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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沒有?!」

卓浮的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穆珩。

「怎麼可能?你沒有把號碼給人家嗎?」

穆珩冷冷瞥了卓浮一眼。

他沉默幾秒,——是不——不願地開口答道︰「給了。」

「等等……」卓浮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你告訴我,你是怎麼留的?」

「溫瑤送去醫院, 讓前台幫忙轉達。」穆珩說。

卓浮︰「……」

他緩緩深吸一口氣, 抬手扶住了前額。

穆珩擰緊眉頭︰「怎麼了?」

「你讓溫瑤留名字了沒有?」

這次, 穆珩沉默的更久了點︰「沒有。」

「一張白紙上除了電話號碼什麼都沒有,既不說是誰留的,也不說是打給誰……人家怎麼可能打——來啊!」

卓浮按住自己隱隱作痛的額角, 痛心疾首地說道︰

「不把這當成新型的詐騙方式就不錯了。」

穆珩︰「……」

「現在人家估計早就把那張紙條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那你現在只能主動聯系一下了。」

說著, 卓浮扯出來一張紙, 唰唰地在上面寫下了一連串數字︰「喏, 這是醫院的內部線路,打——去之後讓轉接時安的病房就可以了。」

穆珩捏著那張紙條, 皺皺眉︰「內部線路?那你怎麼知道的?」

卓浮模了模後腦勺,露出輕浮的傻笑︰

「這不是, 我以前和那里的護士小姐姐約會——幾周嘛……」

穆珩︰「……」

卓浮輕咳一聲,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

「要知道,根據我們現在的——報, 時安可能是唯一一個和幻想種有——近距離接觸的人類,他說不定可以幫助我們研究龍的習性,甚至是追蹤它的去向, 而現在幻想種現世這種事——必須嚴格保密,所以,在這種——況下,我們不能以管理局的名義要求他的配合,只能以私人名義請求他的幫助。」

「但是應該沒問題啦!」

卓浮再次恢復剛才吊兒郎當的樣子, 沖著穆珩眨眨眼︰「不管怎樣,你不——是人家的救命恩人嘛,俗話說的好,救命之恩無以為報,當以——」

穆珩面無表情地抬起眼。

銀白色的睫毛下,冷冽的視線猶如打磨鋒利的刀刃,裹挾著一絲不作偽的殺氣向著卓浮扎了——去。

卓浮十分熟練的見好就收。

他干咳一聲,找了個借口轉身就溜︰「那個,我研究室——有事——沒處理完,我就先走了。」

「——別忘了聯系啊!」

卓浮的聲音越——正在緩緩合上的門,遠遠傳來。

辦公室的門再次合上。

沒有了卓浮的聒噪,辦公室——變得格外安靜。

穆珩垂下眼,視線落在放在不遠處的紙條上,眉眼間流露出些許罕見的猶豫——意。

他微微皺起眉頭,習慣性地用指尖輕叩桌面。

即使已經多次反復證明了時安本人沒有問題,但是……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想到這個人,穆珩仍然會出現一種難以形容的疑慮和煩躁。

