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
三只魔物沉默地注視著眼前被燒成焦炭的土地, 然後緩緩抬起頭，向著天空邊緣看。
巨龍的影子在雲層中若隱若現，隱約可見被尾巴中卷著的人類身形。
這, 這是什麼走向？
直到魔蟲率先反應過來, 急躁地跳腳道︰
「還愣著干什麼, 追啊！」
眼珠子也回過神來，它扯著黑煙火急火燎地說道︰「對對！快點！趁大人還沒有飛遠！」
吸收了深淵之眼中不穩定的魔力之後究竟會有什麼副作——，它們——不知道。
現在只能緊跟上——, 隨機應變。
苦勞力黑煙︰「……」
它嘆了口氣, 認命地卷起眼前兩只魔物, 借著風勢飄起, 向著巨龍離開的方向飛。
很快, 除了肆虐的野火外，荒原上再無一絲氣息。
籠罩在上空的黑色毒霧在狂風中一點點消散, 漸漸露出暗藍色的遙遠天空。
管理局臨——指揮處設在能力者學院外。
溫瑤忙的焦頭爛額。
由于人手緊缺，指揮處的氣氛十分緊繃。
這——, 一個管理局成員匆匆地帳篷外走了進來，報告道︰
「隊長！學院內的魔力讀數已經正常，深淵裂縫的反應消失了！」
溫瑤提起許久的心微微一松。
看來裂縫中的深淵之眼已經被長官消滅了——
緊急的危機被處理掉之後, 剩下的就——是可控的了。
她轉過頭，向著背後的隊員簡潔地下指令︰
「統計被安全撤離的學生和老師——單，阻止搜救隊持續搜尋受困人員。」
「是！」
溫瑤向著另外一邊的技術人員看——︰「能力者學院的信號網絡修好了嗎？」
技術人員抬起頭來, 點了點頭︰
「魔力干擾源不見了，信號網絡已經恢復！」
溫瑤松了口氣。
在恢復通訊之後，還在能力者學院內的數支小隊紛紛聯系上了指揮處。
很快，七支里有六支已經簡單地和指揮處進——了匯報。
到——後，只剩下了——後一支小隊始終沒有出現過。
——正是穆珩帶領的那支。
溫瑤緊緊抿起唇, 垂下眼注視著手中的通訊器。
在通訊恢復之後，她已經很多次試圖聯穆珩了，但是所有——出——的訊息卻仿佛泥牛入海一般，沒有半點回音。
注視著眼面前井然有序的場景，溫瑤深吸一口氣，走到技術成員身邊。
她言簡意賅地開口——道︰
「穆長官通訊器信號——後一次出現在哪里？」
技術人員有些——難︰
「我沒有那個權限……」
溫瑤︰「我現在才是此次——的指揮官。」
「這……」
技術人員有些——搖的看向面前褐眸棕膚的干練女子。
對方神色平靜，眸色堅定，看上——猶如在風雨中仍然毫不——搖的磐石，給人一種強烈的安全感。
終于，在短暫的猶豫過後，技術人員定了定神，開始在電腦上定位穆珩的通訊器——後一次出現的方位。
溫瑤組織小隊，向著定位點趕。
她下意識地緩緩收住步伐，驚愕地注視著眼前的場景。
山石崩裂，地面焦黑，只剩下一片廢墟殘骸。
雖然烈火已熄，但是空氣中殘留的魔力濃度仍然強到讓人感到窒息。
到處——是深深的刻痕，仿佛傷疤般牢固地嵌入地面深處，看上——觸目驚心。
僅僅只是肉眼觀察，——能猜測在這里進——過多麼可怕的戰斗。
身後的隊員也忍不住放輕聲音︰
「隊長，這……」
這一聲將溫瑤從愣神的狀態中喚醒過來。
她收斂了臉上的所有情緒，命令道︰「搜。」
「所有的線索——不要放過。」
「是！」
小隊成員有秩序地分散開，開始在這片焦土上進——地毯式的搜尋。
溫瑤緩緩上前，沿著劍痕的方向向前走。
突然，她的步伐微微一頓。
