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是會傳染的。
看著秦平佝僂的身影，董楠也情緒低落。
她默默跟在後邊，不想再看到秦平也倒下。
走了不知道多久，前面的秦平停下，緩緩轉過身。
他已淚流滿面。
董楠怔在當場，眼淚也跟著落下來。
原來，他也會傷心，他也會流淚。
他並非那個，終日高高在上的英雄。
英雄，也會流淚！
這是第一次，董楠主動擁抱上去。
換做平時，她哪里有這個勇氣。
原本心里會有些竊喜，覺得自己終于能夠抱住秦平了。
現在，竊喜蕩然無存。
她緊緊貼著，感受秦平的心跳。
听不到。
無聲的哭泣，持續良久。
兩人分開。
董楠有些失落，戀戀不舍。
她握了握手，上面有殘留的體溫。
「我們過去看看吧。」
秦平恢復了平靜，臉上沒有淚痕，只有通紅的一雙眼楮。
「我去吧，有什麼消息，我再通知你，你還是病人，還要休息。」
董楠從主治醫生那里，知道了秦平的手臂，已經處在恢復當中。
更多的休息，才恢復得更快。
「我失去的只是一只手臂，他失去的卻是生命，最後一程我都不去看他一眼，還是人嗎？」
秦平說完原路返回。
他臉上沒了剛才的悲傷，沒了剛才的柔弱。
取代的是冷靜，沒有波瀾的情緒。
他走那麼遠，就是不想讓人看到他哭泣的樣子。
林院長的病房門口，一個人也沒有。
冷冷清清，與之前醫生不斷涌入的畫面，形成強烈的對比。
這一刻，竟然有些荒涼。
秦平和董楠默契地對視了一眼，一個念頭同時在兩人心頭冒出。
林院長被送到太平間去了？
這不好的預感，催促著兩人加快了腳步。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但是長長的走廊，仿佛被無限拉長，沒有盡頭。
無論走得有多快，就是沒辦法在瞬間抵達病房門口。
最後，秦平用跑的。
董楠跟在身後跑。
這次，速度就快多了。
兩人一前一後，沖到病房門口，先透過玻璃窗往里面看了一眼。
只一眼，兩人心頭一震。
立刻推門進去，病房里空空蕩蕩。
一個人也沒有。
「人呢？」董楠驚呼。
他們出去，其實也沒過多久。
「找！」
兩人出去，找了個護士詢問。
那護士認出了秦平，二話不說在前面帶路。
很快，兩人來到了手術室門口。
阿姨雙眼無神地坐在門邊的椅子上。
听到聲音，阿姨抬頭，然後立刻露出了微笑。
要是沒有看到剛才她走神的那一幕，現在看到她的微笑，一定會在心里認為，這個阿姨真的好堅強。
「在里面搶救，已經過去半小時了，你們不要太擔心。」
阿姨反過來，還在安慰秦平和董楠。
我們走後，誰又來安慰你呢？
秦平微微觸動，「阿姨放心，既然醫生在搶救，就說明還有一線希望。不像之前那樣，什麼希望也看不到。」
「阿姨，醫生有說是什麼病嗎？」董楠問道。
到現在可以確定，林院長並不是七天六夜沒睡覺倒下的，這只是個誘因。
他的身體，本身就有問題。
「腦子里面長了個腫瘤，壓迫了神經，才昏迷這麼久的。之前一直沒檢查出來，一直以為他是熬夜導致的。」
聞言，秦平和董楠總算松了口氣。
只要發現了病癥，那就說明還有得救。
怕就怕連病因也發現不了，只能干躺著等死。
無聲的等待。
兩小時後，叮的一聲，手術室的燈熄滅了。
坐在門口的秦平三人，立刻站了起來。
六只眼楮盯著手術室大門。
主刀醫生嚇了一跳，「秦院士，你怎麼在這兒啊？」
當即就要上來噓寒問暖。
「別搞那些虛的了，情況怎麼樣？」秦平一臉平靜地問道。
實則內心慌得要死。
他從主刀醫生的表情里，看不出情況是好是壞。
他戴著口罩。
主刀醫生摘下口罩，嘴角微笑，「腫瘤切除了，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如果三天內能夠醒過來，應該就沒問題了。」
他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滿，體現了極其嚴謹的態度。
哪個醫生，也不敢拍著胸脯保證，能百分百治好一個病人。
這種人，不是神棍就是騙子。
「辛苦你們了。」秦平點頭致謝。
主刀醫生和護士們，盡管很累很疲憊，卻也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
這時，林院長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來。
三人連忙上去查看。
林院長雙眼緊閉，看不出是好是壞。
只能默默等待了。
但是到這個時候，三人心里的大石頭，已經放下一半。
三天時間而已，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半個月後。
