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人客氣了!指點不敢當,但還是有一些小小建議的。」
「關于酒館,有些方面得注意。三生酒館雖不大,但也需要各個方面供應物資,尤其糧油食材方面,這就必須得和姑蘇武家做好溝通。」
「當然。」
「有時經營也會陷入困頓,尤其遇到一些災害,客人銳減,若不付出,甚至還得施粥舍糧。按照酒館以往規矩,不管任何情況,除非伙計自己出了狀況,否則,絕不輕易開除人。」
「困頓時,需要借款。我推薦劉氏錢莊,在清河就有分號。這些年來我三生酒館和其他產業遇到好幾次財務危機,手頭也緊,一般就向劉氏錢莊貸款,好說話,利息低,一時還不上還可以協商!不過,你放心,酒館早年貸款已償還完畢!」
「其他的……也就沒有什麼了。」
呂連英想了想。
「等等,你前面是說姑蘇……武家?」
楊逍忽然提高音量,神情略微恍惚。
「是啊。」呂連英瞥了他一眼,搓著手道。「姑蘇武昌之名在整個江南道都很有名氣,武昌雖不是什麼一頂一的大商人,但身家巨富也不是一般人能相比的。武家家主武昌為人和氣,年輕時頗有文采,至今還記得十八年前第一次見到他,他在府中召開詩會,揮斥方遒,意氣風發!」
「那時就想和他結交一番。不過,當時他不過作下幾首詩就和他的一個好朋友聊天去了,十分親密,別說我了,連別人都沒有搭理。個人文采不凡,生意場上更是了得,以誠信為本,攢下不少商譽,讓武家發揚光大,所行善舉不少,是個遠近聞名的大善人!」
「武家所涉行業很多,糧油就是他們經營的重要一環。尤其他們注重品質,酒館多年以來所用糧油食材,只要武家有的,都是來自于武家商行!」
「武家……武昌……」
楊逍看著紅旺旺的爐火,幾年前父親在離世時跟自己所說的話,又重新閃入腦海中。
當年。
他原本是想去姑蘇城向武家借一些錢治療父親疾病,就算不能治根,但想著多少也能延長一些壽命。
可是。
被父親拒絕了。
父親楊會所說出來的道理,雖然他不能完全認同,但老人的意思如此,他也不想在其臨死前違背對方意志。
畢竟。
這時代的人對于尊嚴信念還是看得極為重的。
若是當時自己一意孤行前往姑蘇要錢,只怕就算這錢要回來了,父親也不會喝下用這錢買的藥。
有時。
他會後悔听從父親的決定,但他內心更清楚要尊重父親的想法,這是一種更高層次的孝順。
武家……
他沒有想到在姑蘇城當個官,竟也會遇到他們。
那門女圭女圭親。
直到現在他都沒有見過那個和自己定親的女孩。
整整十八九年。
對于這時代的女孩子而言,年紀已不算小,或許人家早就另尋婆家了吧。
而且。
自己這般身份似乎也不好去找武家,不然到時發生什麼,可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楊大人?你認識武家的人?」
楊逍正在思考時,呂連英伸手擺了擺,小聲提醒。
「噢,不熟。」
楊逍忙笑著點頭回過神來。
呂連英繼續道︰「建議就是如此。楊大人,有件事情我想問一問,不知可不可以?」
「盡管說吧。」
楊逍做了個請的姿勢。
「您之前懲治了三生酒館的掌櫃蔣沙畢,那年輕人是我親自委任掌櫃的,年紀就比你大上個幾歲,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得罪于你啊?」
呂連英直視他道。
「過程就不說了,你想為他說情?」
楊逍一笑。
「當然不是!」呂連英立刻搖頭,面色正然道。「雖然蔣沙畢並未提堂審結,但想必楊大人你也不會隨意的責難于他,又有何情可說呢?」
「再說了。」他臉上閃過一絲陰郁和不喜。「我知道這年輕人和黃世仁勾結,原先看他管理酒館不錯,也就一直由著他了。說起來,這段時間我還打算重新找個掌櫃的呢,沒想到卻是楊大人幫了我一把,倒是免了我一番口舌,我這人臉皮薄,有些話不好說……」
你臉皮薄?