溫瑤緩緩挪開自己的腳，向下看。
腳下施數截焦黑殘肢，已經被燒灼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原先的模樣，鮮血被被燒灼烤干，強烈刺鼻的焦糊味傳來。
她俯身捻起一片殘余的布料。
是管理局的制服。
溫瑤感覺自己的心下一沉。
正在這——，背後傳來了隊員的喊聲。
「隊長！穆長官的通訊器找到了！」
溫瑤轉過身——，只見其中一個隊員匆匆跑來。
他手中的證物袋中裝著一個完全碾碎，幾乎無法重新拼湊起來的通訊器。
溫瑤——力地閉了閉雙眼，道︰
「……我知道了。」
很快，荒原上所有的斷肢殘骸——被收集起來，統一運送到尸檢處。
年老的尸檢官俯，將其中一塊尸塊拿起，放在眼前仔細地端詳了半天。
他抬起頭，對溫瑤說道︰
「唔……雖然被損毀的比較嚴重，但是在被燒焦之前，受害者應該已經死了。」
他指著邊緣平滑的斷裂面給溫瑤看︰「利器切割。」
鋒利，迅速，狠辣。
溫瑤一怔，皺起了眉頭。
所有的線索混亂的在頭腦中纏繞成一團。
管理局成員的尸體，失——聯絡的穆珩，陸地上的燒灼痕跡……
這麼長——間的工作，讓溫瑤有些精疲力盡。
她深吸一口氣，抬手捏了捏鼻梁。
突然，她猛地想起了什麼。
……有可能是個切入點。
溫瑤精神一振。
她轉過身，快步向外走——，匆匆將自己的屬下喊來︰「先前我讓你攔住的那個學生呢？他現在再哪？」
狹窄的詢——室內——
瑞坐立不安地等在那里。
距離他被帶到這里來之後已經很久了，但是無論他——什麼態度，什麼借口，管理局的人——不放他離開。
他死死地咬緊牙，手指絞著衣角，在心里一遍遍地安慰自己。
那群人和他保證過。
沒有人會知道是他將人放進來的。
不會的——
安扇——翅膀，在疾風中徐徐滑。
突然，他放慢了速度。
巨龍赤金色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迷茫。
現在自己應該帶著戰利品回到洞穴里了。
但是……
他的洞穴在哪里呢？——
安記得，自己本來是有個洞穴的。
巨大的，干燥的，黑暗的洞穴，里面堆滿了閃亮的金銀珠寶，把自己埋進——之後可以睡個長長的覺。
但是，——安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模模糊糊的概念。
洞穴不在了，財寶也不在了——
哪里了呢？
——被偷走了。
巨龍烈焰般的豎瞳深處燃起毀天滅地的戾氣，剛剛才被撫平的躁——在心底升騰，強烈的破壞欲再次涌起，胸口到脖頸處的鱗片間浮——起火焰的赤色。
正在這——，他感到自己的尾巴被掙了下——
安一怔。
他垂下眼，向著自己尾巴的方向看。
閃亮的銀光倒映在眼底，人類溫熱的體溫緩緩地滲入鱗片間的縫隙，沉甸甸的，莫——地給他一種奇異的滿足感。
我的戰利品。
我的——
安轉眼就忘記了自己剛才的憤怒，再次變得開心起來。
人類的氣息和城市嘈雜的聲音讓——安本能地感到不喜，于是他向著遠離人煙，遠離塵囂的方向飛。
終于，在城市的邊緣，——安看到了一座極高的荒山。
他——挑剔的眼光審視了一圈眼前的山峰。
勉勉強強還可以吧。
就在這里重新做個窩好了。
下定決心之後，巨龍張開嘴，灼熱的烈焰從喉嚨深處噴吐而出。
空氣被高溫燒灼扭曲，漆黑的岩石轉瞬間就被融——成黑金色的岩漿，順著荒峰石塊的縫隙流淌而下。
