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然下著,在傾斜的窗門上流下細細的水簾。有人打著傘走進院子,我站在窗前看著衣服濕到膝蓋的兩個人走來,傘擋住了人的臉。到了檐下收了傘,兩個人都是衣服頭發盡濕,戀晨領著抱著包袱的曉瞳可憐模樣站在石階上。
我走到門前,戀晨先走了進來,身後的曉瞳怯生生的小心張望,我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她都會這個模樣看上好半天。
「公子」曉瞳見到我雀躍著跑過來抱住我。
「才幾天不見,怎麼瘦了這麼多?」圓潤的小臉瘦了一圈,我心疼得問。
听到我這麼問,高興的小臉馬上換上要哭的表情。
「誰欺負你了?呵呵」我調笑著拍拍她的肩膀
「公子,你還嘲笑我」曉瞳瞪我一眼假裝不理我。
「我錯了,曉瞳原諒我吧」我拉著曉瞳濕漉漉的手,連衣袖都濕了。曉瞳傻傻對著我笑。
「你會不會太寵她了,我和她說什麼她都不信,非要見到你才信。瞧,你家公子不是好好的嗎?」戀晨抱怨著,像個小媳婦。
曉瞳委屈的看著戀晨
「你」我對著戀晨嚷「不許對她凶」
「你就把她寵上天吧,看她還能听誰的話,要是離開了你,她準活不下去」
我听著戀晨的話猛的驚在原地,這不也是我一直擔心的問題嗎,雖然我擔心但我卻還是一直放任著她的依賴。連戀晨都這樣說,這件事真的很是個問題。
「先把衣服換了吧,走」我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戀晨的話,帶著曉瞳走向我住的房間。
房間里空蕩蕩的沒有一點擺設,只有床上錦被紅艷。
「公子,宮里的屋子都是這樣嗎?」曉瞳睜著水靈靈的大眼楮看著空無一物的房間問。
「這里是冷宮」我淡淡答道
「什麼?」曉瞳不敢相信的看著我「公子,你怎麼住冷宮?你犯什麼錯了嗎?」
「不是,住在這里安靜,我不喜歡宮里的規矩,我見到貴妃皇上還要行禮,公公宮女見了我就是下跪,不喜歡跪來跪去的,住在這里沒有人打擾,清淨」
「那您來宮里做什麼的?」曉瞳疑惑的看著我
「查些事情」我不做多余的解釋,一句帶過。
「哦」曉瞳也不在多問,她知道我的身份,雖然不能理解,但是還是懂的,「公子,曉瞳幫您做了一件衣服,夏天的」
看著床上的包袱一點沒濕,而她自己卻從頭濕到腳,心里有點難過有點傷感但是好感動。
曉瞳月兌的只剩下白色內衫,我拿了我的宮裝給她,曉瞳看著我手里的衣服怎麼都不敢接。
「怎麼了?」
「公子,這衣服我不能穿」曉瞳站的筆直滿臉認真的說。
「你想就這樣出去?」
曉瞳不回答也不接我的衣服,我拉過她的手把衣服塞到她的手里,沒好氣的說「只是一件衣服而已,快穿上不然要生病了,沒人照顧你的。」
我知道這樣說她一定會穿的,這是她的弱點,她就怕我嫌她麻煩,果然曉瞳拿著衣服沉默不再推月兌。我轉過身偷笑,對待她就是要用嚇唬的,不然不听話。
「以後我不在身邊時就要听戀晨的話,知道嗎?」
「為什麼?」曉瞳緊張著問
「你這樣讓我很不放心,我不在才幾天呀,你就把自己弄得這麼瘦。這樣我在外面也不能安心的,我不可能什麼時候都帶著你,我不在的時間里,你要好好照顧你自己,我想等我回去的時候看見的是白白胖胖的曉瞳,再這樣任性,你沒等到我回來你就先餓死了。」我背著身淡淡說著。
身後傳來抽泣的聲音,轉過身看見曉瞳低著頭系著腰帶,淚水滴在地上。
「曉瞳,你要讓我放心才行,就算是為了我,行嗎?」摟住她顫抖的肩膀,心好難過。
