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林青鴉仰頭, 像不敢信自己听見什麼,怔望著他。
她臉白淨,病里透粉, 瞳仁是淺淡的茶色,滿滿地晃著他的身影,清澈見底。
她身上的每一點顏色和氣息,都讓唐亦想吻下去, 嘗嘗味道。
但也只是想。
狠話說一萬遍,他也不舍得真拿她怎麼樣。
護理室內——片寂靜。
站在簾後的白思思和小護理師——直背著身, 到此時半晌不听見動靜, ——偷偷掀了簾子——角看過去——
唐亦在之前的耳語交談里扶著按摩椅向前傾身, 單手扣住了林青鴉縴細的手腕,那抹艷過雪色的白就毫無反抗余地被壓在深黑的皮椅上。
此時他搖搖欲墜, ——副隨時要將林青鴉壓在身下意圖不軌的架勢。
白思思神色頓時變了,掀了簾子就想沖過去救人︰「你要對我家角兒做什——」
話沒說完, 旁邊小護理師惜命地把她拽回來︰「別別別惹不起啊姐姐!」
按摩椅前,唐亦听見聲音, 扭回頭。他五官都生得好看,微卷黑發襯著天生美人,偏偏眉眼壓著戾意, 眼瞳黑深。
冷冰冰地看過來時, 叫人不寒而栗。
和這樣的瘋子對視,白思思就算再護角兒心切都有點發 。
她咽了口唾沫。
這是唐亦第——次被觸到禁區了。
他眼瞳幽黑, 凝著她, 薄唇慢慢彎起來︰「你家角兒?」
白思思徹底被嚇住了。
她感覺自己要是敢答應——個「是」字,這瘋子可能真能上來撕了她。
可角兒……
「思思,沒事的。」
被唐亦挺拔身影的身形差完全攔在陰影里, 按摩椅上的林青鴉溫和的輕聲融進僵滯的氣氛里。
「別怕,我能處理,你先出去吧。」
林青鴉一開口,瘋子的注意力頓時被扯回去。
矛頭調轉。
他陰郁著眼俯身回去,把欲起身的女人雪白的手腕扣回去,眼尾染紅,聲音里卻勾笑︰「小觀音真是慈悲,什麼時候了,還擔心別人怕不怕?」
林青鴉眼瞳干淨,起眸望他︰「你不——的。」
「我不——什麼?」
唐亦更壓低身迫近,薄唇間微灼的氣息慢慢貼近她雪白又脆弱的頸,在吻烙上去的前——秒,林青鴉終于忍不住微微偏開——寸。
艷雪似的頸向旁邊躲開了。
唐亦一僵,眼神驟沉。
停了幾秒,他——抬起黑得幽沉的眸子凝她,——里惡意輕薄︰「你不是覺得我不——褻瀆我們一塵不染的小菩薩麼,那還躲什麼?」
「毓亦。」
「你了解毓亦,可你不了解我。」唐亦嗓音低啞,「這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經歷了什麼,做過什麼,為達目的有多不擇手段,這些你都知道嗎?」
「……」
林青鴉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她對現在的唐亦已經毫無了解,有時候他望下來的漆黑的眼讓她都覺得陌生,以前他從沒拿這樣赤.果的眼神看過她。
唐亦迫近她,壓著瘋勁的眼神——絲——毫地刮過她眉眼,像是要烙刻進那雙漆黑的眼里。他——邊沉溺地看——邊聲啞問她︰「毓亦早就死了。現在的我想對你做什麼、就會對你做什麼,懂麼?」
林青鴉突然覺得難過。
她不想听見那句話,可又沒資格反駁。她的眼睫顫了顫,像單薄透明的蝶翼那樣攏下。
唐亦眼神——沉。
他以為林青鴉真怕他了,那一秒里他僵住身,深吸氣想壓下控制不住的情緒。看似握得她手腕緊的指節松開,那截白皙腕子上——點痕跡都沒留下。
他是想嚇她,但又怕她真的怕。
簾後。
「放松放松,咱倆還在這兒呢他不——做什麼的。」小護理師對著被自己拽回來的白思思低聲說。
白思思咬牙︰「他都撲我家角兒身上了!」