或者說,一種隱隱的失控感。

很麻煩。

而穆珩不喜歡麻煩。

沙沙——沙沙——

寂靜了幾秒鐘——後。

沙沙——

魔蟲再一次被時安翻身的動靜吵醒,終于忍無可忍︰

「我求求您了,祖宗,您怎麼——不睡?」

時安停下了動作。

他委委屈屈地小聲說︰「睡不著。」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失眠的滋味。

他雖然受傷不深,但是傷口面積並不算小,現在又到了關鍵的恢復期,傷口處奇怪的發癢,白天——好,晚上就變得難以忍受。

在鱗片的保護下,時安以前從未受過傷,更沒受——這種罪。

時安控制不住想伸手撓撓,但是又實在太怕疼了,越糾結越忍不住去想,越想越睡不著。

魔蟲疲憊地嘆了口氣,栽在時安的枕頭上,六條腿朝天,放空自己。

再這麼下去,它覺得自己都要長黑眼圈了。

魔蟲扭過頭,看向隔壁床的林彥明。

雖然時安天天翻來覆去制造噪聲,但是對方卻好像沒听到一樣,天天睡的死沉死沉,簡直仿佛死豬。

魔蟲從來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如此羨慕一個人類。

時安難過地說︰「我也好想睡覺。」

魔蟲︰「……」

你可說呢,我也是啊。

時安趴在床上,臉埋在松軟的枕頭里,悶聲悶氣地說道︰「我好想我曾經的床啊。」

「最下面一層是金——,至少有五百噸,能把整個洞穴都鋪滿。」

「再往上,有珍珠,琥珀,鑽石,各種各樣各個種族的工藝品,堆在一起閃閃發亮,能讓我把自己深深地埋進去,再打個滾……」

「然後是一層銀寶石……」

「再往上是——」

「……」

魔蟲一臉生無可戀。

求求您,別念了。

終于,它仿佛終于下定了決心似的,深吸一口氣,說道︰「好吧!」

魔蟲騰地一下翻身起來,正經地說道︰「我本來準備在你恢復——後再告訴你的,但是現在看來,不告訴你是不——了。」

——畢竟,再不說我就要被煩死了。

魔蟲深吸一口氣,說道︰「前兩天,在您打游戲的時候,我看到外面的窗戶台上停了只鳥,我本來以為只是普通的鳥類,但是氣味不對,所以我爬過去仔細看了看。」

時安動了動腦袋,從枕頭的縫隙中向著魔蟲看了——去。

「然後我發現,它們通體漆黑,雖然像是烏鴉,但是個頭是普通烏鴉的三倍,眼珠是綠色,腳掌處長著能夠扎入岩石的結實倒刺。」

時安微微瞪大眼︰「你是說……」

魔蟲故作深沉地點點頭︰「沒錯,灰鴉沒被管理局那群人消滅,這群東西鬼精鬼精的,可能看勢頭不對,所以提前將自己的窩搬走了,而且最——要的是,它們單只都不算強,所以估計沒有被探測器——」

它的話——沒有說完,時安整個人騰地躍起。

一雙漆黑的眼珠在昏暗的房間里閃閃發亮︰「走!」

魔蟲在猝不及防間,被時安突如其來的動作掀翻出去,直接掉到了床下,在地上打了幾個滾。

它仰面朝天,開始思考蟲生。

所以……這個走向是不是有點熟悉?

總感覺自己以前也被這樣掀翻過去呢……

時安從床上彎下腰,探頭看向地面︰「你——好吧?」

魔蟲的六條腿在空中蹬了蹬,努力地將自己整只蟲翻了個面︰「好的不能再好了,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出發吧。」

等您有了新床——後,就終于可以好好睡覺了!

求求了!

時安將魔蟲揣到口袋——,趁著夜深人靜,從醫院里偷偷模了出去。

能力者學院的面積很大,除了學生和老師居住學習的地區,——有更多未經探索的區域,面積龐大的森林郁郁蔥蔥,深水湖附近是懸崖絕壁,幾乎不像是一個校園中能夠擁有的景致。

時安走的腳疼。

他望著不遠處已經熹微的天際,疲憊地問道︰「——有多久啊?」

「快了快了!」

魔蟲歡快地答道︰「根據我留在那只灰鴉身上的魔——判斷,再翻過面前的山就是了。」

時安︰「我好想飛。」

魔蟲︰「……」

它——想起自己上一次被時安帶著「飛」的場景,不由得下意識打了哆嗦。

我不想,謝謝。

「放心,真的很快啦,」魔蟲安慰道︰「您難道不想找到灰鴉的巢穴,用它們搜集的金銀財寶做個新床嗎?」

「……想的。」時安不——不願地回答。

他嘆了口氣,——新打起精神,向著魔蟲指示的方向——進——

沒有等他將面前的這座山翻過去,就感受到一陣突如其來的魔——波動從前方傳來。

不是魔物制造出來的,而是……人類?

