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笑像是從鼻腔中滾出來的，帶著哂然。
陳津白的聲調中混了些故意的疑惑，仿佛那個問號都有了實質的聲音。
隨寧一時听迷糊了。
「y——」一個字母從她的嘴里跳出來，將的注意力拽回來，「……我記不得了。」
她臨時改口。
如果把陳津白的名字說出去，是不是這人就可能發現她是把他當成陳津白的替身。
正常人是不是都不會樂意做這樣的事？
而且……隨寧也擔心他萬一惱羞成怒告訴陳津白怎麼辦，豈不就是公開處刑？
「記不得了？」陳津白眯眼。
「就隨便看的一眼，有什麼好記的。」隨寧又恢復了漫不經心的語氣，「你給我打個藍，快點。」
「……」
語音關閉後，陳津白哂笑。
說不記得肯定是假的，她能記得他當時的英雄，就連操作都記得，僅僅只是隨便看一眼？
那她知不知道聲音是一樣的？
也許不知道，季前賽這幾天都是線上賽，無法听到比賽隊伍成員的聲音。
游戲過半，陳津白忽然問︰「那個選手……他打得怎麼樣？」
仿佛只是隨口。
隨寧當然知道陳津白有多好，但她還是鎮定道︰「挺好的呀，贏了嘛。」
她的聲線很淺，摻雜著雀躍。
陳津白手指動了動，彎唇︰「照你這麼說，我似乎可以去打職業。」
他頭一回做這種事，還挺自然。
「得有戰隊要你才行。」隨寧說話一點也不留情。
陳津白嗯了聲︰「你說的有道理。」
隨寧被他這麼謙虛搞得也想笑，突然當起了心靈導師︰「其實吧，這個圈也不是多好。」
「哪里不好？」
「拿不到冠軍，就等于白打。」
陳津白掩下眼中情緒，「是這樣。」
「也沒關系，退役了可以去直播，也挺賺錢。」隨寧可不想和陪玩聊這些影響心情的話題。
桌前的男人笑了起來。
沉重的話題就被她這麼一句話改了氛圍，她的思維似乎過于跳月兌，但又有理有據。
他想起那天看見的那張臉。
很小的樣子。
陳津白表情忽然一滯，她成年了麼？
在藍buff絲血時，他狀似無意問︰「你看起來只有晚上有空，在上班？」
隨寧警惕心降低。
「上學，沒什麼課。」
陳津白心里有了數。
「不準打探老板隱私啊。」隨寧又敲打，尾音一揚︰「你妹妹說你在上班，你工作是不是不好啊？」
不然怎麼會答應高價陪玩。
陳津白故意說︰「還行。」
隨寧噢了一下，笑嘻嘻地說︰「那你努力點，我這個老板還是可以讓你賺點零花錢的。」
陳津白失笑。
她倒是大方，他當初都隨口說的。
一局游戲結束，隨寧看時間也不早，就沒再繼續打，轉頭就將陪玩替身放到了腦後。
隨寧沒把天空杯解說的事放心上，但別人卻不是。
楊經理和包尚的對話雖然沒其他人知道，但是通過之前的會議和視頻也能泄露出來大概。
林秋瑤的經紀人知道的時候就覺得不妙。
他立刻找到了林秋瑤，「楊經理前天找包尚的事，幾乎辦公室人人都見到了，這次可能會有變故。」
「不可能！」林秋瑤肯定。
她緊皺著眉頭，「我難道不是最適合的嗎，隨隨她會什麼，就知道勾搭網友。而且不是都說基本板上釘釘了嗎，我連通稿都發出去了。」
經紀人無語。
通稿什麼的，他之前也贊同的，但誰知道半路殺出來個程咬金，他懷疑隨隨直播解說kpl是故意的。
說不準就是為了搶這次的天空杯解說。
而且隨隨比林秋瑤好在哪兒，看網友們就知道了。
光知道賣萌是沒有用的，技術到現在也沒什麼提升，他當初要是簽的是隨隨就好了，白白丟給了不懂經營的包尚。
他問︰「前兩天隨寧解說kpl的直播回放，你看了沒有？」
「我看這個干什麼，游戲區解說kpl的主播多了去了。」林秋瑤搖頭，「我最近在看解說該干什麼。」
「……」
經紀人恨鐵不成鋼。
「你不看別人解說，看這些做什麼？」
「kpl的比賽你給我天天看，要是行，你也直播kpl解說，壓過隨隨的熱度。」
林秋瑤被他說得不高興。
但是他是自己經紀人，話還得听。
「行了，我準備準備，明天把時間提早到比賽開始的時間，肯定會比隨隨好。」
經紀人雖然還是覺得不妙，但也沒有辦法。
唯一他慶幸的就是，隨隨沒有露臉，沒人知道她是長什麼樣，網友們總是對露臉的美女更有包容心的。
還好楊經理的提議被大部分人否決了。
經紀人回到公司的時候踫上包尚，兩個人手底下的主播是對手，自然他們也不可能關系多好。
他上前拍了拍包尚，「小包，隨隨沒想過露臉嗎？」
包尚笑著說︰「怎麼，你想看隨隨啊？」
「哪個不想看隨隨長什麼樣，你跟我透露一下，她漂不漂亮。」經紀人故意小聲。
「我幫你問問隨隨啊。」