「咳咳他要是想做什麼也不用等到咱倆回來啊。」
「那也不能就這麼看著他……」
「篤篤。」
叩門聲打斷兩人的低聲爭論。
緊隨其後。
「刷拉刷拉。」
熟悉的動靜再次響起。
房間里唐亦想起什麼,眉眼一沉,直身把林青鴉圈在身後。
沒得到回應的房門打開,穿著艷紅色長風衣的女人手里牽著只大狼狗出現在門外。
迎著房間里幾人目光,女人松開門把手,靠著門框,用白皙食指把墨鏡往下——勾︰「呀,這麼多人嗎?」
唐亦眼神陰郁,警告地看著門外的女人︰「唐紅雨。」
「干嘛,只準你命令我——你看狗,不準我遛遛它啊?」唐紅雨剛說完,被激動的狼狗帶著往房間里踉蹌了兩步,「你看,是你這狗自己聞著味兒把我拽上來的,跟我可沒關系。」
「汪汪!」
小亦興奮地叫了兩聲以示回應。
唐亦冷冰冰地低下眼,和地上的狼狗對視。狼狗卻沒理他,繞過去就朝著唐亦身後的林青鴉諂媚地搖尾巴。
唐紅雨驚奇地問︰「你這狗不是除了你以外誰都不搭理嗎?」
被狗拽著往前踉蹌兩步,過了唐亦身影的隔絕,唐紅雨看到他身後從按摩椅上坐起的林青鴉。
唐紅雨停下,毫不意外地彎了眼︰「幾天不見,您比上回見到時候更美了呀?」
「……」
林青鴉定下心神,朝她頷首。
林青鴉從未和唐紅雨這樣看起來就容易讓人覺著輕浮的女孩打交道,但她的眼神依舊如當日在酒店長廊里——她放下外套時那樣透著溫和的平靜,讓人想起冬日的雪漫天簌簌,安靜無聲地落在湖面上。
不管找多——次,唐紅雨在她那雙茶色的眼楮里都看不到半點旁人有的鄙夷、排斥,或者疏離。
她的溫柔不親近,但——視同仁。
「難怪啊。」唐紅雨就像明白了什麼好玩的事情,勾著艷紅的唇——得低下頭去。
林青鴉微怔︰「難怪什麼。」
話聲初落,尚未從唐紅雨那兒得到回應,就有——道清挺的身影邁進兩人中間。
唐亦垂眼,冰冷地望著唐紅雨︰「離她遠點。」
唐紅雨意外抬頭,隨後無辜地眨了眨眼︰「我是個女人哎,」她做了好幾個小時的水晶指甲朝自己——指,落手掐腰一挺胸,「女人都要提防,你變態吧?」
唐亦眼底像黑色的火苗——竄。
那點猙獰還未來得及掙月兌發作,唐紅雨突然往他面前——湊,小聲笑︰「她可就在後面——你瘋一個她看看?」
「!」
唐亦身影驟停。
幾秒後他狼狽垂眼,薄薄的眼皮斂壓住一點失控的戾意。
唐紅雨也只是想試——試,看到唐亦反應後她更加驚奇,繞過唐亦去看林青鴉。
林青鴉安靜地坐在椅里,並不打擾他們的事。唐紅雨牽著的狼狗早蹲在她腿邊,乖巧又諂媚地朝她搖尾巴。
她正伸手輕模狼狗柔軟的皮毛,眉眼美得溫柔清雅,長發如瀑地垂在她身後,發尾一段迤邐鋪著,像幅墨白勻稱的山水畫。
到此時察覺唐紅雨目光,她才輕抬眸,迎上視線。
唐紅雨眨眼一——︰「林青鴉小姐,對吧?」
「嗯。」
「久仰。」唐紅雨意味深長。
「?」
林青鴉眼里露出一點淡淡的不解。不過沒等她發問,突然感覺指尖上濕漉起來。
她垂眸一看,蹲在她腿邊的狼狗跟她玩鬧,正舌忝著她指尖。
林青鴉眼尾被笑意壓得輕輕——彎,抬手去模它︰「別鬧……」
「嗷嗚!」
林青鴉話聲未盡,還想得寸進尺的狼狗被不知何時轉過來的唐亦拎著項圈拽開了。
「滾!」
瘋子聲線抑怒,眼神陰沉得能擰出水來。
狼狗委屈得垂下尾巴。
唐紅雨也被嚇了——跳︰「你又發什麼瘋,它不就——」
「濕巾。」
唐亦抬眼一掃,被情緒逼得泛紅的眼尾嚇住唐紅雨沒說完的話。
唐紅雨回神,從亮黑皮的手包里翻出一包濕巾,她嫌棄地往邊上——放,嘴里咕噥了句︰「瘋子。」
唐亦卻沒在意,他拿過來近粗暴地撕開,長腿一屈就蹲去,他在林青鴉面前半蹲半跪,拉過她垂在身側的胳膊,把她的手托進掌心。
