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氣息，籠罩在他的頭頂，李明的兩只眼楮，瞪得滾圓，死死地盯著那具已經僵硬的尸體，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戰。」
「猶豫了半分來鐘時間，李明的腦子里，涌出千頭萬緒︰如果真的能夠改變命運，那麼，他就應該試試，畢竟，最壞的結果，不過就是他再次站到河堤上罷了。」
「想到這里，李明捏起針，拿起布，一步步走到了尸體前。」
「他顫抖著伸出手，微微躬下腰，撩開死者的壽衣。」
「結果……」
「他一個不小心，踫到了死者的身體。」
「一股刺骨的冰冷，瞬間就在他的渾身上下，蔓延開來。」
「李明狠狠地咽著口水，上下顎，微微撞擊著，發出一陣咯咯咯的聲音。」
「忍住心中的恐懼，他開始一針一線地縫了起來。」
「不過片刻，他心里就已經沒有了恐懼。」
「他感覺自己縫的不是布，而是對某個人的仇恨，而那個人，就是張亞東！！」
「張亞東，就是王琳的新男友。」
「他比李明聰明、富有。」
「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俘獲了王琳的芳心。」
「和王琳談戀愛兩年時間，她幾乎就是李明的整個世界。」
「實際上，以前王琳也喜歡過別人，但是最終，還是會回到李明身邊，所以他也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有太過于在意。」
「但是這一次，她是鐵了心拿定主意要離開李明，因為，她說張亞東向她求婚了，婚禮，就定在下周！」
「沒錯……」
「李明徹頭徹尾就是一個失敗者。」
「用一句時髦的話來說，他就是一個好人，是一個老實巴交的接盤俠。」
「一邊想著，壽衣口袋，也就縫好了，李明在黃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我要張亞東死！！」
「緊接著，他用黃表紙包上硬幣，將它塞進了死者的壽衣口袋里。」
「做完這一切，李明有一種如釋重負般的感覺。」
「他快速離開停尸間，想要找到劉忠，但最終卻是怎麼也找不到。」
「無奈之下，李明沿著來時的小路，飛快地回到了家里。」
「此時此刻。」
「天還沒亮。」
「但他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睡意，忐忑不安的躺在床上，兩只眼楮瞪得大大的，就這樣直勾勾盯著屋頂。」
「不知道過了多久。」
「李明突然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就在他的身邊。」
「這種感覺，非常強烈。」
「李明有點疑惑，當即扭過頭。」
「他……看到了張亞東！！」
「是的，那真的是張亞東。」
「他就站在李明的身邊，嘴邊，露出了一抹非常怪異的笑。」
「要怎麼來形容張亞東臉上的笑容呢？」
「他的嘴巴，已經裂到了耳根邊上，露出幾十顆牙齒，無比詭異！」
「李明嚇壞了，猛然坐起身。」
「只見……」
「張亞東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了，接著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用力擠壓著一樣，他的身體，竟然變得越來越薄。」
「看到這一幕。」
「李明頭皮發麻，連忙退到牆角，隨後眼睜睜看著張亞東一點點地變成了一個紙人。」
「緊接著。」
「似乎憑空有兩只手，伸了出去，將張亞東對折了一下。」
「張亞東的臉，痛苦地扭曲著，看上去格外駭人！！」
「這樣的畫面，已經完成超乎了李明的認知。」
「李明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感覺自己的神經，似乎都快要斷裂。」
「一下，又一下。」
「那雙手一次次折著張亞東，他的臉和身體，一次次變形，直到變成巴掌大小的額黃表紙。」
「紙上……」
「只有一只眼楮！！」
「最後，一只無形的手，掂了掂紙片，揚手就給扔進了一旁的火爐里。」
