手臂還在發麻,沒什麼力氣,干不了精細活兒。
看著小朋友打領帶時熟練的動作,幸村精市有些驚訝︰「你真的很擅長系領帶。」
「嗯,」琉星有些自豪地說,「燭……我家人很注重儀表……耳提面命要我一定學會打領帶,而且我小學時的校服就有領帶設計啦。」
他說完,低頭繼續整理那個繁復的領帶結。
從幸村的角度,能看見小朋友認真的眼神,微紅的側臉……和小朋友未說出口的那點擔憂。
讓一個小朋友為自己擔心。幸村精市想。我大概……不是個合格的前輩。
琉星給幸村精市打領帶時故意磨蹭了會,直到看見對方的手指顫抖逐漸平穩,才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幸村前輩,頒獎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走吧?」
「好。」幸村精市頓了頓,「謝謝。」
琉星再次伸手拉住幸村,輕輕搖頭︰「不客氣。」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幸村的病還蠻可怕的,因為他不止手冢那樣某一個地方出問題,他是全身上下出問題……發展到後期死亡也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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