時安有些疑惑地眨眨眼。

他借著面前巨大的岩石擋住自己的身形,然後微微踮起腳尖,向著波動傳來的方向看了——去。

空中有黑壓壓的灰鴉群在盤旋,發出刺耳尖銳的叫喊,它們向著最下方的谷底發起猛沖。

隔著密密麻麻的灰鴉,勉強可以看到三個人類站在谷底,看穿著應該是能力者學院的學生,他們背對著背,艱難地抵擋著仿佛不知疲憊的灰鴉群,看上去似乎已經到了極限。

時安抬起頭,搜尋了一圈。

只見在不遠處的高地上,矗立著一顆巨大的老樹,樹上繁密的枝葉間,安放著灰鴉的巢穴。

雖然隔得很遠,但是時安仍舊清楚地看到,那巢穴在朝陽下反射出的熠熠光輝。

「!」

時安立刻激動了起來,仿佛整個人都再次充滿了——量。

「大人,您準備怎麼做?」魔蟲壓低聲音,悄悄問道。

時安︰「當然是沖上去!」

魔蟲試圖和他講道理︰「等等,下面還有其他人類!而且灰鴉群正是進攻的狀態,您現在的舊傷——沒有好——」

時安︰「燒死它們!財寶就是我的了!」

魔蟲︰「……」

請不要頂著這麼可愛的臉說這麼恐怖的話,謝謝。

一只滿腦——都是財寶的龍,是很難听進去別人的勸告的。

魔蟲感覺自己簡直是用盡了畢生的口舌︰

「您現在沖上去一點好處都沒有,雖然穆珩現在已經不在學校里了,但是風險還沒有完全排除——」

時安站在原地,一門心思地死死盯著不遠處的灰鴉巢穴。

魔蟲苦口婆心︰「要我說的話,您最好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要我看,您不如趁他們吸引了灰鴉的注意力,趁機偷偷模去他們的巢穴,拿了財寶就走。」

時安扭頭看向它,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我覺得,你說的也挺對的。」

魔蟲一愣。

它真沒想到,時安原來真的能听進去它的話。

這,這就是被認同的滋味嗎?

一種難以言喻的成就感蔓延上來,令魔蟲感到有些恍惚。

「但是……」時安繼續說道。

魔蟲︰「?」

時安一臉無辜地向著魔蟲的背後指了指︰「我覺得可能已經有點晚了誒。」

魔蟲︰「……」

它緩緩地,一點一點地扭過頭,向著自己的背後看去。

只見在身後不遠處的岩石上,已經密密麻麻地停了無數的灰鴉,它們就像是地毯一樣,黑壓壓地覆蓋在岩壁上,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珠死死地看了——來,悄無聲息,令人不由得心底發顫。

魔蟲︰我草。

灰鴉這種生物十分古老,在時安沉睡之前就已經在大陸上存在了。

它們最大的特點,就是不知恐懼。

在面對可能威脅自己巢穴的敵人,無論是誰都敢悍然發動進攻,簡直是要財寶不要命。

時安對這個特點十分欣賞。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在全盛期的時候欺凌弱小,搶劫灰鴉巢穴。

看著面前這群熟悉的生物,時安不由地感到一種難得的親切感。

他沖著灰鴉群燦爛一笑︰「嗨!」

在灰鴉密集的攻擊下,王黎艱難地死撐著,但是他能夠感受到,自己的魔——值已經即將見底,自己的其他同伴很顯然也同樣。

「你們聯絡支援了嗎?!」在翅膀扇動和尖銳嘶鳴聲中,王黎扯著嗓——喊道。

「不——!!」同伴同樣喊道︰「這群魔物太精明了!它們最先攻擊的就是我們的通訊器!」

听到同伴的——答——後,王黎的心往下一沉。

他真沒想到,自己不——只是接了個學院里的b級任務,居然會遇到如此危急的——況。

眼前的魔物他完全沒有見——,再聯系一下最近新生那邊出的事,他也能夠猜想到,自己估計遇到了那次意外的漏網——魚。

現在,他們沒有後援,也無——突圍。

前路是那樣的黑暗無光,王黎不由得絕望起來。

難道……

難道就是這樣了嗎?

突然,王黎听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刺耳的嘯叫,騷動開始在頭頂的灰鴉群中蔓延。

他們頭頂的壓——瞬間減輕。

似乎……不遠處有什麼存在分散了這群灰鴉的注意力。

王黎頓時打起了精神。

他深吸一口氣,振奮地對自己其他的同伴說道︰「走,趁著這個機會,我們突圍——」

剩下的話語卡在了喉嚨中,半個音符都無——發出。

王黎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仰頭看著面前震撼的場景。

咆哮的火舌在半空中跳躍,灼熱的溫度仿佛將空氣點燃,黑漆漆的灰鴉群發出淒厲的慘叫,但卻無——逃月兌這恐怖的一片火海。

遠處的朝陽從地平線下升起,被漫天火光都映的失色。

被點燃的群鴉墜落,猩紅的灰燼四處飄動,恍若流光火雨。

仿佛神降。

時安生——的消息,時瑞很早就已經知道了。

他實在沒想到,在那樣極端的——況下,時安居然還能逃——一劫,甚至還是被那位傳說中的穆珩親手所救!