「騰！」
「紙片被扔進火爐里面之後，立馬就熊熊燃燒了起來，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點地變成了灰燼。」
「這個時候，李明已經是冷汗直冒。」
「他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很疼，這就意味著，他不是在做夢！」
「可問題是……」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驟然，一旁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一個陌生來電，李明愣了愣，隨後狠狠地咽了口口水，按下了接听鍵。」
「電話，竟然是王琳打過來的。」
「她帶著哭腔說︰小明，亞東……他，他死了……」
「嗡！！」
「當李明听到這句話，腦瓜子嗡的一下就炸開來了，瞬間變成一片空白。」
「啥玩意。」
「張亞東，這就已經死了？」
「這……未免有點快了吧！」
「李明愣了愣，隨後假情假意的安慰了一番。」
「三天後，王琳回到了李明身邊。」
「張亞東是在婚禮開始前三天因心髒病突發身亡的。」
「除了李明以外，王琳沒有別的人可以依靠。」
「這讓李明心花怒放。」
「他著實是沒有想到，一個壽衣口袋，竟然真的可以要了張亞東的命，因為這個事情，怎麼听怎麼有點難以置信。」
「這時候，他接到了劉忠打來的電話。」
「劉忠直接開口︰小伙子，對不起啊，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所以才找到你的，希望你不要恨我啊！」
「听到這句話，李明整個人直接就蒙了。」
「他不明白劉忠突然跟自己說這番話的目的是什麼。」
「生氣？恨他？」
「自己為什麼要生氣，為什麼要恨他呢？」
「如果不是劉忠的話，王琳現在都已經和張亞東結婚了。」
「自己應該感謝他才對啊，可他卻讓自己別恨他……」
「李明想不明白，剛準備追問，但劉忠卻直接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雖然不知道劉忠為什麼會這樣說，但……生活還得繼續啊，現在王琳回來了，李明覺得自己只有更加努力，才能給她一個好的生活。」
「第二天清早起來。」
「李明就出門去找工作。」
「可他突然發現，當他站在街道上，兩條腿，卻只能朝著一個方向走。」
「那種感覺，就像是他的身體，已經不受自己控制了一樣！！」
「這可把李明給嚇壞了……自己這是……要去哪？！」
「他努力想要奪回自己身體的控制權，但最終卻是無力回天，最終只能隨著人流，上了一輛公交車。」
「可是……」
當他抬起頭看到公交車終點站的時候。」
「一股濃濃的寒氣，直接順著他的腳底板，沖到了天靈蓋。」
「甚至就連渾身上下的毛細血管，也都全部打了開來！」
「因為，這輛公交車的終點站是——火葬場！！」
「李明的心髒，開始撲通撲通狂跳不止，額頭上已經布滿了黃豆般大小的汗珠。」
「他死死的拽著雙拳，一點一點……奪回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半路上。」
「李明沒有任何遲疑，直接就跳下公交車，攔了輛出租車，跟司機說自己要去勞務市場。」
「可是……」
「出租車司機一腳油門踩下去，左彎右繞，直接就把李明給拉到了火葬場。」
「看著破敗不堪，還隱隱散發著一股股死亡氣息的火葬場，李明就跟被踩了貓尾巴一般，立馬就急眼了，他朝著出租車司機咆哮了起來︰我要去的是勞務市場，不是火葬場啊！！」
「司機被他這句話直接說蒙了，當即拉下臉說︰可是你分明說的是要來火葬場啊！我才三十歲，還不到耳聾的年紀！」
「尼瑪。」
「李明現在賊郁悶。」
「不過，看了一眼壯碩的出租車司機，他只好選擇將怒火，強行壓了下去，直接甩給他五十塊錢就下了車。」
「就在此時。」
「從火葬場里面走出來一個工作人員，一把就抓住了李明︰你就是來接替劉忠的焚尸工吧？」
「啊？」
「李明一頭霧水，連忙擺手說︰我不是，我不是……」
「工作人員打量著他︰小伙子，你瞎說啥呢，你看這張照片上的人，可不就是你嗎？」
