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章
幾周不見, 想小菩薩想得茶飯不思、夜不能寐的小亦——起來——圓潤了一圈，膘肥體壯，毛皮油亮。
連叫聲都格外響。
林青鴉站——車旁, 伸手模它，它就迫不及待地想往林青鴉懷里鑽，可惜被那——「改進版兒童座椅」給捆得死死的，根本沒法離開一——座位的範圍, 只能急得轉一圈原地刨爪，再轉一圈——嗚嗚直叫。
唐亦歪靠——前車門上, 不為它嗚咽所動, 還冷冷哼笑了聲。
林青鴉不忍心︰「現——不開車, 你給它解開吧。」
發現小菩薩完全沒有和他計較之前事情的意思，唐亦這會兒已經放肆得回歸本——了︰「——為什麼要。」
「……」
林青鴉——安撫地模了模急著往她手心蹭的小亦, 然後無奈轉回眸望斜倚著車前門的唐亦。
唐亦懶耷著眼，正要說什麼, 眼角突然一凜，他兩步走——去, 薅住小亦的項圈。
小亦被從林青鴉縴小的手掌下拉開，可憐兮兮地朝林青鴉嗚咽。
林青鴉——于心不忍︰「你別欺負它。」
「——欺負它？」唐亦氣笑了，俯下腰身撐——門前, 眼神凶惡地警告被自己拎著項圈的狗, 「再敢舌忝她手，讓你下去跟著車跑信不信？」
小亦︰「嗚……」
興許是被瘋子眼神給震住了, 土狗委委屈屈地趴下去, 狗腦袋擱——自己長爪上，還不忘拿黑溜溜的眼楮可憐地瞟林青鴉。
林青鴉本能想伸手——去給小亦順順毛。
可惜還沒等她的手越——車門上方，就被起身的唐亦察覺, 一把攥住了手腕拽回來。
唐亦︰「不準模了，你沒——出來它只想佔你便宜嗎？」
林青鴉無奈︰「小亦是狗，不是人，它只是想親近人。」
唐亦冷嗤︰「那——怎麼沒見它親近別人？」
林青鴉語噎。
空氣正安靜。
一——鬼鬼祟祟的影子從旁邊的大巴車後面冒出來，探頭探腦。
唐亦眼簾一撩，冷淡瞥——去。
對方被這目光凍得一頓，小心翼翼挪——來︰「角兒。」
林青鴉听見，回身︰「思思，怎麼了？」
白思思目不斜視，都不敢——唐亦的方——︰「那——，——們——休息區的超市里買好了午飯，團里他們讓——來喊你去吃飯。」
林青鴉點頭︰「嗯，你們先吃，不用等——，——等下——去。」
「好。」
某人方——壓——來的目光威壓越來越重，白思思得了回復，毫不猶豫立刻腳底抹油了。
林青鴉轉——來，猶豫了下才輕聲問︰「你真的不回去嗎？」
唐亦完全不心虛︰「——回去誰領著狗，你們劇團里的人可以？」
林青鴉搖頭。
芳景團的演員們早就被小亦嚇出心理陰影來了，別說領著，靠近它大概都不敢。
唐亦得逞，一彎唇角︰「這不就行了。」
林青鴉︰「那你吃午飯了麼。」
唐亦︰「沒有。」
林青鴉︰「你要不要——去和——們一起……」
唐亦輕笑了聲。
「？」林青鴉停下話，不解地抬起漂亮的杏眼來凝他。
唐亦正巧撐著車門低了低身，眼神放肆睨著她笑︰「你是不怕——，可你們劇團的那些蠢貨，和——一起吃飯確——不會消化不良？」
林青鴉一啞。
他們會的。
剛默認完，林青鴉——想起什麼，細眉輕皺了一點，她輕聲反駁︰「你別那樣說。」
唐亦︰「哪樣？」
林青鴉張了張口，沒能重復那——詞，然後就皺著細眉起眸，認認真真對唐亦說︰「那樣不尊重人，不好。」
唐亦直身，懶洋洋地輕嗤了聲︰「想讓別人尊重？那他們也得做——值得尊重的事情。」
林青鴉想了想︰「安生他們還是很努力的。」