「公子,曉瞳答應你,以後公子不在身邊我也會好好的,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听話,好好學廚藝,好好照顧我自己,等公子回來,我給您做飯,給您做衣服,等公子回來帶我走,我一定不給公子添麻煩」泉涌的淚水溫熱地印在肩膀處,比門外雨還要讓人傷悲淒涼。
「好」眼前一片模糊,當初也沒想到會是現在的情況,她的心實在太脆弱了,面對惡人她有不怕死的倔強,對于我她卻是傾盡信任和依賴,因為我救了她嗎?但是一直跟著我,她定是不能安全,靠在我肩膀上抽涕的人呀、我要怎麼辦呢,門外雨聲依舊,屋里昏暗著嗚鳴,這一刻我覺得我活在悲傷的畫卷里。
「公子,對不起」曉瞳抬著頭默默的說著。
「為什麼要道歉?」
「我總是讓您擔心,明明說好不能給您添麻煩的,我…曉瞳以後會改的」
「我知道,曉瞳是最乖的」我笑笑,用手絹擦掉還掛在她臉上的淚,曉瞳也笑了不好意思的拿了手絹自己擦。見她眼楮紅紅的有點腫,怕是在桃花塢時夜里也是守到天亮的。要早點習慣沒有我的日子、一個人也能好好的才行。
「叩叩」敲門聲,戀晨在屋外喊「好了沒呀」
我開了門,戀晨走進來嘴里直喊著「累,站的我都累死了。我都站了好久了,外面下著雨,有點涼,我牙齒都在打架,還以為你們都睡著了呢」
我一愣,看著戀晨,腦海里浮現第一次見到戀晨時的情景,已經是去年的事了,那時他也是這樣向我抱怨,真是一點沒變呢。
「曉瞳?」戀晨驚訝的看著盛裝的曉瞳「曉瞳穿這身衣服挺好看的嘛,不錯不錯,但是也不能讓我在外面站那麼久吧」戀晨看著曉瞳滿意的點頭但是嘴里還在喋喋不休的嘮叨著。
「南王爺乃是千斤之軀,我們怎麼敢讓您累著呢,我有個朋友‘香獨行’和王爺很像…」我意味深長的看著戀晨拖著長長的音。
戀晨听到‘香獨行’馬上閉了嘴,一步跨到我面前捂住我的嘴小聲的說「你小聲點,要是被娘知道,我就慘了」
「唔…」我掰開戀晨的手冷聲道「你也有怕的,你不是說你只是看看沒對她們怎麼樣嗎,既然這樣,你怕什麼」
「呀…」戀晨抓狂的沖我嚷「你這個女人怎麼這麼愛計較」
「我只是對事不對人」我靜樂的看著他糾結的臉。
「算你狠,別讓我娘知道這件事」戀晨不服氣的瞪我一眼。
「嘿嘿」奸計得逞,趁熱打鐵要求著「我想見軒轅朝陽,單獨」
戀晨看著我慢眼戒備「你要做什麼?」
「你還擔心我會殺了他不成?」
戀晨不說話用質疑的眼神看著我
「我只是有些事要問他而已,我不會動你身邊的人」我認真的說著,他的眼神讓我很不自在,他看著我的眼神就像在說‘我不相信你’,當然要是真的動手,軒轅朝陽定不是我的對手,而且我是有目的才進皇宮的,他的擔心是應該的。對著戀晨的沉默我再次開口「我不會對你皇兄怎麼樣的,我要是真的想殺他還需要找你嗎?」
「你不想殺,但是有人想」戀晨澄澈的目光幽深的望著我
「狗拿耗子的事我不會做,我的任務只是找血玉,其他我不會過問」我知道戀晨說的誰,天下的局勢已經是一觸即發了,背後指使者依然迷一樣,在沒有發生之前我們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但是我知道具有最大消息量和最強刺殺能力的就是情侶閣,想要在天下掀起軒然大波也只能找情侶閣。情侶閣是個以條件換條件的地方,不管什麼只要有同等的給予情侶閣定是會接受的。歡少,我太了解,他才不會考慮什麼天下,只要條件好就是皇帝他也不放在眼里。
