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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這具男尸很特別

甘泉街——東西主街道的延長線上, 緊臨花街坊市,不管白天還是晚上都很熱鬧,街道寬闊, 商鋪眾多,人自然也是多的。

申姜到的時候,現場已經戒嚴,京兆尹的人已經來了, 穿著皂衣的衙役們——上官指揮下維持秩序,把犯罪現場圈出來,隔開人群, 清肅氣氛, 百姓們只敢圍——遠處遙遙相望, 竊竊私語,倒是不敢生亂。

路遇尸體或命案, 百姓第一反應是報官,直轄衙署就是京兆尹, 類似場——早已司空見慣。

「讓開讓開, 都別擋路!」

申姜——馬金刀的分開人群往里走, 抬高了下巴擺著譜, 盡量控制著不去捂。

底下的人一——護著他往里走,一——揚聲︰「錦衣衛百戶——此, 誰敢放肆!」

一听到錦衣衛——個字,現場陡然寂靜,沒誰敢說話。

申姜走得很快,視線環視一圈,——概了解犯罪現場環境的時候,余光瞄到了正從路邊馬車上下來, 穿著官服,刑部的人。估計也是听到消息,過來‘接’案子的。

呵,——是笑話,論搶東西,誰比得過錦衣衛?老子們想要的,你一根頭發絲都別想肖想,老子們啃透了嚼碎了,扔出去的無聊渣滓,也得先問問狗吃不吃,才輪到你們,就憑你幾個弱雞子似的竹竿,也敢到爺——前丟人現——?

申姜手指有些癢癢,按了按腰間的繡春刀。

果然,對方——就慫了,朝同僚使了個——色,擺了擺手,就鵪鶉一樣,縮到了牆邊。

申姜認得——個人,‘——義滅親’的刑部右侍郎賀一鳴嘛,——名鼎鼎,如雷貫耳,不就是嬌少爺的義兄?

別說按著繡春刀的手癢癢了,他拳頭都硬了,要不是現——有案子頂著,不方便,他一——給——位蒙上麻袋——教一教,什麼是仁義禮智信,什麼是孝悌忠勇廉!

他如今看嬌少爺越順——,看——姓賀的就越不順——,什麼破養兄,親手把養父送到死刑台,弟弟——牢里管都不管,呸!老子倒是要看看,你以後能有什麼——下場!

轉瞬走到圈內,看到犯罪現場,申姜就驚了一下。

不是他自夸,自——進了錦衣衛,——界‘開闊’不少,一年年添了不少見識,鮮少被外界嚇到,有什麼花樣是詔獄刑房沒玩過的?可——前陽光下——一幕,還是讓他繃緊了心弦。

死者雙手被反剪——背後,綁著細韌的牛皮繩,非常緊,勒出幾可見骨的血線,腳踝也是,綁著同樣的牛皮繩,一圈一圈,磨的白骨森森,皮肉模糊,視覺效果極為不適。

死者——楮半睜,以很別扭的跪姿跪趴——地,額頭貼著地——,嘴里塞著一團布,看——來應該是先手腳被綁住,跪——地上,——後或是自願,或是被人摁住磕頭,然後就被殺掉了。

致命傷很清楚,就——頸上,死者左側脖頸被開了一道很——的口子,血肉外翻,傷口極深,但驚悚的不是——個,是地上的血跡。

血液自死者脖頸流下來,浸透了衣衫,洇濕了地——,非常非常——的一片,都快把死者整個人給包——來了……——是全身的血都被放干了?

你怎麼不跟殺豬似的,把人給吊——來呢!豈不是流的更干?

更與眾不同的,是死者身邊散落的紙錢。

沒錯,紙錢,黃的白的,方的圓的,中間剪出了不同形狀,一看就是燒給死人的紙錢,非常多,像是一把一把抓——來往天上揚的,落的到處都是,地上有,死者的背上有,血泊里也有,沾染著血色土色以及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顏色,看——來更嚇人了。

凶手很有意思啊,殺了人還給人燒錢送終?——怎麼不干脆再幫個忙,把人給埋了?

京兆尹看到錦衣衛百戶,陪著笑臉過來了︰「百戶——人辛苦,——回的案子您看——」

「停!」申姜銅鈴——惡狠狠的瞪過來,「住腳!你給——老實站——里,不準過來!」

和葉白汀合作破案,他可太知道嬌少爺的規矩了,整個犯罪現場,得給他細細致致的描畫回去,哪哪不準錯,哪哪不準漏,每多一個痕跡都是負擔,回頭被罵腦子里都是草他找誰哭去!

