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抱著孩子跑了。
水鬼也羞愧難當地溜了。
這下連個打听路的人都沒了。
許然根本沒辦法確定縮地成寸神通,將自己傳送出來多遠。
佇立在河邊,發了會呆,許然才轉身往婦人跑的方向走,她能往那邊去,說明那邊離居住地更近。
他走路的速度,比尋常人快許多,沒過一會,當轉過一片小樹林時,便又追上了那婦人,她的衣裙仍舊濕漉漉的,緊緊貼在身上。
剛從鬼門關撿回條命,再著涼生病,可憐了那孩子。
一念至此,許然抬手打出一道光芒,落在那婦人身上後,母子倆的濕衣服瞬間就干了。
那婦人感受到身體的變化,四下張望了一圈,見身後那個衣著風雅,相貌好看的富家公子,不知何時追上來,正微笑看向自己。
婦人以手掩面,抱緊孩子,撒腿狂奔,連跑丟了繡花鞋都顧不得撿。
許然尷尬地搖搖頭,然後突然轉身,看向不遠處的一顆大樹,對樹後笑道︰「你看夠了沒有?」
其實他剛才就發現,一個漁夫模樣的漢子,一直在探頭探腦地偷看那年輕婦人。
光天化日尾隨良家婦女,必定不軌企圖。
見那漁夫躲在樹後,沒有出來的意思,許然無聲無息出現在他身後,大手抓住他的肩膀,「因何不回答我的話?」
「上仙饒命!」
那漁夫嚇得跳起來,待看清是許然之後,整理整理衣衫,恭敬地拱了拱手,「這位仙人莫怪,在下窺視那母子,卻沒有惡意。」
許然陰沉著臉,「那是何意?」
要不是近觀之下,見漁夫面貌憨厚,眼神淳樸,不像奸惡之途,加之是個沒有任何修為的普通人,許然根本不會給他解釋的機會。
「上仙您听我說,」漁夫平靜了下心情,趕忙道︰「在下姓許,家住陝州城外,平時除了種地,便是靠打魚貼補家用。
機緣巧合之下,我便認識了一位朋友,我們二人常常夜下在河邊對飲。
誰知前兩天他跟我說……說他,他是河里的水……水鬼,並告訴我今日會有個年輕的婦人從河邊經過,失足落水淹死,成為他的替身,他便罪孽期滿,能月兌身苦海了。
我惦記朋友的前程,又好奇這件奇異之事,便早早在河邊的樹林里藏起來等待,到了中午時分,果然見有一個年輕婦人抱著嬰兒走來,她剛走到木橋上,便有一道金光從天而降,光芒斂去,上仙您就現身了。
那年輕婦人剛好見到您伴著金光從天而降,可能是害怕了想跑,便腳下一滑,掉到河里去了。」
許然︰「……」
幸好那婦人沒事,要不我這因果粘的太冤了,怪不得她見我之後,逃得如此狼狽……
又問那漁夫,「然後你看到了什麼?」
漁夫不假思索地道︰「嬰兒被她舉過頭頂,揚手蹬腳地哇哇大哭,我心里實在是不忍,想要跑過去救她。
但轉念一想,她是來代替我那朋友的,所以就停住沒去救,而且我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怕上仙您是協助我那朋友來拿替身的,故而不敢妄動。
可是萬萬沒想到,沒過一會,那少婦忽然全身濕淋淋地攀著河岸爬了上來,抱著孩子走了,我才尾隨過來,想看看她的去處,沒想到上仙又突然現身,在那婦人身上施了神通,還揪出躲在樹後的在下……這就是以往的經過。」
許然听明白了過程,沒成想自己隨便試驗一下神通,竟然差點卷進此番因果里。
就是不知道那婦人跌落水中,到底是因我受驚,還是被水鬼拉下去的,早知道剛才便問問她了。
收斂心神,許然心思動了動,這件事的經過竟十分熟悉,再加上系統顯示出水鬼名叫王六郎,他就猜測自己應該進入《聊齋志異》里那則《王六郎》故事的劇情了。
唯一的變數,就是出現了自己。
或許這不止是巧合?