「說著，他掏出一張照片，遞給李明。」
「當李明低頭一看，臉色立馬就變了。」
「沒錯……」
「照片上的人，的確是他！！」
「可問題是……」
「李明並不喜歡這份工作，他不想天天跟尸體打交道。」
「于是乎，他連忙找了一個借口，飛也似的跑了。」
「然而……」
「這並沒有什麼卵用。」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每天清早，似乎都有一根繩子，將李明往火葬場的方向拉。」
「他就算不去，也得去。」
「不管他是坐公交車、出租車還是騎自行車，也不管他兜多遠的圈子，目的地，卻永遠只有一個！！」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一陣，後來，李明想通了。」
「火葬場，幾乎每天都會有死人拉過來，那麼……這是不是也就意味著，他有諸多機會，可以給壽衣縫口袋？」
「想到這……」
「李明的膽子，立馬就大了起來。」
「他是一個正兒八經的行動派，很快他就將這個設想付諸了行動。」
「原因無他，僅僅之時因為他不想再次失去王琳！！」
「王琳是一個貪心的女人。」
「她想要大房子、想要漂亮的首飾，想過錦衣玉食的生活。」
「對于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來說，這……又有什麼錯呢？」
「第二次。」
「李明為一個即將推進焚化爐的人，縫了壽衣口袋，他的願望非常非常簡單，那就是得到許多許多錢！」
「三天後……」
「噩耗傳來。」
「李明的繼父，因為突發心髒病身亡，因為死的突然，甚至都沒有留下半句遺囑。」
「盡管李明和繼父兩個人之間的關系，是屬于那種水火不容的，可他的遺產，終究還是落到了李明的手里。」
「起初……」
「李明還有一絲絲的不安。」
「但是很快，不安就徹底被欣喜所取代。」
「因為……」
「他的繼父，除了房子以外，還有一百多萬的存款！！！」
「很快，李明就賣掉了繼父的房子，在市中心換了一套高檔住宅。」
「而剩下來的錢，他給王琳買了鑽石戒指、紅寶石戒指、鑽石項鏈，還有許多價格昂貴的衣飾。」
「這讓王琳欣喜萬分，對李明那叫一個格外溫柔。」
「李明頓時感覺自己像是生活在天堂里一般。」
「可惜，好景不長，就在繼父死後半個月，李明突然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
「其實。」
「早在張亞東心髒病發死亡的時候，李明就隱約覺得，背後有一雙無形的眼楮，無時無刻不在盯著自己。」
「而當繼父時候，這種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信號，就變得格外強烈！」
「幾乎是分分秒秒，李明都感覺那雙莫名的眼楮在盯著他。」
「無論是走路、睡覺，還是跟王琳親熱，都讓他痛苦不堪。」
「不久……」
「在那雙眼楮的注視下，他連一個正常的男人，都做不成了。」
「後來，李明無奈之下，只能買來大瓶的安眠藥，一口氣吞下三片。」
「可是……」
「他似乎天生就有抗藥性，即便是三片安眠藥，對他來說，都沒有任何作用，依舊整宿整宿沒有辦法入睡！」
「而且，更恐怖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李明現在不止看到一雙眼楮，仿佛……有無數雙眼楮在四面八方注視著他，讓他徹夜難眠。」
「而直到這個時候……」
「他才明白，當初劉忠，為什麼會向他道歉。」
「可為時已晚，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快找到一個能夠替代自己的人！！」
「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任何別的辦法！！」
「到了後來，即便是下了班，李明也索性不再回家。」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在河邊徘徊著。」
「細細想來，距離劉忠在河邊找到他，也不過才兩個多月的時間而已。」