京兆尹︰……

滿臉都是無辜,滿臉都是委屈。

申姜︰「——案子北鎮撫司要了,帶著你的人滾吧。」

「——……」京兆尹小心翼翼,「指揮使——人——邊的——書簽章……」

申姜冷笑︰「——是走不開,京兆尹——人看——來——像挺閑,不如親自去北鎮撫司請一請?」

京兆尹瞬間慫了,胡子差點都拽下來幾根︰「指揮使——人日理萬機,下官怎敢因區區小事——擾?百戶——人稍後莫忘了走流程就是。」

申姜矜持的頜首︰「——人——就請吧?」

京兆尹不敢再廢話,同錦衣衛交接完,就帶著人走了。

申姜叫下——人控制——現場環境,讓人拿來紙筆,親自描畫現場,——把最先發現死者的人叫到身邊問話……

忙完一通,發現現場不吵是不吵,——多懾于錦衣衛威嚴,不敢——聲說話,圍過來的人卻一點都不見少,甚至越來越多,你傳——傳你,很快都知道了,——個死者是雲安郡主的郡馬,沈華容。

感覺——事鬧得有點——,申姜琢磨著不行,還是得報告指揮使一聲。把現場的事走完,抬著死者尸身回到北鎮撫司,突然發現不用特別匯報了,因為指揮使剛剛回來,就——門口遇到了。

仇疑青看都沒看申姜一——,腳下也沒停,越過他的姿態從容俊雅,理所當然︰「準備驗尸吧。」

明顯是都知道了,不用廢話報告前情,可他去的方向並不是仵作房,而是正廳往側,他休息的房間——

是要……換個衣服再來?也是,——一套身上的血腥味——重,明顯是干完——事回來的!

申姜——皮一跳,乖乖行了禮應了是,一點都不敢耽誤,——步並兩步往詔獄跑,疼都顧不上了,呲牙咧嘴的跑——

換個衣服能多久,得快點把嬌少爺請出來,不然一——怎麼辦,當著頭兒的——讓嬌少爺變身麼!他還沒活夠呢!

腳步聲由遠及近,葉白汀看到申姜額上的汗就皺了眉︰「——是讓你辦案,沒叫你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一句話沒說完就覺得不對,頓了下,「仇疑青回來了?」

申姜——疼——累,氣都喘不勻,抖著手給他開鎖︰「趕,趕緊的吧,快點把衣服換了,頭兒馬上就能到!」

葉白汀皺眉︰「——要當著他的——驗尸?」

「不然呢?」申姜心累,「——穿了你的小裙子過去直接露餡?」

葉白汀︰……

能不能不提小裙子,——是——的小裙子嗎,還不是你申姜拿過來要——換的!

申姜早豁出去了︰「反正指揮使已經——了——一頓了,什麼意思你能想的明白,——不行,——跟你們聰明人玩什麼藏貓貓,不如躺平任嘲,就——樣了,愛咋咋滴,頭一顆命一條,干脆拿了也行,省的老子一宿宿的睡不著覺!」

葉白汀隨他往外走,垂眸看著腳尖前明明暗暗的光影︰「倒也……不失為辦法。」

申姜︰「就試試唄,咱們要破了案立了功,他還能不承情?他——前只當——玩手段,有心冒功,——不知道你是囚犯……」

葉白汀對對方腦子單純的程度嘆為觀止。

不過算了,你開心就。

兩人走到換衣間,葉白汀再次對小裙子露出了嫌棄神色。

申姜就低聲哄︰「——什麼,——是新制的冬衣,顏色更亮,褶紋更——,穿上坐哪都不——皺的喲,你看上——小紫花,是不是鮮亮了很多?」

葉白汀︰……

他看——來像是對小紫花特別感興趣嗎!

「而且它料子更厚,防風保暖——」

「你說保暖?」葉白汀眉頭松了些。

申姜趕緊點頭︰「對沒錯!你穿上試試,試試就知道了,可暖和了!」

看——實用功能——上,葉白汀忍了。

換上小裙——不,小兵制式冬衣加戰裙,二人迅速去往仵作房。

但還是晚了一步,仇疑青已經到了。

他換了一身衣服,玄底,窄袖,青金紋,不是飛魚服,沒有曳撒,更像輕便的騎裝,以利落方便做事為主,因裁剪貼身,更顯得他肩寬腿長,身材——到不可思議。

他視線掠過申姜,往葉白汀身上上下一掃︰「不錯。」

葉白汀微偏頭,沒懂,什麼不錯?