包尚說著打開了隨寧的聊天框，輸入一行字︰【林秋瑤經紀人想問你長得漂不漂……】
經紀人︰「……」
這是缺心眼還是故意的？
他立馬按住包尚的手，笑道︰「別了，哪天隨隨願意露臉我就能看到了。」
包尚點頭，「好吧。」
「其實吧，現在只要長得不是特別丑，咱們的美顏都是可以弄成仙女的，隨隨不用怕露臉掉粉。」
經紀人離開前又補了一句。
等他離開後，包尚才翻白眼，又把剛才那行字發了出去︰【……還好當初我簽了你】
隨寧︰【多謝包伯樂。】
隨寧︰【如果要到露臉的時候我會露的。】
季前賽首周最後一日的比賽隨寧沒看到。
因為這次輔導員要開會，所以她們整個班級都被關在教室里，一直到六點才走。
當時yu的比賽早就結束了。
隨寧很失望，但是看到比賽贏了之後，心情又變好了，「走，請你吃火鍋。」
周純正在和部員們發消息，頭也不抬道︰「你的心情就跟這天氣一樣，一會好一會不好。」
「女人都是善變的，就說去不去。」隨寧笑眯眯。
「去去去，當然去。」
隨寧順手攔了輛出租車，兩個人直奔最近的觀景大廈里的海底撈而去。
觀景大廈距離這里不遠，兩千米以內，幾分鐘車程。
因為現在比賽還沒結束，所以暫時看不到回放，隨寧只能去搜一些視頻片段。
末了，她又輸入和陳津白有關的關鍵詞。
微博實時區的網友評論大多是粉絲在夸，當然也有個別在罵，十分真實。
想必是那個人的主隊輸了吧。
隨寧的視線忽然在屏幕最下方的一條微博停住。
【花生牛女乃不好喝︰啊啊啊我剛剛在偶遇yu！姓陳的男人怎麼這麼帥！我要去合照！#圖片】
是四十分鐘前發的。
定位在400米外的觀景大廈。
配圖是偷拍的yu幾人，陳津白也在其中，灰白的隊服搭在肩上，他正彎腰從販賣機里拿可樂。
側臉殺。
精準地殺到了隨寧。
隨寧又翻了下這個博主的微博，半小時前她發了條文字的，說yu是在這里聚餐。
她看向車窗外，不遠處觀景大廈四個字十分惹眼。
他們也在這？
上次聚餐偶遇，這次又遇到，這得是多大的緣分。
隨寧看著手機里的照片，又忍不住想，自己過去的時候，他們應該已經聚餐結束了吧。
也許還沒有吃完呢。
「周純，陳津白他們也在這聚餐。」隨寧開口。
「你不會火鍋是借口，看男人是真的吧。」周純恍然大悟，「得，賺你一頓火鍋，陪你去看偶像。」
隨寧沒解釋，展顏一笑。
她今天扎的雙馬尾，本來臉小顯女敕，現在看起來更像是個乖寶寶，一雙狐狸眼明亮靈動。
臨到門口，隨寧忽然膽怯，長嘆一口氣。
周純扭頭，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寶貝，看個男人這麼糾結做什麼……哎那是不是陳、陳——」
「人家叫陳津白。」隨寧認真告訴她答案。
「就是他。」周純將她的臉掰到右邊，「看。」
她們下車的地方在觀景大廈對面，正好前面是一家24小時營業的連鎖便利店。
隨寧遠遠看到莊帆他們幾人站在門口打鬧。
而陳津白的身影消失在門內。
「我們裝作買東西。」
隨寧心思一動，拉著周純進了便利店內。
莊帆正在門口發呆，一看見她們的身影就拽了拽段歸，「那個女生好眼熟。」
段歸想了想，「是不是上次在烤肉店遇見的？」
「好像是吧。」
「好巧，又遇到了。」
「她的雙馬尾好可愛。」莊帆是個動漫迷，想起來一些經典的角色，「好想揪。」
店內白熾燈明亮。
陳津白站在對面的貨架前，一只手插在兜里，微低著頭，隊服隨意地搭在身上，看起來有絲不正經。
「隨隨，你過去。」周純小聲。
「……」
隨寧心砰砰直跳，往常的張揚被掩在喜歡背後。
她不僅想看他，還想和他說話。
隨寧心想，見到本人的時候，才會意識到，所謂的替身，不過就是飲鴆止渴而已。
源頭從來都是在這里。
自己不該是個膽小鬼，她又不是騙人感情的渣女。
隨寧深呼吸，離開周純，從另一邊繞過去，輕輕地走到他旁邊，冒出個無關的想法。
「……」
他怎麼這麼高！
隨寧上前，微微仰頭，看見他優越的頸線，突起的喉結，既性感卻又禁欲。
她組織好勾搭人的措辭，輕輕開口。
「哥哥，可以幫我拿一下上面的東西嗎？」
這個聲音。
昨晚，前晚，都出現在陳津白的耳邊。
忽然就成了實體。
半晌，陳津白手搭在貨架上，緩緩站直。
他偏過頭，看見身高到自己胸前肩側左右的姑娘仰著頭，盛滿了碎碎星光的眼楮，正巴巴地看著他。
陳津白掃了眼她的腦袋。
雙馬尾。
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