便道︰「你把與水鬼相識的過程講給我听,或許我能幫他度過此劫。」
漁夫趕忙道︰「在下打魚時,有個習慣,每天夜里,他都要帶著酒到河邊,一邊飲酒,一邊捕魚……」
……
原來,漁夫每次打魚時,都先把一些酒祭灑在地上,禱告說︰「河中的淹死鬼請來喝酒吧!」
因為這樣,別人在這里捕魚,幾乎打不著什麼,只有他打的魚滿筐滿簍。
一天晚上,漁夫正在自斟自飲,有一位青年男子徘徊在他身邊不去。漁夫便邀他一起喝酒,那男子也不推辭,爽快地和他一同喝了起來。
結果一整夜也沒打著一條魚,漁夫的心里很失望。男子站起身來說去下游去為他趕魚,便飄飄然地離開了。
不一會兒,他返回來說很多魚都來了,果然,漁夫就听到了河里魚群游動擊水的聲音。
漁網撒下去,打上好幾條魚,條條都有一尺多長。
他高興極了,連忙向少年道謝,並願意用賣魚的錢買了酒,再請男子喝酒。
二人便因此熟絡起來,那男子自稱王六郎,約定每天晚上,都在河邊喝酒,喝完酒王六郎就去下游為漁夫趕魚。
這樣日子過了半年,王六郎才告訴漁夫,他其實是個水鬼,生前平素最愛喝酒,喝得大醉後淹死在這里,有好些年了。
以前漁夫捕獲的魚之所以遠遠比別人多,就是因為有他在暗中幫忙驅趕,為的是以此報答漁夫灑酒奠祭的情義。
王六郎又告訴漁夫,自己罪孽完滿,可以抓個替身。
然後便發生了今天的一幕。
……
許然听罷漁夫的講述,更確定這就是那則《王六郎》的故事。
便道︰「其實你不用難過,那個婦人之所以沒被淹死,既不是我施法所救,更不是她自己游上岸的,而是你那位叫王六郎的朋友親手送她上的岸,我看的清清楚楚,絕無虛假。」
「這是為什麼?」
漁夫滿臉的不敢置信,「他不要自己的替身,怎麼解月兌自己的罪孽,重新做人啊?」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許然倒是真心佩服起王六郎來,道︰「救人一命,功德無量,何況那婦人懷里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嬰兒,我想上蒼會垂憐王六郎,他這樣的鬼會得到眷顧。」
因為降臨的景象太過震撼,漁夫始終認為許然是神仙,既然神仙都這麼說了,王六郎的前程肯定錯不了,心情頓時就好了。
他喜道︰「今晚再與六郎飲酒時,我便把上仙這番話講與他听,讓他也高興高興。」
「這番話你不要跟他講。」
許然叮囑完漁夫,轉念一想,按照蒲松齡大爺的後續劇情,王六郎因為功德圓滿,被天庭封為一方土地爺,成為了底層神祇。
山神也是底層神祗,實力恐怖如斯!
那土地爺肯定差不了太多吧?
雖然他們都是底層,但畢竟是天庭封賞的神祇,面對這一界的修士和要魔鬼怪,就是典型的降維打擊。
既然有機緣讓我遇到了,何不結識一番?
許然便道︰「我對王六郎的品格十分欽佩,不如今晚的酒局,算我一份如何?一筆寫不出兩個許字,你我也算是本家了。」
漁夫立即就答應了。
神仙願意跟我一起飲酒,簡直求之不得。
想我老許,與神仙和水鬼同席把酒言歡,說出去夠吹一輩子了。
知道他不富裕,許然取出幾塊碎銀子,掂了掂約有三四兩,這個數量剛剛好,初次見面就拿太多出來,會把漁夫嚇到。
遞給他道︰「我在這里人不生地不熟,煩勞老兄采買些酒菜吧。」
「好好,」漁夫大喜,接過銀子道︰「今日天黑以後,就在年輕婦人落水那一片河灘,我們不見不散。」
目送漁夫離開,許然盤算了下,此地是陝州,距離華山約230多里,減去自己先前飛遁的距離,以目前的修為,縮地成寸大概最多可以瞬移出去將近200里的距離。
有了這個數據,他便知道以後如何根據需要,控制縮地成寸的距離了。
看看天色,離天黑大概還有兩三個時辰,許然打算去樹林里,繼續刷副本升級。
桃花嶺已成險地,再進入之時,自身當然越硬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