「幾——孩子努力有什麼用，青黃不接。」唐亦嗤之以鼻。
「嗯，」青黃不接這——詞正點中芳景團當下困局，林青鴉被勾走注意力，「你覺得問題出——哪里？」
「……」
對芳景團這種可預見的投資回報比低到令人發指的團隊，唐亦平常絕對——都懶得多——一眼，——別說替他們做評估和方案了。
可是見小菩薩認真求——地仰起臉——他，茶色眼瞳清清亮亮的，眼神也和以前——他的時候從來不一樣。
唐亦沒忍住，輕咳了聲說︰「一——民營小劇團，沒實力沒背景，只仗著有你撐台，戲怎麼演都不會垮，他們就真當自己是國營團吃公糧的大爺了。戲劇行業都到今天這種式微地步，固——薪資制度下只會一潭死水，不思進取必然常態。」
林青鴉邊听邊皺起眉，輕點頭︰「那要怎麼做呢？」
唐亦︰「——道鯰魚效應麼？」
林青鴉輕搖頭。
唐亦解釋︰「以前漁夫捕撈沙丁魚，到岸時常因窒息死了大半。後來他們發現只要放進一條以沙丁魚為食的鯰魚，沙丁魚群就會出于求生本能而群體逃竄，大量存活。」
林青鴉听得杏眼微微睜圓，驚嘆都安安靜靜的，就專注——著他。
唐亦抬手，把林青鴉從左邊往右拉了一點——恰好夠他的身影幫她遮住今天中午有點刺眼的陽光。
然後他繼續說︰「無論是你們團內還是當下的戲劇行業，都缺乏這種內——激勵。尤其是京昆文化被抬到人類非遺的殿堂級別，博物館式的保護傳承把它捧得高高——上，卻剝奪了它與時共進的外部動力。這時候想要謀求發展和進步，就——需要依靠業內良——競爭。」
林青鴉本就聰慧，只是從前不接觸這些商業或者其他與昆曲無關的理論。現——听了也是一點就通。
她輕抿著唇思考︰「所以，——們需要一條鯰魚？」
「嗯。」
「那…」林青鴉眼瞳微熠，張口想說什麼。
「你不行。」唐亦先她一步，阻住她的話。
林青鴉︰「為什麼？」
唐亦︰「你——梨園輩——高成名早，他們視你為長輩、老師，只會把你當做依靠而不是競爭。」
林青鴉慢慢點頭。
想了好久後她抬眼︰「等這次回去以後，——會和團長好好談一下這件事的，也告訴他是你提的。」
「別給——邀功，傳出去丟人還不夠。」唐亦懶垂下眼，「而且要不是因為你，誰管他們死活。」
林青鴉眼睫眨了下︰「謝謝。」
唐亦一低眼，薄唇勾得有點騷氣︰「怎麼…謝？」
林青鴉思索著轉頭。
他們現——是——高速的休息區，除了加油站和超市，就只有藍天白雲和無邊曠野。
林青鴉突然想起什麼︰「——請你吃午飯好嗎？」
「…嘖。」
唐亦氣笑了。
他低著頭——林青鴉茫然的目光里笑了好一會兒，才氣不——得抬眸問︰「你——道——出面做一次資產評估是什麼價格嗎，就拿份高速餐敷衍——？」
「唔？」
涉及到盲區，林青鴉——不解了。
對著小菩薩難得懵懂的眼神，唐亦的眸子是黑了——沉，沉了——黑。
他坐靠——車門的上身慢慢傾下，漆黑眼瞳絲絲縷縷似的無形拉扯著她，像——等小菩薩的應允，靠近都輕緩。
曠野的風吹起林青鴉垂——細腰的長發，發尾勾纏。
陽光微微染紅了她臉頰。
她——道唐亦想做什麼了。
瘋子從來放肆，只有做這件事的時候，說得再凶，也是小心的。像怕一不留神就能踫碎她。
林青鴉垂下細長烏黑的眼睫。
她輕踮了下腳跟。
呼吸交錯。
小菩薩——一次——動，有點生澀，吻到了唐亦的下頜上。
兩人都僵了下。
林青鴉回——神，臉頰染上緋紅，她回——頭就往休息區的超市方——走。小菩薩從小就淡雅端和，頭一回走得這麼不穩重。
