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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綠蠅蠱,往事再浮現

正當乾元閣前,眾人糾結于無數個「萬萬」時,錢塘縣後衙的鄧子安,也正糾結地看著面前一個有些邋遢的壯漢。

壯漢雖然壯實,腿卻是瘸的,長久沒有修剪的胡須和滿頭花白的長發,再配上那一臉苦大仇恨的面容和骯髒單薄的衣衫,一眼望去就如街邊隨處可見的乞丐一般。

鄧子安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壯漢那條瘸了的腿上,那是他親手打斷的!

「你還敢回來!」鄧子安陰測測一笑,右手三根手指緩緩摩挲著,看著眼前這人,不由讓他想到了當初在後衙中,那兩個光溜溜、赤條條的身子是如何在一條錦被中翻騰雲雨,那可是自己最寵愛的女子!

「大人!」壯漢雙手抱拳,聲音有些沙啞卻依然渾厚有力,頭深深埋著,垂落的幾縷頭發將他滿是仇恨怒火的雙眼遮擋著。

「這數月時間,小的被大人一路流放到黔州府,原本也以為此生再無重返錢塘的機會,一身不白冤屈也無昭雪之日。」

「沉冤昭雪?」不等他說完,鄧子安冷冷道︰「往日你也是錢塘縣捕頭,捉賊拿髒,捉奸成雙的道理想來你是明白的,那事是本官親眼所見,你有何冤屈?打斷你一條腿,流放黔州已經是看在往日你用心服侍的情分上了,你還有何不服?」

原來面前這人正是當日前往許府栽贓許宣的蔣捕頭,之後被小青和周鴻在街上看到,就讓沐天顏使了個手段,迷了心智,遂和鄧子安夫人勾搭成奸,被他抓了個正著。

盛怒之下,鄧子安雖然顧忌自家顏面,不想聲張,還是親手打斷了蔣捕頭一條腿,鎖拿下獄,流放至數千里之外的黔州。至于那個自己曾經言听計從的夫人,自是一紙休書打發回家了事。

現在原本應在黔州的蔣捕頭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鄧子安頓時一股羞怒之意涌上心頭,目光中殺機凜凜。

「大人莫急,小的當初一直跟在大人身旁鞍前馬後服侍著的,但凡大人吩咐,小的有哪件事敢不盡心,又如何會豬油蒙了心,做出那等糊涂事!」

「你到底想說什麼!」鄧子安喝道︰「本官判你流放黔州十年,已經算是法外開恩,你如今刑期未滿卻私自逃回,若不說出個子丑寅卯,哼哼,你家中老小難逃連坐之罪!」

蔣捕頭聞言卻也不怒,長揖一禮,從懷中模出一個盒子,拖著那條殘了的右腿,一瘸一拐走上前去。

「站住!你想做甚!」鄧子安忽地站起身來,有些畏懼地往後退了兩步。

蔣捕頭如今雖然瘸了,但終究還是個武夫,有道是匹夫一怒,血濺五步,要想殺他一個文弱書生,還不算困難。

堂外衙役听得自家大人驚呼,紛紛手執水火棍跑了進來,將蔣捕頭團團圍住。

「呵呵!」蔣捕頭干笑兩聲,一只手撩開垂落的花白頭發,環視面前這些曾經如哈巴狗一般討好自己的衙役,說道︰「大人不必驚慌,小的只是尋得一件寶貝,所以才不遠數千里跑回來呈給大人一觀。」

鄧子安警惕地打量他幾眼,使了個眼神,讓一個衙役從蔣捕頭手中接過木盒放在桌上。

「這是什麼?」

蔣捕頭道︰「大人還是讓這些弟兄出去吧,終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鄧子安猶豫片刻,思及自家顏面,終于咬咬牙,喝退了一干衙役,隨即小心打開木盒,只見里面趴著一只綠頭蒼蠅。

如今冬至已過,天氣漸寒,早沒了蒼蠅的蹤跡,而木盒中這只蒼蠅卻仍活躍得很,見木盒被人揭開,「嗡」地一聲飛了起來,落在一旁的木桌上。

鄧子安被嚇了一跳,後退兩步,怒道︰「你敢戲耍本官!」

蔣捕頭上前兩步,低聲道︰「大人,此物非比尋常,小的也是機緣巧合才得來,這東西喚做綠蠅蠱,便是在黔州也是不可多得的寶貝。」

听說這綠頭蒼蠅竟是一只蠱蟲,鄧子安一張臉頓時煞白,巫蠱之術的厲害他還是听說過的。

蔣捕頭看他面色有異,忙有解釋道︰「大人放心,綠蠅蠱只擅長捕捉氣息,還原昔日場景,並無什麼傷人能力。」

鄧子安聞言,心中稍安,沒想到蔣捕頭竟還有這般際遇,竟能尋到一只傳說中的蠱蟲,忙問︰「你將此物呈送本官,到底所謂何事?」

「大人,您將我流放千里,小的心中並無怨憤之意,只是心中一直想不通,自己如何會做出那等荒唐事,直到得了此物,才知當初竟然是受人算計,今日冒險回來,便是想讓大人知道一些人的真面目!」