小觀音的手——直這樣縴巧,手指細白得像削蔥根,指尖瑩一點粉,從前她做水袖動作,——拋——落一收,回回都是勾人魂魄似的。
唐亦陰郁地低著眉眼,盯著她手看了幾秒,也不顧忌,拿消毒濕巾順著她指尖擦上去。
仿佛完全不記得房間里還有三個大活人。
唐紅雨都看傻眼了。
林青鴉想掙月兌,但這——次唐亦攥得比方才緊得多,半點余地沒留下。而且看那微卷的額發下凌厲橫著的眉,再往他情緒里加——兩根稻草,說不得又要發作。
她只能壓下被唐紅雨端詳的羞恥感,隨瘋子折騰。
唐紅雨看不下去,撇著嘴嫌棄地牽著狗往外走︰「程仞說公司里有通緊急電話,讓你忙完私事至少接一下。」
「……」
瘋子也不知道听沒听見,眼都沒抬,腳邊濕巾扔下兩坨,正拽出第三張折騰小觀音的手指尖。
唐紅雨不想理這個神經病,離開的時候順便把已經石化了的兩個小姑娘——起捎出去了。
林青鴉從關合的房門收回視線,落到蹲跪在她身前的唐亦身上,她唇瓣輕開,想說什麼。
「我親一下都不行,隨便它舌忝?」瘋子懶低著眉眼,突然說了——句。
林青鴉被這話堵住了。
等回神,原本就在病里透出點微粉的臉頰上嫣色更盛了幾分,她難能生出一點惱意︰「你…你怎麼能和它比。」
「是,」唐亦冷淡地一勾唇,擦完她最後一根手指,那雙細長微翹的美人眼就撩起來,「在你這兒我從來人不如狗,怎麼比?」
「……」
林青鴉放棄辯駁,垂回眼。
小觀音從不和人爭吵,起情緒都是少有的,唐亦以前見慣了,——點都不意外。
他也低頭,凝著掌心里比他手掌小一整圈的手。
林青鴉半晌沒听見動靜,想抽回手又被阻力糾纏。她不解抬眸時,正看見唐亦單膝抵到地面上,那頭她熟悉的微卷黑發藏起美人臉——
他俯下去。
那一秒里林青鴉微微睜圓了眼,她不可置信地動了動指尖。
報復性的。
被輕咬住的痛感在灼燙的溫度里傳回來。
「毓……」
暈開的紅漫上修長白皙的頸,小觀音破天荒地失了平靜,眼神倉皇得像驚弓的鹿。
不等她拽回手,瘋子懶洋洋地直回身,天生多情相的薄唇還彎起來,那雙烏黑的瞳像是濕了水。
他眼角眉梢的戾氣未褪去,已染上——,——張美人臉更熠熠生輝,勾得人挪不開眼。
「嗯,我舌忝了,還咬了,」他聲音輕啞愉悅地笑起來,「小觀音氣不過,那給我——刀?」
「……」
林青鴉攥緊指尖,淺白的耳垂都微微染上紅暈。
唐亦望得眼瞳更黑。
等那情緒洶涌得快壓不住,他——著低下頭,松開手也站起身,插進褲袋里。
他居——臨下,虔誠又瘋子地凝著她,聲音低低的︰「捅死了算我的,捅不死算你的,好麼?」
林青鴉慢慢壓平呼吸。
她挽起旁邊擱著的大衣,不再看那個精神態大概已經張牙舞爪的瘋美人一眼,朝門口走。
身後輕薄懶散的——聲勾住她。
「咬都咬了,你就真不想說——句話?」
林青鴉停在門前。
她茶色瞳子里情緒平復,眼神也跟著安靜下來。只剩指尖的——點艷色還在訴說某人的罪行斑斑。
林青鴉想了想,聲音很輕。
「小心生病。」
唐亦一僵。
他听得出來她是說氣話還是認真,何況小觀音從不和人置氣,更不——話語傷人。
唐亦自己反而氣——了,他轉過身來︰「什麼病?狂犬病麼?」
林青鴉一默。
「那該你小心。」
「?」
唐亦褪了。
隔著半道垂簾,他——眼不眨地盯著她的側影,眼底欲.望快按捺不住。
半晌,那人滾了滾喉結,低頭——嗤。
「我要是哪天真瘋了,你就跑吧,跑得越遠越好,永遠別被我找到。」
「不然……」
眼底濃墨里刻著單薄的身影,然後被洶涌的欲意撕碎。
他輕聲。
「我——弄‘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