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蒼老的大手,恍惚變化下,又成了一個充滿溫暖安全的中年大叔的手。
而大手的主人,是那個信仰純粹,當時是薩克敦城最為天賦異稟,令所有人尊敬的神父,愛德華先生。
那個雪窩子,快要凍死的小姑娘,是一個可憐的人。
時光轉換,而此時。
再次伸出大手的主人,在前一夜,依然是令薩克敦城萬人敬仰的主教大人,而現在,卻是一個人人憎惡的惡魔,劊子手。
年輕且充滿活力的溫暖大手,變成了充滿滄桑和點點老人瘢的老人。
而小姑娘,卻成了老人曾經教導下,他一直希望對方想要成為的人。薩克敦城數十萬人的守護神,口口相傳,被人們尊敬和愛戴的大祭司,莉莉絲大人。
雙方的手,數十年後,再次相交。
「老師,您老了!」
莉莉絲看著老師蒼老的大手上,那抹怎麼抹也抹不去的時間瘢痕,哭的像個孩子。
愛德華眼眶微紅,老眼閃爍淚花,欣慰的笑道︰「你還是曾經的那個孩子,老師很高興,你能再次回到老師的懷抱!」
「我們為什麼不能回到像以前那樣?我們為什麼要這樣啊?」莉莉絲撲在愛德華懷里,嗚嗚大哭,傾訴自己內心的悲苦和不解。
「傻孩子,我們現在不就很好嗎?」
下方!
趙千葉瞧著高空中上演的師徒情深,恨不得來一聲大曹,「這尼瑪,投敵都要師徒齊上陣嗎?可自己雜辦?」
「自己剛才才讓暗夜精靈的殺手,停下愛德華一方安排的殺手任務,這突然來這一下悶棍,回過頭來,這隊師徒還不得把自己皮扒了泡茶喝?」
一旁的艾薇,也看出了不對勁,小聲沖趙千葉提議,「大人,要不我們先去城外放放風?」
她到知道作為神明,還是要臉的,沒敢直接說咱們直接開溜,這種太過折面的話。
趙千葉眉頭一動,有些意動。眼下城外地獄大軍停止攻城,自己說不定是有機會溜出去的。
但多年養成的謹慎習慣告訴他,這一丁點希望,怕是微小的可以忽略。
就在他拿不定注意,是該走,該留時,艾薇忽然出聲,打斷了他的遐想,「大人快看!」
高空中!
莉莉絲貼在愛德華懷里,腦袋伏在對方肩頭,哽咽問︰「老師,我們真的回不去了嗎?我們這些年的堅持和守護,難道真要拋棄嗎?」
愛德華溫柔的拍了拍學生後背,慈祥的宛如早年時教導小丫頭一樣,「傻孩子,老師陪你,難道還不夠嗎?」
突然!
莉莉絲從愛德華懷里出來,曾經猶疑迷茫的瞳孔,再次煥發出一抹閃耀的光彩,斬釘切鐵的說︰「不,不夠!那些曾經為了守護和平和安寧的同胞,難道他們就白死了嗎?他們為了自己的信仰,哪怕戰死,都不曾拋下自己想要守護的城市,那我們又有什麼資格逃避這一切?」
愛德華面色一冷,「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我的孩子?」
「對不起,老師!學生真的做不到今日你所說的一切。」
莉莉絲哭著搖頭,「你曾經教導學生的知識,及面對挫折困難時的人生哲理,難道你都忘記了嗎?你和艾瑪嬸嬸,曾經是多麼堅信光明的信教徒,你怎麼會成為今天你曾經最厭惡的存在?」
「愚蠢!」
愛德華勃然大怒。
但突然,他瞪大雙眼,露出一種不可置信的表情,低頭看向自己月復部。
一柄染血的夸張闊劍,被一只柔女敕玉手握住,直接刺入他的月復部,貫穿而過。
驚人的猩紅鮮血,順著劍身涌出。
城池中,所有關注聖光教會這注定要決定數十萬人命運的戰斗的人們,看到這一幕,紛紛嘩然。
他們震驚的失聲。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過,在聖光教會最為溫柔、仁慈的莉莉絲大人,她會向她最最最尊敬和愛戴的老師,發出最為致命的一擊。
趙千葉呆在當場,久久失神。
「你,你……」
愛德華指著自己的學生,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莉莉絲大哭,「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真的做不到這次老師所要求的事情。」
愛德華準備反抗,但早已做好一切準備覺悟的莉莉絲,根本不給他任何反抗機會。
她看到老師想要反抗,強忍悲痛,玉手攥緊闊劍,猛然抽出,又再次狠狠一送。
「噗!」
夸張的闊劍,被巨力推送,讓愛德華一個踉蹌,直接掛在劍身,橡根無根的浮萍。
「噗!」
愛德華噴出一大口鮮血,他能感覺到體內的生命力,在飛快流逝。那是死神在像他招手,但不知怎麼,他仿佛松了一口氣,眼神呆呆地看著莉莉絲,仿佛看到了那個女人,那個曾經的摯愛。
「像,真的好像啊……你和她,真的好像……」
莉莉絲大哭,她知道老師口中的她是誰。
愛德華伸手,試圖觸模莉莉絲絕美的臉龐,但因為闊劍夸張的修長劍身,在距離莉莉絲還有一掌的距離時,卻再也不得寸近。
他臉上露出濃濃的失望,「你們真的好像,好像……你們心中的正道之光,都是如此的耀眼,為了自己所信奉的一切,你們可以獻出一切,甚至包括生命,但……」
「你們考慮過老師的感受嗎?啊?你們考慮過老師的感受嗎?」
愛德華憤怒的大叫,鮮血從他口鼻怒噴,卻毫不在意,仿佛要把壓抑了一輩子的憤怒,在這一刻都要傾瀉出來。
「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的愛人和朋友,他們的感受嗎?啊?」愛德華罵著罵著,忽然嗚嗚痛哭起來,像個無助的孩子。他一邊哭著,一邊咳嗽,咳嗽聲中噴出大量鮮血。
莉莉絲動容,也跟著大哭。
「咳咳!」
愛德華怨恨的盯著自己學生,憤怒道︰「你我師生,在今日,恩斷義絕!這一劍,就是老師還給你的,為了你那些死去的朋友和戰友。」
薩克敦城的數十萬城民,淚流滿面,他們被莉莉絲的決絕和對他們無私保護震撼。
為了守護薩克敦城的數十萬百姓,莉莉絲做到了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這種會被永遠釘在歷史恥辱柱上,堪稱大逆不道的事。
他們哭了!
趙千葉也跟著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