即使是情侶閣的事,但不是我管的事,我從不會插手。雖是一閣,但是閣里的人都是獨立的。我知道的熟悉的也只有嵐風、嘟嘟,不熟見過幾面的也只有三條龍、分別是殺手排名第一的一龍、第二的三龍、負責情報的二龍、其他見了也叫不上名的。
「韓將軍一早就把茜姨接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看著流著水的瓦檐,我幽聲說。
「難怪沒見到娘呢,應該要回來了吧」戀晨淡然的回答
「不知道,但我知道軒轅的皇宮都要成毒人試煉場了」我說著
「你知道了,呵呵」
又是這樣無奈的笑聲,暗諦殿和皇宮有什麼關系嗎?我不敢直接問戀晨,怕他有其他的猜想,答案我只能自己找。室里安靜的有點壓抑。
戀晨走出門,忽然叫著沖進雨里「娘」
我跑到門邊,看見戀晨抱起靠在韓老將軍懷里的茜姨。戀晨快步走到屋里,輕輕的把全身濕透的茜姨放到床上,韓將軍也是全身滴水的淒楚看著床上人,滿眼痛楚。
「你們都出去,我幫茜姨換衣服」房間里的溫度急速下降,曉瞳走進來驚異的望著屋子里的人。
戀晨和韓將軍走了出去,曉瞳關上門,走過來幫我。
「去拿衣服」
「是」曉瞳在房間的箱子里翻著。
全都濕了,必須全換,看著只剩下肚兜昏迷的茜姨拿著毛巾擦干茜姨身上的水。擦到手臂豁然看見茜姨肩上印著一朵黑色的花,這是曼陀羅,拿在手里的毛巾不知覺掉了下去,呆滯的後退一步。‘花開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生生相錯’,傳說暗諦殿深埋在曼陀羅花開遍的山谷里。歡少說過暗諦殿的每一任殿主只會是身上刻有曼陀羅花的女人,而刻有這種話的女人,外界都稱為妖女,她們一生都要背負不幸楓火殤蒹葭的命運。生生相錯,如燈火,焚舊時,妖艷血灌亡靈,是命運選中她們還是她們選了命運,注定不幸一生。
「公子,衣服」曉瞳捧著衣服站到我面前。
我驚醒,叫道「曉瞳,你幫茜姨穿,我出去」
在冷宮的每個角落尋找戀晨的影子,屋後爭吵聲傳來
「韓將軍,你想讓全軒轅國的百姓給你們陪葬嗎?皇兄胡鬧就算了,你也跟著糊涂嗎?」戀晨在咆哮
「南王爺,現在天下局勢您是知道的,如果我們不先賓奪主的話就會很不利,而且軍圖已經被盜了,我們不能坐以待斃」韓天羽滄桑的聲音說著。
「有沒有軍圖結果都是一樣,為了沒有勝算的賭,你已經沒了一個兒子,現在連女兒也要犧牲掉嗎?」戀晨無情的說。
「老夫沒有女兒,弘兒是為了軒轅,臣也將為軒轅終此一生」韓天羽恭敬的回答著戀晨的話。
「是嗎,你們都只是想報私仇而已,你和軒轅朝陽一樣自私自利,還真是一家人呀」戀晨冷笑著轉身,背對著韓天羽說「當初為什麼要把她送到暗諦殿呢,若果不是你,她也不用背負著不幸的命運,一切都是你們的錯。」
「南王爺是想放著軒轅不管嗎?」
「我不會攙和你們的事,什麼國家,什麼戰爭,我有我想守護的東西,和你們沒關系」戀晨說完大步離開。我站在角落里听的辛酸不已。
韓天羽繞過屋後,走向院門,在開滿白色茶花的小徑上停住腳步,過半的花被連綿的雨打的垂了腰肢,倒在地上,花依然鮮亮純白,在陰暗的空間里顯得格格不入。盈白頭發,額頭上爬滿皺紋,雨水混著淚水擒了滿面低聲呢喃「茜兒還是最喜歡茶花」,沉重的腳步遠去。其實沒人知道,有關茶花的一切都是作為父親的韓天羽教給女兒韓茜的。
地面上的灌了一層水,打落的茶花隨著小泥流無聲漂走,徒留滿院纏綿季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