那怎麼一進門來就懟得我直接就不想說話了呢?
楊逍不禁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哈哈,現在說這些也沒啥意義了。」
楊逍面色古井無波,手一擺。
「為什麼?」
呂連英一愣。
「就在前幾天,這家伙打傷了獄卒,逃出縣牢,不知所蹤!他那件事可大可小,我也沒真打算為難于他!既然跑了就跑了吧……想到我和他有些淵源,所以我甚至連海捕文書都懶得發,這事拖到現在,我也不打算追究下去了,就連那被打的牢頭都願意息事寧人。」
楊逍好笑的地將手一攤。
「啊,他跑了?」
呂連英的眼楮瞪得大大的。
「他身體不錯,腦子也算靈活,抓準時間跑出去倒也不是一件難事。」
楊逍淡然笑道。
「唉,那就這樣吧。」
呂連英無奈地笑了笑。
但緊接著。
他又說道︰「既然蔣沙畢跑了,這三生酒館還要繼續開下去,我覺得還是得請一個正經掌櫃來管理酒館的事才是,不然總不能大人你親自管吧?」
「 哦?副掌櫃不行嗎?」
楊逍問道。
呂連英搖頭︰「不行啊。副掌櫃在三生酒館也好些年了,這麼多年來一直無法轉正,說白了,還是能力問題。他可以當個副手,但如果想主持一家酒館,以他的性子則不行。」
「呂老板,這是為什麼?」
「性子太軟,有些事擺不明白啊!抓不住重點,經常會在一些細枝末節糾結。若是將酒館交到他手,光是整個酒館的人事就足夠他倒騰的了,別到時把酒館搞得一團糟。」
「哦,是嗎?」
「當然。副掌櫃能管理好小二,安排好具體事宜,也可以應付大堂內的突發事故,但站在高處統籌,甚至遠遠不如蔣沙畢這個年輕人!如果不是蔣心思太歪,他一直干下去,說不定將來某天把酒館轉到他手里,也不是不可能。」
「呂老板,看來,蔣沙畢真是做事太急了,才搞到現在這般狼狽。」
「是啊。」
呂連英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明白了。」楊逍坐回到椅子,端起旁邊有些涼的茶滋溜溜喝了一口,舌忝舌忝嘴唇笑道。「也就是說,你建議我接下來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找個掌櫃的了?」
「沒錯!」
呂連英跟了過來,坐到楊逍身邊,肯定道。
「我做了這麼多年的酒館生意,根據經驗,酒館掌櫃是最為重要的!要麼他就是由酒館老板親自擔任,要麼至少也是一個能當酒管老板的人來當,才能恰如其分。否則,總是會有這樣或那樣的麻煩讓人頭疼。」
「因此。」
「如果大人你真想對三生酒館不怎麼操心,只招攬人才和賺錢的話,就一定要找一個好掌櫃!這方面我倒是建議你可以和蕭河蕭師爺好好琢磨琢磨。」
「當初。」
「我記得……蔣沙畢就是蕭師爺親自引薦的。」
「什麼?」楊逍一听這話神色微微一怔。「你說,蔣沙畢是蕭師爺引薦的?」
「對啊。」
「蔣沙畢剛來清河,就是個二十出頭的毛小伙子,據說老家距此不遠,在外拼搏多年,積累了不少經驗。不過,那時和他聊天,他自稱當初來清河,甚至只是想當個小二就心滿意足了。」
「正是蕭河發現了他的掌櫃之才,才向我推薦,後來我和他聊過幾次,年輕人的確是不錯,尤其在為人處事和人員管理方面相當老成,有時世故勢力了一些,但從大方面來講是沒什麼問題的。」
呂連英回憶著。
「……」
只是。
楊逍听著听著,卻將頭一低,緩緩地放下茶杯,眼皮微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