仇疑青︰「怪不得你向本使跪求試穿新冬裝,紫花與你很配。」

葉白汀瞬間想——幽暗小門後的狹路相逢,他體力不支——是干脆跪——是少女坐,——男人就擅自腦補了他——求——種事!

你才跟小紫花配,你全家都跟小紫花配!

申姜十分震驚,像中了仙人跳的無辜少年一樣看向葉白汀——

你倆竟然還暗暗勾搭過——種事!沒看出來啊嬌少爺,——前裝的和外頭糙漢們一樣,各種嫌棄小裙子,實則暗地勾搭上司,種種手段齊上,就為能試穿新款小裙子……走位夠騷啊!

葉白汀︰……——

傻逼的世界,毀滅吧!

仇疑青︰「開始吧。」

申姜愣住,——就……開始了?見他帶嬌少爺過來,就一點問題都沒有,問都不問的?

仇疑青——梢危險眯——︰「怎麼,板子沒挨夠,還要頂功?」

「不不不,」申姜趕緊擺手,「您火——金楮,屬下哪敢再來?前番破案,確是——手下十分擅長看尸,遂……」

仇疑青︰「行了,開始吧。」

死者尸體就放——停尸台上,做慣的工作,不管什麼環境,不管誰——旁邊看著,葉白汀都不緊張,伸手挽了袖子,從容開始。

仵作房比詔獄里頭干淨多了,東西也齊,棉布什麼的管夠,做個簡易口罩還是可以的。他——兩下做——,看著空空的手掌,頓了一瞬,要是有手套就——了……

可——種時候,到哪里找手套?

他搖了搖頭,去水盆邊淨了手,來到停尸台前,拉開了白色覆尸布。

死者尸僵非常明顯,保持著死亡時的姿勢。

比——破案的緊急——時效要求,——邊官府更——意亡者尊嚴,一般看完現場,全部記錄——後,運送尸體——盡量放倒躺平,死者——個樣子,顯然是放不平,只能原封不動的送過來。

死亡現場就夠嚇人的,單一具尸體——麼擺——停尸台上,也沒減幾分,看——來——像更恐怖了!

申姜偷偷喵了幾——嬌少爺……什麼表情都沒有可還行?——就一點都不怕?

行叭,你是少爺你牛逼。

葉白汀先是把整個尸體觀察了一遍,頭發,衣服的狀態,四肢特點,——翻開——皮看了看,伸出手指——死者手臂按了按——

「角膜輕度渾濁,尸斑片狀,由條紋開始融合,色漸深,聚于手臂,內頸,月復部,——腿前側等地,指壓完全消退變色,退指重聚——死者死亡時間四個時辰以內。」

申姜算了算,現——是辰時末,四個時辰以內,也就是說,人是過了子時死的?

葉白汀檢查死者手腕腳踝,被牛皮繩綁縛的位置︰「……表皮挫傷剝落出血,邊界模糊,組織收縮,青淤明顯,有——量痂皮呈暗紅色……亦有無組織收縮,沒有皮下出血或凝血現象的少量蠟黃色創。」

申姜︰「什麼意思?怎麼什麼都有?」

「前者為生前傷,後者為死後傷,」死後傷因不再有生活反應,很容易和生前傷分開,葉白汀說道,「死者——死前經受了一段時間的痛苦,時間——一刻鐘往上,一個時辰以內。」

他解開死者身上衣服,想要繼續觀察,解開褲子就頓住了︰「咦?」

申姜湊了過來︰「怎麼了?」

「——個死者,該要注意一下與他有親密——系的人,」葉白汀指著死者隱私部分,排|泄|器|官附近,「硬下疳,圓形或橢圓形潰瘍,邊界清晰,伴有皰疹,——是……花柳。」

現代醫學叫梅|毒,古代應該還還沒——個術語。

申姜——湊近了些︰「喲,——個新鮮,竟然染上了——種髒病————也能看出來?」

葉白汀︰「此類痕跡觸——有軟骨樣硬度,百戶不信的話,不若試試?」

申姜才不要,下意識就要往後跳,結果還沒動,後脖子一緊,就被仇疑青拽開了,仇疑青不僅拽開了他,還拉了葉白汀一把︰「離遠些。」

不是,你拽就拽,能不能一碗水端平?憑什麼拽——就暴力,拽嬌少爺就柔風細雨生怕折了人家的腰似的?——驗尸就了不——麼,就高人一等麼!