等唐亦回——神，超跑外面的空地上，已經就剩他一——人了。
唐亦低嗤︰「…出息。」
話這麼說，某人還是沒忍住，抬手輕輕觸——自己剛被小菩薩親了一下的地方。但他沒舍得真踫上去。
好像踫一下，林青鴉的氣息就會沒掉了。
唐亦笑了會兒，實——不——自己那丟人模樣，從口袋里拿回茶色的大墨鏡，扣回臉上。
然後他靠坐——車身外，後撐著胳膊仰頭，微卷的黑發拂——他額角。
唐亦闔了闔眼。
食髓——味，能成癮啊。
他想要——多。
「嗚……汪！」
小亦的叫聲一下子把他思緒拉回。
唐亦側——身，懶洋洋地低下眼瞥那只沒出息的傻狗︰「餓了？」
小亦︰「汪汪！」
唐亦從後備箱里拎出給小亦準備的狗糧盒，拉開屜式盒蓋和專用飲水盆放到它面前。
小亦歡快地去舌忝水了。
唐亦耷著眼思索是去隨便買點吃的，還是等到a市再說的時候，他听見身後響起細輕的腳步聲。
一听就是小菩薩的。
唐亦直身，回眸。
走開這麼久一會兒了，林青鴉臉頰上的緋紅還沒消褪，那雙茶色瞳子也濕漉漉的，像春山下的湖。
她拎著一只便利袋走——來，停下後才輕聲︰「午飯。」
唐亦接——，袋子壓得他手腕一沉。
他低頭——了眼，笑︰「三人份，你當——飯桶麼。」
林青鴉︰「有一份是——的。」
唐亦一愣。
他下意識抬眸，——林青鴉來路的方。
超市門前有專門提供給客人吃午餐的桌椅，芳景團的人都太好奇，此時正有人眼巴巴往這里瞧。
只不——一對上他目光，全都低下去了。
唐亦落回眼︰「你不和他們一起吃麼？」
「他們有很多人陪著，」林青鴉聲音淺淺的，和從前一樣，「——陪你。」
「……」
唐亦指節驀地收緊。
……
「你沒有一起玩的人嗎？」穿著雪白裙子的女孩走到他面前，拎著裙角蹲下來。她背著光，眼楮是淺淺的溫柔的茶色——
年嘴角添了——傷，下意識地側開臉，藏到她——不見的那一面，然後他冷冰冰——譏諷地睨她︰「干嘛，小菩薩的善心——沒地使了？」
女孩像是沒听到他帶刺的話，仍舊輕輕地望著他︰「那——和你一起，好不好？」——
年輕一抬眸，就能——見她身後角落里聚集的男孩子們，他們嫉妒——渴求地——著女孩的背影，他轉回來，聲音硬邦邦的︰「想跟你認識的人多著，別來煩。」
「他們可以互相認識，」女孩淺淺地彎下眼，「——來和你玩。」
……
陽光也如舊。
林青鴉等了好一會兒，不見唐亦動作，茫然抬眸︰「不吃飯麼？」
「…嗯，不吃了。」
「？」
唐亦俯，他得咬著牙才能克制自己腦海深處那種瘋狂邊緣的欲.望。
等忍下去，他才啞著聲，像懶洋洋——不正經地開——玩笑︰「吃小菩薩好不好。」
林青鴉︰「…！」
雖然听不懂，但——是那種眼神了。
小菩薩慢吞吞繃起臉，認真堅決︰「不好。」
唐亦啞然失笑。
下午三點多，芳景團抵達a市。
大巴車下了高速，結果——提前說好的地點停了將近半小時，還沒等到節目組來接的負責人。
團里成員都等得焦躁，——車里不滿地低聲議論。
白思思打完不——道——幾通催促電話，臉色難——地從前門上車。她走到林青鴉身邊︰「那邊說還有五——鐘就到了。」
「嗯，」林青鴉回眸，「是有什麼事耽擱了嗎？」
「接待小組說虞瑤的歌舞團集體搭飛機——來的，本來應該中午到，結果飛機晚點，他們的車就——機場等到把虞瑤她們送去酒店，才來接的——們。」
林青鴉點頭︰「晚點的話，他們確實也沒辦法。」
白思思氣道︰「什麼沒辦法，角兒您就是太心軟太容易相信人，還信他們扯的這種借口！」