「由于每天晚上夜不歸宿，這引起了王琳的不滿，問他天天像個夜游神似的，到底是在干什麼？」
「起初，李明支支吾吾。」
「可是，禁不住王琳再三追問，只好含含糊糊的說︰我擁有一種能力，可以讓輕生的人，變得幸福。」
「听到這句話，王琳先是一愣，隨後直接笑了出來，那叫一個好看。」
「笑完之後，王琳這才搖晃著他的胳膊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就是看你老實所以才跟你在一起的，可你倒好，怎麼這麼狡猾？竟然還在我面前撒謊！」
「聞言，李明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接著敷衍說︰只要讓輕生的人當一天焚尸工，那麼，就可以實現自己的願望。」
「然而。」
「王琳根本不信，還堅持說李明油嘴滑舌，在騙自己，甚至還口口聲聲說自己錯付了。」
「無奈之下，李明實在架不住她的糾纏，只好又頭透露了一點細節，這才讓王琳對自己的話，將信將疑。」
「功夫不負有心人。」
「半個月後，還真讓李明找到了一個輕生的女孩。」
「李明按照當初劉忠誘惑自己的那一套，輕而易舉地就把女孩帶進了停尸間。」
「甚至……」
「這個女孩子，比當初的他，還要更好哄騙。」
「一開始，女孩有些害怕。」
「可在李明的再三鼓勵下，她終于還是接過了針線和壽衣布。」
「將女孩一個人留在停尸間，李明走了出來，看著天上那一輪明月，如釋重負般的吐出了一口氣。」
「他……」
「就像是當初的劉忠一樣，悄悄溜走了，唯恐再遲一步就走不掉。」
「找了一家小酒館，李明喝的微醺，然後搖搖晃晃的回了家。」
「此時此刻，他的心情，空前的放松。」
「一想到以後不會再有眼楮盯著他，可以守著王琳過逍遙日子，他的心情，就輕松了很多。」
「可是……」
「李明……高興的太早了。」
「沒過多久，他突然感到一陣胸悶，接著，身體像是被什麼東西用力地擠壓著，幾乎都快要透不過氣來！」
「他死死地捂著胸口，痛苦地掙扎著。」
「可是……」
「他越是掙扎，越是難受。」
「李明想喊，嘴里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想跑，卻拖不動腳。」
「漸漸地，他的身體，竟然被壓成了一張紙。」
「越來越薄，越來越脆。」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他看到了兩只女人的手，一只手的無名指上……戴著一個鑽石戒指，另一只手的中指上，戴著紅寶石戒指……」
「那兩只手，輕柔地把他的身體，折了起來。」
「一折。」
「二折。」
「三折。」
「最終……」
「將他的身體，疊成了巴掌大小，隨後放進了一個黑色的壽衣口袋里。」
「緊接著……」
「李明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王琳哼著小曲去酒店，心里像被一片片羽毛，輕輕地扇著，無比愜意。」
「張亞東死了，她並不難過；同時，李明的死，對她來說也沒有什麼感覺。」
「他們不過就是飯票、衣服罷了。」
「俗話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去了舊的，自然還會有新的來，這跟愛情兩個字，毫不搭邊。」
「況且，最後一個多月，李明已經喪失了作為男人的基本用途，她還有什麼可留戀的呢？」
「原來……」
「就在李明在河堤尋找接替者時，王琳也沒有閑著，她在酒吧里面認識了一個年輕英俊的調酒師。」
「她幾乎是瘋狂地迷戀上了他。」
「所以……」
「王琳雇了個女孩，上演輕生的一幕，想不到，還真就輕易的騙到了李明。」
「在停尸間里，王琳解體了那個女孩，依照李明所說，親手縫了壽衣口袋。」
「在酒店開了房間……」
「王琳打電話叫來調酒師，然後端了杯紅酒坐在床邊，滿懷期待。」
「她並不知道，從明天起，她就必須要去火葬場當焚尸工。」
「而且……」
「當她和調酒師纏綿的時候，身邊會圍滿了欣賞的眼楮。」
「有張亞東的，有李明的，還有無數陌生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