這不是——安第一次做窩了，他對此已經非常熟練。
他——自己的爪子將礙事的岩塊碾碎，挖出，丟到一邊。
很快，一個巨大而幽深的洞穴成型——
安收攏雙翼，滿意地落了進。
地面還沒有完全冷卻，有點燙爪爪——
安左右爪交替，在山洞里蹦了兩下，山體震——，還沒有完全定型的碎石從頭頂落下， 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
他的腦袋被砸了正著——
安生氣了，他抬起頭，向著落石來的地方——出一聲怒吼。
石頭終于不再落下——
安美滋滋地蹲了下來，把自己的爪子蜷在肚皮下，然後將尾巴繞到身前，注視著自己帶回新窩里的人類戰利品。
男人雙眼緊閉，銀色的眼睫在蒼白的臉上留下深深的陰影。
他在路上已經昏了過——
安趴下來，把腦袋向前湊了湊，小心翼翼地——爪尖撥了撥眼前的人類。
穆珩散亂的銀——沾染上塵土和血跡，身上的外套已經破破爛爛，肩膀上還殘留著深可見骨的爪痕。
在——安的一踫之下，人類肩膀上的傷口崩裂，鮮血涌流的更凶了。
但是，還是沒有。
明明眼楮那麼好看，——什麼不睜開呢？——
安疑惑地注視著眼前的人類，感到十分的茫然。
他總感覺自己還要做些什麼。
雖然收藏品已經到手，但是不知道——什麼，似乎還差著一道工序……一道很重要的工序。
是什麼來著？
他想不起來了——
安探出爪子。
能夠碾碎岩石的鋒利爪尖停留在男人的頭顱上方，金紅色的豎瞳冰冷而殘酷。
扯下來嗎？——
安仔仔細細地想了想，——終還是收回了爪子。
……好像不是。
那樣的話就不漂亮了。
但是，——安越努力回想，腦海中就越是混沌一片，無論如何——無法從中找到半分線索。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剛才的魔力消耗——大，他開始感到困倦了——
安——了個哈欠，眨了眨赤金色的眼眸，再次趴了下來。
他探出銀白色的尾巴，——尖尖細細的尾巴尖繞住人類的腰身，將他牢牢地圈了起來，拖到自己的身邊。
睡醒再想好了。
許久之後，三只魔物終于上氣不接下氣地匆匆趕到。
眼珠︰「就是這里嗎？」
「沒錯。」魔蟲點點頭。
作——跟著巨龍——間——長的屬民，他對——安的氣息是——敏感的。
「我們現在怎麼辦？跟過——？」
黑煙有些猶豫︰「我們應該不會被大人殺掉吧？」
畢竟它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知之明。
能和巨龍——的有來有往的，整個世界上除了穆珩估計不會有第二個人了，而它們只要被——現……大概就只有被燒成焦炭的份。
失——理智的巨龍對它們可不會爪下留情。
「我們安靜一點，應該不會被——現。」
「對，畢竟我們得確認一下大人的安危。」眼珠子贊同道。
——那個人類死了就——好了。
它在心里祈禱。
三只魔物偷偷模模地接近，然後小心地探出頭，從洞穴上方的縫隙向下看。
空空蕩蕩的洞穴里，巨龍蜷縮在暗影和光明的交界間，鱗片閃爍著晨曦的微茫。
銀白色的尾巴尖佔有欲極強地繞在男人的腰上，牢牢地將對方圈在身邊。
巨龍摟著自己唯一的財寶，陷入了沉沉的安眠。
整個場景看上——既安寧，又詭異。
三只魔物︰「……」
雖然看不懂，但是我大受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