林青鴉一怔︰「借口？」
白思思︰「他們就是不把——們小劇團放——眼里，之前有您和冉先生的那層關系——，他們顧及冉氏傳媒作為資方所以還算客氣，這兩周你們解除婚約的事情傳開，他們那態度轉彎，您是沒——見，哼。」
林青鴉微皺起眉︰「會不會是你多想了？」
白思思︰「哪是——多想，您太不懂圈里這些——人下菜碟的了。今天要是把——們團和虞瑤她們歌舞團調換順序，他們絕對麻溜地就去接虞瑤的團了。」
「……」
假設無法求證，結果如何也不可考了。不——林青鴉對白思思的話還是不太相信的︰她以為這種正規比賽的節目組，就算有態度上的偏——，應該也不會把區別待遇做得這麼明顯。
直到滿臉笑容的接待小組負責人把他們帶去節目方安排的酒店。
「不是，憑什麼讓——們住——最低的那些樓層？」
酒店大堂，白思思拿到——給芳景團的房卡後，惱怒地問負責人。
負責人︰「抱歉啊林老師，白小姐，這附近的酒店都比較小，房間有限，其他標間已經安排滿了，——們來得晚了，只能排下面的房間。」
白思思氣得想翻白眼︰「到達時間是你們節目組通——的，接待時間比說好的還晚了半——小時，——們沒說什麼，你們現——倒怪——們團來得晚？」
負責人訕訕地笑︰「今天的車輛調度出了問題，確實是——們的——失，以後一——改正。」
白思思︰「那房間怎麼說？」
負責人︰「這——實——沒辦法。瑤升團她們已經住進去了，——總不能讓人挪出來。貴團要是實——介意呢，等下期錄制開始前，您可以跟節目組里管事的人反應。」
白思思︰「你——」
白思思被對方這——明面和樂、話里卻陰陽怪氣推月兌的態度氣得，都想擼袖子打人了。
而縱使是對人際關系並不敏感的林青鴉，此時也察覺白思思之前說的那番話確實是對的。
她微皺起眉，茶色瞳子清清冷冷地望——那——負責人。
負責人沒——意被氣得臉色通紅的白思思，倒是被林青鴉的眼神怵了一下。
他畢竟是節目組的人，雖然不是什麼管理層，但也算——小——事，很——道面前這——他哪哪都瞧不上的小破劇團之所以能受到他們節目組的邀請，完全是因為面前這——起來年紀輕輕、卻——梨園里早享盛名的昆劇「小觀音」。
這位要是真動了火，一狀告到節目組里……
負責人正擔心著，一——聲音插入三人之間膠著的氣氛里。
「怎麼不上樓。」
林青鴉听出聲音，回眸。
唐亦從幾米外走——來，手搭——一只黑色真皮行李箱的拉桿上，修長漂亮的骨節輕握著。
他腿長得——，再懶散也幾步就——來了，停——林青鴉身側。
林青鴉︰「安頓好它了？」
唐亦低應了聲，「有專人——著，丟不了。」
「嗯，」林青鴉停了下，還是垂眸，遲疑地望——他長腿側的行李箱，「…你帶這——來做什麼？」
唐亦薄唇一勾，睨著她不說話——
旁邊打量了扣著茶色墨鏡的唐亦好一會兒的負責人終于忍不住，開口問︰「林老師，這位也是你們劇團的成員嗎？」
林青鴉回眸︰「他不是。」
「啊，那他是您的？」
「……」
林青鴉遲疑住。
她記得唐亦之前的要求，但那——稱呼對她來說實——難以啟齒，——想不到什麼可以替——的——
「跟班。」一——懶洋洋的聲調。
「？」林青鴉抬眸。
負責人疑惑地轉——白思思︰「白小姐不是才是林老師的助理？」
白思思僵笑，不敢反駁。
「——負責體力活，」唐亦修長指節輕屈，叩了叩行李箱拉桿，他不——意地說，「比如給她拎箱子……是麼，小菩薩？」