葉白汀朝仇疑青微笑了下︰「指揮使莫要擔心,——種病有固——傳播途徑,只是看一看,不——緊的。」

不過——他倒是——的缺手套,可惜不知道怎麼找。

仇疑青視線滑過死者某處,眉心仍然很緊︰「——也離遠些。」

申姜感覺有點不對勁,還沒回過味,——被指揮使扔了任務︰「驗完立刻去尋些手套,要薄,防水防油的。」

「啊?」

仇疑青看了看葉白汀的手︰「碼數小一點。」

「……死者身上無明顯外傷,只膝蓋處有少量擦傷,該是跪姿所致,凶手對他折磨並非暴力虐——,單靠繩子勒,以及——個跪姿————個姿勢一直持續到死後。」

申姜還沒想透仇疑青的話,立刻——被葉白汀給出的信息拉了回來,听的直咂舌︰「也就是說,他被綁了挺長時間?到死——繩子都勒著他,一直——流血——直到被凶手殺了,全身的血被放光?」

葉白汀頜首︰「是。」

可凶手是怎麼制住他的呢?還綁成了——個姿勢?

他視線往上,一點點移,看得非常仔細,到頸間時,瞳仁陡然一頓︰「頸左側靠後有傷,死者曾被凶手——暈過。」他讓開身,指著頸側傷處,「你們來看——死者頸部傷口過——過深,很容易掩蓋——處紅腫青淤,——個從左側繞到後部的印子,是生前傷,擊——傷。」

申姜探頭認——去看了,沒懂︰「哪呢?」——血糊啦一片,他怎麼瞧不出哪里特別?

葉白汀︰「——楮瞎就別出來丟人現。」

仇疑青掃一——就認出來了,伸出手指,隔空點了點位置︰「此處,乃是重力所擊的邊緣——先——後殺,痕跡互為掩蓋,凶手倒是聰明。」

申姜︰「先——暈了……再綁——來殺?」

葉白汀無語︰「不然呢?換你是死者,——乖乖的讓人——麼綁上?」

申姜頭搖的像波浪鼓︰「——不能。」

「本案致命傷一——就能看清楚,就——頸部,」葉白汀沉吟,「——個出血量換誰都得死,可——個姿勢有些奇怪……為什麼要跪著?」

申姜︰「方,方便放血?」——

下連仇疑青都懷疑自己升人任用的決——了︰「問題不——姿勢本身,而是目的。凶手為什麼非要進行——個步驟?」

申姜︰……

葉白汀︰「現場圖呢?」

申姜趕緊掏出來,葉白汀接過去,仇疑青也傾身上前,二人同看一張紙,頭靠的很近,氣息隱隱交纏,葉白汀注意力集中,非常專注,顯然沒注意到——

兩人表情沒什麼變——,申姜一顆心快跳到了嗓子——了,別,別挨——麼近啊,臉都快貼一塊了!一——兒回過神來不尷尬麼!

別以為老子不懂,到了——種尷尬時候,你倆臉皮厚,都不——不——意思,倒霉的能是誰?當然是——個可憐的百戶,一個旁觀者!沒準還要倒——一耙,怪——不提醒你們!

他緩緩開口,試圖隱晦提醒︰「——什麼,現場所有——都盡量還原了,旁邊一堆腳印都是官兵的,還有牆底下,肯——不是案發當時留下的,不可能有——麼多凶手麼……」

葉白汀看著看著,眉心蹙——,唔了一聲,突然道︰「死者經受痛苦折磨時,凶手似乎就站——一邊看著。」

仇疑青指尖點——圖畫上,離尸體不遠的地方,——里有一雙腳印︰「就站——里,至少一刻鐘?」——

個人——干什麼?

二人對視片刻,——梢微抬,齊齊看向申姜。

申姜嚇了一跳︰「——,——有新線索了?」

可——猜不到啊!——不像你們似的什麼都懂,能不能放過老實人!

仇疑青︰「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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