這運氣簡直令時瑞不敢相信,也更讓他抑憤難平。

時瑞並不覺得自己動的手腳會被對方識破。

他——事小心,並且從不親自動手,最多只是暗——挑撥,無意暗示罷了。

但是……有一點讓他非常不安。

自從被救起,那個沒有用的段華就開始喊好燙好疼,在被送到加護病房之後更是變本加厲,開始喊起了時安的名字——這個蠢貨,難道不知道自己干的事——一旦被發現,是要被抓起來的嗎?

在輾轉反側數日之後,時瑞終于忍不住了。

他決定去醫院看看,順便表現下和時安的兄弟。

無論如何,表面功夫都是要做全套的。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時瑞就拎著價格不菲的慰問品,向著醫務處走去。

他最先來到的是段華的病房。

出乎意料的是,對方似乎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但就是整個人暴瘦一圈,眼神也變得躲躲閃閃,看上去極為憔悴。

「你最近怎麼樣?」時瑞坐在床頭,極為關切地問。

段華面容青白,低聲答道︰「——,——好。」

在簡單寒暄幾句之後,時瑞狀似不經意地問︰「對了,我——前听說你在神智不太清晰的時候,一直喊著別人的名字?怎麼——事?」

「那,那只是誤會。」段華扯起一個勉強微笑︰「我被嚇到了,所以才會說胡話。」

時瑞對他的這個回答非常滿意。

這才是聰明的——答,不然,要是時安或者其他的人發現端倪,前去查探,那就不好了。

在幾句貌合神離的問候——後,時瑞將其中一份慰問品放在床頭,離開了段華的病房。

看著時瑞離去的背影,段華的神——換換地陰沉了下來。

他現在已經完全弄清楚——前發生了什麼。

自己——所以會鬼迷心竅,一門心思想要陷害時安,完完全全就是這條毒蛇挑撥的。

就連那份藥物,都是他听到時瑞在「不經意間」說自己有能夠吸引魔物的手段,才趁著夜色從對方的背包——偷的。

他現在得罪了時安那個怪物,甚至性命都被捏在對方手中……

而這最後的幕後黑手,就是時瑞!

段華惡狠狠地盯著已經關上的門,啐了口唾沫。

他媽的,你等著。

我搞不了時安,——搞不了你?

在離開段華的病房之後,時瑞向著時安的病房走去。

他推開門,卻出乎意料的沒有看到時安的身影,只有林彥明獨自坐在床上看書。

時瑞有些意外︰「時安呢?」

林彥明愛答不理地抬了抬頭︰「不知道。」

他雖然不認識時瑞,從時安那里也沒問出什麼所以然,但是對這個人卻天然不喜。

「那……他大概什麼時候——來?」

林彥明︰「不知道。」

時瑞沖對方微微一笑,仿佛沒有感到任何的尷尬︰「那好吧,我在這——等等他。」

林彥明︰「哦。」

他翻了一頁︰「你自便。」

時瑞坐在時安的床邊,無所事事地等待著,但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去,對方依舊一點回來的跡象都沒有。

林彥明也出去吃早飯了,時瑞也沒辦——從和對方的聊天中打探出點消息。

他終于坐不下去了,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正在這時,病房的電話鈴聲響了。

時瑞猶豫了一下,——是伸手將電話接了起來︰「喂?」

對面沉默了半晌。

緊接著,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時安在嗎?」

對面的聲音非常好听,帶著種碎冰般的冷意,磁的人耳朵一麻。

時瑞︰「他出去了,我是他弟弟,時瑞,有什麼事——需要轉達嗎?」

「讓他給我——電話,他有我的號碼。」

「您是……?」

「穆珩。」

說完,對面就干脆利落地掛斷了。

「……」

時瑞緊緊捏著病房內的座機,手指尖都因為用力而泛起了青白的顏色,他緩緩地扭過頭,看到自己猙獰扭曲的臉倒映在不遠處的鏡——中。

時、安。

他一字一頓,幾乎是咬牙切齒地低聲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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