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邪?」許宣疑惑道。
雖然不知道朱邪找自己何事,但他現在滿心只想著找尋白素貞命魂,哪里有空再去忘川河。
便道︰「煩請兩位神君轉告朱邪神君,就說我改日再去拜訪。」
黑白無常對視一眼,看向許宣的目光不由更忌憚了幾分。
剛剛範無救只說了「忘川河朱神君」,許宣卻能一口叫出朱邪名字,分明兩人是認得的。
謝必安抱拳道︰「原來上仙與朱神君竟是舊識,早知如此,當初在蘭若寺我們兄弟二人哪里還敢冒犯,既是上仙有事,我等自去回復神君便是。」
許宣聞言,也不解釋,只是抱拳回了一禮,便縱身往錢塘水府去了。
等他走後,範無救才道︰「完了,今後你我兄弟二人便要徹底淪為那修士隨意使喚的奴僕了。」
謝必安長嘆一聲︰「如之奈何?莫說他與朱邪神君有交情,就只是金律玉契的約束也不是我們反抗得了的。
不過,我等雖受制于他,他卻不曾有半分盛氣凌人的模樣,言語間也是極客氣的。
倘若當真翻了臉,就算能找法子逃月兌金律玉契的約束,便只是與域外邪魔有染這一條,你我吃罪不起,認命吧!」
範無救搖搖頭,原本就漆黑的臉這時變得更黑。
「哥哥說得是,好在以這人天資只怕在人間也呆不了許久,這時與他結個善緣也好。」
「正是此意。」謝必安道︰「如此,我們趕緊先去回復朱邪神君吧,那也是個不好招惹的主,唉,世人都只知你我兄弟聲名赫赫,又哪里曉得也只是兩個跑腿的小鬼!」
另一邊,原本正準備回轉水府的許宣,心中一動,又調頭往夕照山飛去。
夜幕深深,原本盛極一時的錢塘江金山寺早已被周鴻一把火燒成白地,山頭上除了聳立著的雷峰塔,便只有隨風搖曳著的枯黃野草。
「西湖水干,雷峰塔倒。」
看著寶塔匾額上「雷峰塔」三字,許宣喃喃道︰
「如今的許宣不再是當初的許仙,許仕林也不再是那個臨凡星君,也不知道皇帝還會不會再降下聖旨,賜你出塔。
雖說是白澤妖聖的布局,好歹也承了你的情,只可惜如今小青已經嫁作人婦,倒是沐天顏那家伙一直對你念念不忘,就不知道你……女裝大佬能變彎嗎?」
說罷,這才轉身繞著雷峰塔踱了幾步,神識自陽神中放出,將整座夕照山盡數罩住。
「來龍去脈絕無有,突然一峰插南斗。昆侖祖龍十三脈,獨余一支在左右。」
一個「右」字剛出口,就見許宣右腳忽然往地上一頓。
「嗡……」
一道無形的波紋在空氣中蕩漾開,周遭野草盡皆倒伏,陣陣如古廟銅鐘般的聲音彌漫開來。
「啪啪啪!」
仿佛與許宣那一腳相和一般,幾聲清脆的掌聲響起,就見一個少年從雷峰塔後走了出來。
「道友深夜前來,不知是訪友,還是拜山,又或是尋釁?」
許宣仔細打量著面前這個少年,雖曾听白素貞說起過,但真正和來龍見面,還是第一次。
在他眼里,這個少年看起來未至弱冠,一襲黃袍披在肩頭,內里穿著件月白內衫,如同一個被人忽然喚起的小皇子一般。
來龍見許宣不說話,心中也是狐疑。
許宣他是認識的,不是因為許宣曾在臨安府借龍脈之力修行,而是因為他是白素貞夫婿。
這人幾年前還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書生,如今怎麼就能顯化陽神之身了?
方才那句詩,分明叫破了自己跟腳,莫非是巧合?
那一腳,雖然威力不大,卻恰好點在了龍脈盤結處最敏感的位置,難道也只是湊巧?
沉默片刻,許宣抱拳行了一禮,開口道︰「太一宮修士許宣,見過龍君。」
來龍乃地龍龍脈化身,自然當得起「龍君」之稱,只是听許宣這麼說,他就知道,無論是修為、詩詞還是看似無足輕重的一腳,只怕都不是偶然。
「這修士不簡單,往日竟不曾留意,不過也無妨,只要塔頂聖靈珠煉成,我便能借之月兌去地龍之身,真正超月兌于天地之外。」
想到這里,來龍面色才好看了一些,開口道︰「想不到如今竟還有人能修出陽神,太一宮什麼時候出了你這等人物。」
許宣道︰「龍君謬贊了,此番深夜前來攪擾,實在是有事相詢,還請龍君告知。」
說罷,許宣便把白素貞的事說了,問道︰「在下曾詢問過無常神君,他們也不知拙荊命魂所在,龍君乃是神州龍脈化身,世間之事無不知曉,若能告知消息,在下必然感激不盡。」
一听是這事,來龍不由也皺起了眉頭。
那日他親眼看著白鶴童子逼殺白素貞,心中還月復誹又是個不知天數的白痴童子,只是見了紫玉如意和天地母氣,才看明白一些端倪。
想了想,搖頭道︰「你家娘子命魂所在,我也不知,想來應當不在人間。」
許宣聞言,不由有些失望︰「既不在人間,又不在陰司……」
許宣不由渾身一顫︰「難道竟是魂飛魄散了?」
來龍搖搖頭︰「不至于此,黑白無常雖是陰差,卻並非事事周知,你可以再去尋一尋。」
許宣心中稍安,來龍說得沒錯,陰司地域極廣,除了黃泉路、忘川河、陰羅十殿和十八層地獄外,還有許多連陰差都不曾到過的地方,自己又何必這樣妄下定論。
隨即,又想到燈兒當初卜下的十死無生,以及指向陰司的否極泰來之卦象,忽地福至心靈。
「難怪朱邪要自己去忘川河尋他,想必娘子命魂多半是讓他保下來了,以他的手段,自然不是黑白無常能窺探的。」
想到這里,許宣便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謝龍君了,在下再去別處看看,叨擾之處,還望見諒。」
「無妨,自去,自去。」說罷,來龍將袖一拂,就要轉身離去。
便在這時,忽然听見寶塔上空一道紫光墜落,化作一個女子攔在來龍面前,嬌笑道︰「你這人不老實,我大哥既然求到門前,你怎麼不把自己知道的事和盤托出?」
說罷,紫衣女子探出腦袋,沖許宣眨了眨眼。
「周鴻!」
看著那熟悉的面容,許宣不由大喜︰「你……你能出雷峰塔了?」
周鴻「咯咯」掩嘴一笑,給許宣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又道︰「怎麼,你當真以為這破塔能困住本姑娘不成?」
來龍心中也是一驚,等到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又鎮定下來,笑道︰「不過區區一道化身罷了,卻來我面前賣弄。」
說罷,抬手一揮,周鴻身形就如一道青煙散開,飄到許宣身旁才又凝成真人模樣。
周鴻沖來龍扮了個鬼臉,嗔道︰「你這人,忒煞風景,和你相處那麼久了,怎麼還是這般不解風情。」
來龍回身道︰「你能塔外化身,也算你有些本事,今日我也不與你計較,看在許宣面上,便讓你們兩個好生聊聊。」
周鴻看來龍要走,忙上前伸開雙臂攔住他,說道︰「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公子那麼急著回去做甚,不如……就在這里,我倆也好互訴衷腸、一醉方休,也不枉相守相知無數個日日夜夜!」
「果然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原來的味道啊!」許宣心中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