病房之中，一個胳膊裹著紗布吊在胸前，一個腦袋裹著紗布纏成木乃伊。
兩人面對面坐著，中間放著棋盤。
「將軍！」
林院長爽朗的笑聲傳遍病房每個角落，「秦院士，你又輸了。」
「哎，不玩了不玩了，沒意思。」秦平把棋子撥亂成一堆。
「嘿，玩不起是不是，玩不起是不是，你堂堂一國國士，玩不起就耍賴？」林院長沒听到認輸的聲音，這可不行。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能勝過秦平的特長，那不得好好發揮一下？
兩人下了十多盤，秦平以為是廝殺，結果是吊打。
「你這腦瓜子開瓢之後，似乎智商也跟著蹭蹭往上漲啊，棋藝比之前精湛多了。」
兩人之前也下過象棋，都是難解難分。
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秦平被全程吊打。
「少來，我智商一直很高的好不，只是你沒發現而已。」
「是是是，智商高。智商高還特麼七天六夜不睡覺，真的是找死。」
到這個時候，兩人都恢復得差不多了，「死」字已經不忌口，成了兩人互相懟來懟去的工具了。
「那不是因為你，你要是沒斷手，我會那麼擔心？」
「我斷手還不是因為阿三，要不是阿三搞那些事，我怎麼會斷手？」
「不，都怪本澤馬！」
秦平詫異地看著他。
喲呵，糟老頭子還懂這個梗啊。
仿佛看出了他眼里的好奇，林院長嘿嘿一笑道︰「最近沒事就刷手機，學了些新鮮玩意兒。」
你這可不新鮮，都老梗了。
「等出院了，我就去找阿三要說法。」秦平冷冷道。
「魏老那邊不是一直壓著嗎，要是能找，他肯定找了，還用等到現在？」林院長不贊同。
魏老那麼做，自然有他的用意。
秦平要是不小心打亂了魏老的計劃，誰知道會引起怎樣嚴重的後果？
這後果，能不能承擔得起？
「放心，我不會亂來的。只是最近阿三的氣焰囂張，我們又一直不吭聲，搞得好像錯的是我們一樣，這就讓我很不爽了。」
秦平一向淡定。
除了科研的事情，他幾乎不會管。
但是，這次阿三做得太過分了。
今天他敢非法越境炸珠峰，明天就敢深入龍國佔土地。
不能助長這種氣焰。
又是半個月過去。
秦平終于可以出院了。
林院長再呆幾天，也可以出院。
這次兩人住院，算是有驚無險，安然度過。
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魏老。
「魏老，听說珠峰附近，阿三一直不安分？」
「嗯，你在珠峰上面放煙花，導致雪崩，影響了附近的居民。對方情緒很大啊，一直在鬧。」
魏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責怪他放煙花的事兒。
「這可不能怪我，除了放煙花，我也沒別的辦法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珠峰被炸平吧？」
「這我當然知道，我的意思是，以後遇到類似的事情，你就不要逞強了。」
魏老語重心長道︰「這不在你的職責範圍內，萬一因此出了什麼事，我們損失不起。」
「保家衛國，人人有責！」秦平搖頭道︰「即使以後再遇到同樣的事，我依然會挺身而出，不會苟且！」
「再等幾個月，現在不是時機。」魏老似乎知道了他的來意。
「阿三跳得那麼歡，您不治治？」
「阿三不是隨時隨地都能跳嗎，要想讓他不跳，你認為該怎麼辦？」
隨時隨地能跳，你說的是電影嗎？
「把腿打斷！」
「那就是咯！」
原來，魏老也想打斷阿三的腿啊。
你也早就看不慣阿三了吧？
這就好辦了。
然而，魏老話鋒一轉，道︰「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和阿三掐架，誰得益？」
「那還用說麼，不就是那幾個鬼佬麼。」
這一點，秦平當然也意識到了的。
可是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因為一系列的蝴蝶效應，林院長差點死了。
阿三就是振動翅膀的蝴蝶，要負巨大的責任。
當然，還有一點就是，阿三真的到聯盟國去上訴，說龍國引發雪崩，對他們影響特別大，要求賠償。
這特麼都什麼年代了，還搞割地賠款那一套。
秦平這不大嘴巴抽他，都對不起他學習幾十年的歷史。
「忍忍吧，就幾個月的事，更何況你抓來的那兩個阿三，還沒把所有事情交代。即使你要治他們，也得拿出強力證據不是？」
「要不這樣，你讓我去放幾朵煙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