林青鴉無奈。
負責人很是懷疑這人和跟班完全不搭邊的氣場，尤其是那頭微卷黑發還有這張清雋凌厲的美人臉，總讓他覺得似曾耳聞。
可——圈內的明星里想了一圈也沒結果，再加上見小觀音都默認，他也只能點頭，轉身去詢問空房了。
負責人一走，唐亦瞥白思思，隨口問︰「剛剛怎麼了。」
白思思征得自——角兒的默允，小心翼翼把來龍去脈和唐亦說了一遍。
白思思越說越義憤填膺，唐亦听完以後卻反應淡淡︰「趨炎附勢，正常。」
白思思小聲咕噥︰「但做到他們這種程度也太——了吧？」
唐亦冷淡一嗤，「多見點世面，這算什麼。」
白思思噎住。
林青鴉卻听得眼瞳微黯。
她想起孟江遙說的話。
【……就像唐亦小時候——唐——的那幾年，不管他被唐他們折磨得多麼慘，從沒一——人敢對他施以援手。】
所以。
他才對人——不抱有任何期待麼。
唐亦——一時間察覺林青鴉情緒不對，他皺起眉，扶著行李箱拉桿低了低身，俯到她面前︰「小菩薩怎麼這——表情？」
林青鴉不敢提，起杏眼回望︰「什麼…表情。」
她一抬頭，唐亦就好像嗅到她發絲間淡淡的香，——叫那雙茶色眸子勾人——溺人的。
唐亦輕咳了聲直回身，然後反應——來什麼，挑眉︰「明白了，你是不想讓——住這兒？」
林青鴉一停。
她方才確實不太想。
唐亦低眼，壓著眼底沉郁情緒︰「不住就不住，一副委屈得要哭了似的表情，威脅——？」
林青鴉臉頰微熱︰「——沒有。」
唐亦顯然不信，低哼了聲。他從夾克里拿出錢夾，拽出張黑卡遞給白思思︰「以私人名義給他們改成套房或者行政房吧，明天——讓錢興華提點兩句，之後就不會了。」
白思思嚇了一跳，手抬到一半——不敢接，去——林青鴉。
林青鴉回神，把唐亦拿卡的手攔回去。
唐亦︰「不讓住就算了，花錢都不行？」
「不是，」林青鴉認真地說，「是你說的，鯰魚效應。小劇團生存環境理應不好，——恥而後勇，不能養成他們依賴的惰。」
唐亦一頓，收回卡，他懶耷下眼︰「行吧，那——走了。」
「……」
唐亦拉著行李箱轉身。只是他一步還沒邁出，就感覺到行李箱的拉桿上傳來一點很輕的阻力。
唐亦低眼一——，小觀音細細白白的手指勾——他手掌下的豎桿上。行李箱的單豎桿粗壯，——襯得小觀音攥緊的手小得憐人。
唐亦不——道想到什麼，眼神一深，攪開了濃墨似的。
好幾秒——去，唐亦才壓下眼底近戾的情緒︰「沒跟你生氣。」
「——道，」小菩薩聲音壓得輕，听起來軟得勾人，「你如果想，就留下來吧。」
唐亦眼神一跳，「真的？」
「嗯。」
因為心軟而答應，結果不到兩——鐘，林青鴉就後悔了。
酒店標間低層，長廊盡頭的房間門口，小菩薩微繃著雪白里透一點緋紅的臉，縴細的手很努力地扶著房門。
「不，不行。」
唐亦也扶著房門，不——是控制著力道往里抵住，不讓她關上。
他還趁她努力壓著躲不了，俯笑聲輕啞，戲弄︰「怎麼不行。」
「你住另一——房間。」
「是啊，」唐亦低睨著她笑，眼底絲絲縷縷的墨緒好像要滿溢出來，把她一點點纏住，「——就是來給你送行李箱。」
林青鴉還想掙扎一下︰「可是，行李箱應該是思思的工作。」
唐亦︰「剛剛——樓下——們不是說好了？」
林青鴉茫然抬眸︰「說好什麼？」
「白思思是你助理，而——……」那聲近得入耳的笑聲騷氣極了，「——負責體力活。」
林青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