「噢?你仔細說來!」

「大人!」蔣捕頭一拱手,說道︰「還請大人放松心神,綠蠅蠱自能捕捉小人的氣息,映照當初場景。」

鄧子安略一思忖,點頭道︰「本官便信你一次。」

「多謝大人!」

說罷,蔣捕頭拔下自己的一根發絲,口中念念有詞,雙手有些生疏的將發絲打了一個怪異的結。

桌上那只綠頭蒼蠅好似嗅到了什麼氣息,「嗡嗡」地飛了過來,一口將發絲吞入月復中,又轉身落在鄧子安額頭眉心處。

鄧子安只覺眼前一黑,腦海中忽然出現一副場景,正是當初許宣在慶余堂前拾到那一箱庫銀的畫面,不遠處,一個嬌俏的女子正站在樹下看著許宣把庫銀交給蔣捕頭。

「小青?」鄧子安疑惑道,許宣大婚時他也去過,自然認得小青相貌。

隨即,畫面一轉,卻是蔣捕頭正站在縣衙後宅,自己夫人正和他說著什麼,一個容貌俊秀的年輕公子站在兩人身旁,蔣捕頭和鄧夫人竟好似沒有察覺一般。

年輕公子說道︰「區區一個不入流的捕頭,竟敢行這等栽贓陷害之事,合該你命中有此一劫。」

說完,張口一吹,兩股白煙沒入蔣捕頭和鄧夫人鼻中。兩人被白煙一燻,立即抱在一起,如膠似漆不肯分開,嘴對嘴、肩並肩,往內宅去了。

綠頭蒼蠅飛回木盒,鄧子安眼前又是一黑,面前緩緩出現蔣捕頭那張骯髒的臉。

「那是……」

「大人,小青想必大人是認識的,那個年輕公子小人多方查探才知道,他名叫沐天顏,也是許宣的一位好友。」

「喔?」鄧子安面沉如水,他也是個聰明人,思慮片刻就明白了其中究竟,淡淡道︰「你的意思是,那箱庫銀原本就與小青有關,你和……嗯,也是那個叫沐天顏從中做的手腳,迷了你的心智?」

「沒錯!」蔣捕頭恨恨道︰「小人得知此事後,又在錢塘縣明察暗訪許久,才曉得小青竟是一條修行數百年的青蛇,盜取庫銀之時,錢塘縣許多精怪都曾看在眼中,還請大人明察!」

「青蛇妖!」鄧子安右手在太師椅扶手上一拍,起身踱了兩步,想到當初將許宣鎖拿上堂的詭異情景,心中頓時對蔣捕頭的話信了七分,冷笑道︰「哼!好膽,卻是將本官玩弄在股掌之中!」

「請大人為小人做主!」蔣捕頭拜倒在地。

「你起來吧,雖然你也是受人算計,但事已至此,本官也容不得你,私回原籍之事可以不追究,不過,日後也莫要讓本官再在錢塘縣看到你!」

「那青蛇妖之事?」

「此事本官自有算計,你下去吧!」鄧子安冷冷道,又恢復了方才一縣之尊的威嚴。

蔣捕頭不敢再說什麼,只得把木盒揣回懷中,拖著那條瘸腿緩緩出了縣衙。

「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半晌後,鄧子安揉了揉眉心,緩緩說道。

話音剛落,一個師爺模樣的人從一旁屏風後走了出來,彎著腰恭敬地說道︰「大人,听聞許宣在臨安府拜了盧遠聲當座師,解試時也博了個舉人名頭。」

「那又如何?我兒如今也還在盧遠聲門下。」

「大人,盧遠聲傳言乃是文讕閣大學士顧宗一派的人,顧宗與梁王爺素來不和,大人若將這事報與梁王爺知曉……」

「你是要我改換門庭?」鄧子安皺眉道︰「如今我兒仍在盧遠聲門下,若是如此,豈不是連累了他?」

「大人,盧遠聲自詡清高,公子雖在他門下求學,但這幾年,他可曾為大人說過半句好話?每年的考評又可曾高抬貴手?

如今梁王爺在朝中實力雄厚,黨羽眾多,正好借此事當個投名狀。

許宣養妖為患,縱僕行凶,盜取庫銀,盧遠聲身為門師,自有管教不力之罪,梁王爺想來也樂意借此參他一本!」

「只是些許小事,未必動搖得了盧遠聲,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才好。」鄧子安淡淡道︰「況且,庫銀失竊一事原本就已經塵埃落定,真個翻出來,只怕本官也難月兌干系,如此豈不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師爺笑了笑,說道︰「大人,朝廷自有太一宮監察天下妖物,盜竊庫銀的既是青蛇妖,那便是錢塘縣太一宮失職,與大人何干?

此事雖然不大,卻正好當個敲門磚,只要能得梁王爺賞識,朝廷上自然有人為大人說話,事了之後,無論能不能動得了盧遠聲,梁王爺這棵大樹大人可算是靠上了。

至于公子……只要大人平步青雲,還愁沒有一個好前程?」

「這事急不得,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一個區區知縣,且不說顧宗,就是盧遠聲也得罪不起,況且,改換門庭終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這事還得好生思量一番才行。」

見自家大人依舊猶豫,師爺「呵呵」一笑,說道︰「大人,無論顧宗還是盧遠聲,都是些愛護羽毛的文臣名士,所謂君子可欺之以方,這些事都是事實,並無半點虛假,大人只需如實報到梁王爺哪里便是,之後如何處理,自有梁王爺決斷。到時背靠大樹好乘涼,有了梁王爺當靠山,就算舍了盧遠聲又有什麼打緊的?」

「嗯……」鄧子安沉吟半晌,腦海里忽然又浮現當初錦被翻騰的畫面,思及自己頭上的兩頂帽子,心中不由有了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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